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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惊变(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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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中所铸造兵器、甚至是习武之人,皆要过了统亚的眼才可以。
只不过西凉民风淳朴,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一个要借习武之名行些不轨之事的,因而这报备流程也就浮于表面了。
若非林凤仪伤成这样,恐怕乔祯允也想不起来国师府上报备过见青修习鹿角钩一事。
可是……
如果抛开她和纳兰铮是宿敌的因素,鹿角钩作为除刀剑枪戟外最适用于日常生活的武器,其实西凉起码有一半人是会用鹿角钩的。
许多贵族家中的女子,武学奠基之初,便是学的鹿角双钩。
更何况,见青此刻应在留陈。
乔祯允心下烦闷,翻开随手翻开了内侍送来的文册。
她翻过一遍,上头所记录的,无非就是那些造过鹿角双钩的人,再与身边人捋一捋当时的情形,选出些有嫌疑的来提审、排查,历来流程都是如此。
可是,乔祯允忽然发现这事儿好像不太对。
册上的人名她都熟悉,甚至可以说是熟稔于心,只要看见姓名,就知道是何时何地打造修习的,可她翻过两遍,这上头怎么竟然没有见青的名字?
心下犹疑,自己造册,从不会像旁人那样分开上中下,反而一股脑的都堆在上头,所以出行时,她才可随时查阅,只是负责存册的内侍有些辛苦。
所以理论上来说,这个册子上应该记录了西凉所有打造过鹿角双钩的人。
应该有见青的名字才对。
怎么会没有呢?
她担心是不是自己疏漏了,又翻了两遍,可依旧不见……怎么会?
乔祯允蹙眉,转身去问内侍:“近来这册子是谁存的?”
跟来的内侍恭恭敬敬道:“回大人的话,是红怜所存。”
凭借记忆,乔祯允将相关日期都翻开,逐字看着,终于觉出这竹册上有一道细微至近乎没有到裂痕。
裂痕齐平,是人为所致。
她又翻到后头,果然,想必此处就曾是见青的名字了。
红怜……
他将见青的名字除去,又是几个意思?
再联想到红怜出自后梁的身份,乔祯允猛地想起女王所占的那一卦,自己因红怜相貌出众,又舞的一手好剑,对他格外优待,却时常遭他冷脸。如今兴致尚在,所以才将这事放在心上,而承诺要查红怜的书信往来,却也只查了几封,未见异样……若非林凤仪和齐衍遇刺,恐怕今日,她就不打算继续查下去了。
也确实是为了表达喜爱,所以才将这不曾涉及多少机要的册子交给红怜保存。
红怜,见青,后梁,留陈……
乔祯允转身出了内室,眼见女王在与芳龄聊些什么,这会儿却也顾不得等,连忙就将这事报了上去。
“陛下。”
乔祯允道,“此事恐怕与后梁、留陈两国都脱不了干系。”
她瞥一眼芳龄,见芳龄已极有眼色的后退了几步,便继续道,“先前陛下叫臣查一查府中后梁小侍的书信往来,如今还没查出来什么,但今儿却看见了这个。”
乔祯允将竹简捧到穆素文眼前,特意指出那道裂痕来,“臣本想过一过西凉国中都有谁造过鹿角双钩,不料这处却被剔去了一个人名……陛下当是谁?便是国师府上的见青。臣本想着,见青远在留陈,自不该回来,可那后梁小侍所为,竟由不得臣不怀疑了。”
又是拼切竹简。
穆素文自乔祯允手中接过,细看了会儿,确实是被人裁掉了的痕迹。她又翻了一遍,果然如乔祯允所说,上头并没有见青的名字。
这些都是可查的,乔祯允也没必要为了搬到纳兰铮而信口雌黄。
她抽了张牌,大约是问题过于模糊,只掉出来一张男人,并没有其他暗示。
牌的回应也很模糊。
穆素文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先听乔祯允说完后,颔首道:“齐衍醒了,你便过去与齐衍商量商量,大约她是见过那凶者的。”
乔祯允应是。
林凤仪这边,她确实是帮不了什么忙,而且陛下还在,有陛下主持大局,想必众医官也能安下心来。
一直到进了齐府,乔祯允才后知后觉,莫非陛下叫她来齐府,是因为自己要做什么?
她见过陛下手握蔷薇石、阖目感应的模样,能占卜者,何况又承花神之名,自然也有其他本事……莫非陛下要亲自去救林凤仪?
可也不等她再多想些什么,一直埋头翻着竹简的齐衍忽然抬起头来,她指向一行,看向乔祯允,“乔恩大人竟也学过鹿角双钩?”
得了乔祯允的肯定答复后,齐衍皱眉,“这就不巧了……乔大人不知,前往国师府赴宴之前,我与林大人才和小乔大人因税收之事起了口角,我应下陛下与小乔大人一道推行,少不得多叮嘱几句,这就起了摩擦。”
乔祯允惊愕。
她“啊?”了声,这却是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了。
那要是这样说起来,乔恩的嫌疑不就更大了?刚好有合适的理由,且又是学过鹿角双钩的,因为见家之事,替乔家出手,更是个好的由头。两人对视一眼,吩咐内侍去将乔恩叫来,内侍未走出几步,便见乔恩正匆匆赶来——
林凤仪与齐衍遇刺一事,已在朝上传开了。
她铠甲未卸,腰间还配着长鞭,额前发丝湿透,显然一副刚刚修习完的模样。
她进了门,先朝齐衍与乔祯允的方向看了一眼。
“齐大人。”
齐衍肩膀上裹着绷布,血迹透过绷布渗出来些,好在范围瞧着不大,而齐衍的面色除了有些虚弱外,看起来与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
乔恩松了口气,挨着乔祯允坐下,“朝上都说你与林大人遇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凶手可曾抓到了?”
她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副凶手的模样。
而此刻,“凶手”正一脸真诚的,向齐衍打听着相关的消息。
“我听说陛下在林大人那里,不好过去打搅,就想着先来齐大人这里问一问,好端端的,怎么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凶手还没有找到。”
齐衍盯着乔恩腰上的长鞭,轻飘飘道,“我当时也没有看清,只觉得他并不算很高,一手鹿角双钩倒使的也算是得心应手……若非国师大人府上的死侍,恐怕我现在也如林大人那般,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乔大人对这事有没有眉目?想我便罢了,林大人为人最是和善,我怎么也想不通究竟是有谁,竟能对林大人下此狠手。”
齐衍转而看向乔祯允,“可曾听说林大人近来与谁结仇了吗?”
乔恩脸色一变。
林凤仪为人低调和善,便是有不同政见,也极少在明面上起冲突。巧的是,自己昨日才因工商税收一事跟林大人闹了一场……而且说起这鹿角双钩来……
乔恩顺着齐衍的目光看向自己腰间,今日虽练的是长鞭,可要挂着鹿角双钩的链子却并没有摘下。
也就是说,自己此刻便有着莫大的嫌疑。
偏此刻乔祯允不嫌事大,应声道:“正是呢,陛下还以为是我因林大人提了重查见家旧事动了手,这可要与谁说理去?”
乔恩懵了。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自己如今能有这样的官职,还不是因为这个乔姓?若说自己为了乔家、兼之私人恩怨对林凤仪和齐衍下手,那可真是……完全合情合理。
她皱眉:“其他人莫不是以为,我是来刺探情报的?”
“如今咱们说什么都白搭。”乔祯允提醒,“你我能想到的,布局之人也会想到,而且会以更合情合理的方式向陛下呈现出来。若是林凤仪不醒,恐怕咱们很难洗清冤屈。”
但话虽是这样说,乔祯允心中还惦记着红怜与见青的事情。
她与齐衍、乔恩略一交代,便道:“陛下恐怕现在无暇顾及这些,我想着,咱们先把红怜勾结后梁,见青——亦或者是纳兰铮勾结留陈的证据找出来,用以自保,这可能是咱们唯一的路了。”
齐衍沉吟:“有推行税收改革之事相佐,想来倒也不难……”
乔恩没反应过来,但齐衍这么说了,她也不甘示弱,自告奋勇道:“芳龄女官与林凤仪一向交好,不如我去与芳龄女官混上几日,或许还能探一探陛下对林凤仪此事的口风。”
“与其找芳龄,倒不如与宫中青鸢搞好关系。”
乔祯允“啧”了声,“亏你也是乔家女儿,怎么不知道青鸢与棉籽关系尚可,而棉籽,又与那国师府走的极近?倘若掘便西凉仍然寻不得见青,那唯一的破绽,必然就在国师府中。”
乔恩难得点头应下,并没有反驳。
“也不知道陛下是如何看这件事情的……”
陛下现在没空看。
穆素文又将锦盒中所有石子都过了一遍,实在没找到什么可用的,索性摘下了发冠上的多宝簪,又撬下来几颗石头,围在蔷薇石周围,做一个简单的阵法。
点亮油灯,穆素文看着躺在床上的林凤仪,开始念诵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