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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惊变(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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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素文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做仪式。
以前就不喜欢。
何况西凉没有蜡烛,甚至也没用足够多的药草,虽然有这些宝石的能量场都是最原始最干净最有力量的,可在面对林凤仪这样的情况时,还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没有塔罗牌,甚至连诸神的塑像也没有,雷诺曼里的太阳和钥匙暂且可以抵一抵,可这样总是不如有药草的加持更好。
是谁伤了她?
感受到的能量场并不清晰,但穆素文阖目凝神,试图从林凤仪所链接的能量中找到使用鹿角双钩之人的影子。
一开始是深浅交杂的灰,浓的淡的混在一起,像是一团团拨不开的雾。
她的情绪不稳定,显然,林凤仪的更不稳定,甚至在某些时候,还有恶化的趋势,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稳定住林凤仪的精神,当一个人的精神足够强大的时候,被外在的身体情况,是会有积极的促进作用的。
如此,医官们的药草,也会起到更强大显著的作用了。
待到那一团浓雾几乎没了形态,穆素文深吸一口气,定下心来,开始链接林凤仪的高我。
之前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可自从来了西凉之后,宝石的能量场太过于强大,即便是抽牌,凭借宝石的能量场加持也已经足够了,所以不冥想的时候,她甚至都很少链接到高我。
宝石阵的力量渐渐丰盛起来。
林凤仪周遭的能量场也逐渐清晰。
像是校场之类的地方,站在当中的应该是个个头不太高的年轻男人,身形适中,行动处很是灵活。他也很谨慎,一直都背对着穆素文,虽在练着手中的鹿角双钩,但不到必要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回头与穆素文正眼对上。
即便有转身的动作,也很小心的把脸撇向一边。
这样谨慎小心的人……穆素文皱眉,她似乎并不认得。
何况身高也稀松平常。
纳兰铮和蓝鹤卿都足够的高,蓝季和秋林又都上了年纪,这会儿在回想起朝上诸臣,好像并没有符合这个体态特征的人。
是谁?
穆素文心念催动,试图看清这个人的正脸。
可是她此刻连接到的,也只不过是林凤仪的高我,倘若林凤仪在遇刺之前不曾看清凶手的脸,恐怕现在,她即使把心血来潮给呕出来了,都也只是徒劳。
好在有那么一刹!
那人转身,风沙突起,他下意识避开斜侧方来的大风,一张脸便完完整整的落在了穆素文眼中。
竟然是他……
穆素文愕然。
怎么会是他?
是个干净清爽的少年,身上的衣衫虽然俭朴,关节处甚至都打着布丁,但却生生被他穿出了一股不羁的味道。
个头的确不高,但眼神里的不甘心与不服气,却是穆素文一见就忘不了的。
见青。
竟然是见青?
可是现在,见青不是应该在留陈吗?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使团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来信通知她?是乔祯允选出来的人不行,亦或者是阿珠到底也觉得还是纳兰铮胜算更大些?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既然林凤仪见过凶手的脸,但现在最良好的情况,就是林凤仪醒过来亲自指认。
而在此之前,不仅要保证林凤仪能活下去,还要保证见青不会再悄无声息的潜逃回留陈,彻底洗脱嫌疑。
穆素文退出校场,又去看了看林凤仪的能量场,还好,虽此刻仍然是千疮百孔的,但比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那样已经好了太多。
是有在稳定的趋势的。
这已经是个不错的现象了,剩下的也得慢慢来才好。按照这个趋势去推断,如果中途不再添加人为干涉的话,大约要三四天就可以醒过来。
能醒过来就行。
她吐了一口气,念了个咒语,收功起身。
林凤仪的伤的确很重,她在这儿摆了半天的阵法,里头忙忙碌碌的医官们,竟然没有一个出来过。
芳龄见穆素文睁开眼,连忙问道:“陛下?”
“去把乔祯允叫来。”
穆素文神色沉定,“别叫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说的自然是纳兰铮的西钦会与棉籽。
芳龄虽不知底里,但也隐约察觉得到女王与棉籽并非面上看着那样和睦,这件事情特意交代了她去做,必须要避开谁,她心中也是有数的。
于是她恭敬道:“是。”
乔祯允这会儿还在齐衍府上,她与乔恩、齐衍两人商议一番,觉得无论如何,要先把国师府给围起来严查为好,刚吩咐了手下几位大亚,便见芳龄女官恭敬等在门外,“乔大人。”
乔恩神色一凛。
但芳龄却并不看她,只对乔祯允道,“林大人有些不好,陛下请大人去一趟。”
林凤仪好不好,自有医官在侧,叫她去做什么?
乔祯允不过糊涂了片刻就醒过神来,这是陛下找她有事,又不想叫别人知道,于是才找了这样一个拙劣的借口。
也不知这个借口是谁想的?
倘若是芳龄自己的主意那还情有可原,倘若是陛下的意思……
乔祯允面上浮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来,齐衍也在刹那反应过来了女王的意思,于是她含笑,挽住了乔恩的手臂,“叫她去罢,咱俩再去研究研究怎么洗脱你的嫌疑才好,可惜我当时并没看清,否则怎么说也是个人证了。”
等到乔恩被齐衍连哄带骗的拉进了屋里,乔祯允这才看向芳龄,“走罢。”
行至半路,她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找我何事?”
“似乎与凶者相关。”
芳龄面皮紧绷,不苟言笑,“陛下通花神之灵,大约是探到了凶者的消息。”
“是谁?”
乔祯允心中一紧。
随机她又放下心来,倘若是与她相关之人,女王这会儿也不必特意把她叫来。何况看着,女王并不曾去齐衍府上探问过,所以并不知她们与乔恩之间的事情。
不是乔恩,那就只有……
“见青。”
穆素文对着乔祯允点了点头。
“虽不知他如何回来的,使团中为何也没有一点消息,但方才寡人看见的影子,必是见青无疑。”
她忖着,“怨不得你的竹简上被除去了见青的名字,若非林凤仪遇刺后……”
她自觉自己说的有些远了,随即又将话题拉回来,“使团只说过陈向容摄政之事,寡人想着,大约是陈向容以什么为借口,伙同后梁,仔细谋划了这件事情。如今我们要将都城严严围住,且不叫国师府上的人起疑才好。”
乔祯允点头。
她们只想到了围国师府,却忘了见青也未必就还在国师府上。
刚一叠声的吩咐了下去,就有内侍进来与乔祯允说了几句什么,随即乔祯允脸色一变,看向穆素文。
“陛下可曾收到过使团的消息?”
这话是白问一遍。
穆素文方才才说了自出使以来,她只接到过使团一封信,还是为表答谢,陈向容借着使团的名义送来的。
乔祯允皱眉,“方才内侍来报使团又有信来,按照这速度,陛下该收到了三封信才是……而且似乎里头该有一封是阿珠的。”
“阿珠怎么了?”
不会有人突然莫名其妙的提起另外一个人来,暂先不说那些未曾收到的信件,乔祯允突然提起阿珠,依然是使团里又有了什么新的消息,且这消息还与阿珠有关。
“阿珠因不懂规矩,冲撞了摄政王陈向容的后院,眼下被留陈扣下了。”
乔祯允神色微冷,“使团本打算近日就启程回西凉的,但因为阿珠出了此事,不得不再拖延一段时间。”
她道,“可臣也知道,先不说阿珠为人……何况她又极少露面,应当不会冲撞了后院的贵人们,想来想去,都只能是阿珠曾给陛下发过什么信件,被人中途拦截报去了陈向容那里,这才致使她被找借口留在了留陈。”
从没有收到的使团的信。
阿珠冲撞了陈向容后院的贵人。
阿珠被扣在了留陈。
……
以及偷偷回来行刺杀之事的见青,和那个作壁上观的纳兰铮。
这一切都很奇怪。
似乎从一开始,后梁与西凉要进攻留陈都城之事,就只是个稳住西凉的幌子。
这张网越扯越大,扯到如今,已经看不到边际了。人在网中,便无论谋划些什么都是徒劳。
穆素文的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搜城。”
她道,“不能给见青任何出西凉与使团会和的机会。”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从未向此刻这样清晰、有条理过,“召回在后梁、留陈与月支的探子,收拢情报线,你统计好兵力,做好防御部署。”
一切都是局。
如今虽还未有大军压境,但穆素文却已经感受到了一个不慎就会亡国的危险。
后梁与留陈地处中原,无论两国之间有怎样的矛盾与积怨,那说到底都还是自己人的事情。西凉与月支,对他们来说都是塞外之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自然也会这样想。
穆素文道:“叫几个人守好林凤仪,叫齐衍和乔恩继续推行税收改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