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靠玄学走上人生巅峰》娰锦

14、预言（一）

　　“哦，见家人啊。”
　　穆素文应着，“是好事。”
　　“陛下要点灯么？”阿珠这才问了一句。
　　“不……”穆素文刚要拒绝，但又想到，阿珠不应该是没头没脑的跟她说起了出宫去见家人的事情，问要不要点灯，大概是在试探自己愿不愿意详细聊。
　　于是她又将竹简压的实诚了些，待确保万无一失后，才转而道：“说的是呢，进来竟也忘了叫你点灯，家里人都还安好吗？”
　　阿珠划着火石，一小簇火团照出了她五官的轮廓，就这么看过去，侧脸竟生出了几分清淡如云的模样。
　　好像与其他西凉人长相不太相似，虽正脸都有着一样极强的立体感，但侧脸却没有那么多棱角，更偏向于中原人的柔和。
　　难道是混血？
　　穆素文莫名冒出了个念头。
　　可她记得阿珠的父亲并不是中原人，莫非是有小侍的血统？

　　“多谢陛下记挂，家里人都还安好。”阿珠点了两盏灯，在桌前站定。
　　她垂眸道，“只是上个月去了趟留陈国，父亲被扣在了那里。”
　　“怎么回事？”
　　穆素文很乐意多听听这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阿珠如果肯用家里的消息跟她交底，那也就意味着，她大概很快就会有初步可用的势力。虽说就一个女官，可女官身后的家族，家族各人又都有亲友，如此一张人际网，那可是个不能被忽略了的力量。
　　“回陛下的话。”
　　阿珠有些吞吞吐吐的，“奴婢家一直以走货为生，上个月听说留陈国聚仙郡有新东西，就想去进些货回来。母亲说那东西极好，聚仙郡人口寥寥，但耕地没一寸荒废之处，比人力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何况还给配套的，用来养土地的水，有了这些，收成便一年高似一年了。”
　　见她有些迟疑，穆素文便轻轻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母亲想着奴婢在宫里，又是陛下身边的女官，如果能为陛下分忧，必然可得陛下另眼看待，这才动了要将这些收来在我西凉国中分发的心思。谁知道聚仙郡的人不讲理，直说我西凉税重，是要在银钱上占他们的便宜，还说什么是在用这法子囤积物资，迟早与留陈会有一战，不卖也就算了，还将父亲扣了去。”
　　不过主事的是母亲，怎么反倒把父亲给扣了？
　　穆素文生出一丝疑问，但很快，阿珠又道：“留陈是男国，便说自古就没有女人掌权的道理，西凉落魄，都是从阴阳颠倒、掌权者软弱无能来的，所以便将奴婢的父亲给扣了去。母亲心急，因而今日奴婢才匆忙出宫回了趟家中，与母亲商议对策……听闻那留陈人对父亲并不友善，而且说什么都不肯把父亲还回来。”
　　哦。
　　穆素文知道了。
　　能不能被她所用还两说，这么一大段话听下来，她只听出了试探的意思。
　　如果她没法给阿珠解决这个问题，那显然她就成了那个阴阳颠倒、又软弱无能的掌权者，这不是变着法儿的在骂她？
　　穆素文笑了声，这才抬眼一瞥，“你怎么还站着，快坐下，这会儿只有你我两人，不必如此拘礼。”
　　阿珠再三推辞，穆素文便也不勉强，沉吟片刻后，便道：“其实今天叫你晚些时候过来，也是有这方面的话想对你说。我西凉国弱民贫，弱国在外交之上必然受制，我用下午时间做了一个初步的规划，知道你家从商，所以想与你商议一番。”
　　阿珠受宠若惊，连声道：“陛下若有想法，自然是以陛下为先，哪来的商议不商议这些话。”
　　“是这样，我想减轻工、商二业的赋税。”
　　穆素文沉吟道，“国师他们也在商议这件事情，只是想来你家中到底是做生意的，我们思虑再是周全，也不解当中的门道，就怕有失偏颇，所以想特意留下你看看你的想法。税目要减至几种、减多少重，才会叫人愿意从商？”
　　虽然已听棉籽说过了，但那到底是个模糊不确定的消息，如今这话再度从陛下嘴里说了出来……阿珠一瞬间转出了无数个念头，腔子里像是束了一只扑腾着的雀，双翅挠的她坐立不安，仿佛总想要借机冲到外边来。
　　好在灯光昏暗，想来对面的人应该看不到自己脸上的几度赤红。
　　阿珠深吸了一口气。
　　接着她抬眼，又偷偷觑了一眼穆素文，昏暗的灯光也叫她看不清穆素文的神情状态，担心这是对自己的试探，所以虽有千头万绪，但还是只敢说一两句不重要的出来。
　　“回陛下的话，若以奴婢愚见，恐怕减税之事还不可贸进。”阿珠斟酌道，“这事推进的急了，许多大人们也有异议，明里暗里下半子的只怕会更多。何况奴婢也觉得，国中无人愿意从商，究其原因，应该不仅在税收上，还是先前的律法对从商者过于严苛了。”
　　“怎么说？”
　　穆素文兴致勃勃。
　　如此看来，阿珠能提到这点，也算是有些见底。
　　纳兰铮这人不说别的，拉拢人才倒还是有一套手段。朝中为官者难搞，那就从这些地位低微些的入手，悄无声息的腐蚀，对他来说是个最安全的手段。
　　“从商者五代内不可入朝为官。”
　　阿珠嗫喏，“朝上许多大人学过的，奴婢也学过，可是若非先王开恩，又得国师大人赏识，恐怕今日也不能伺候在陛下身边。这是奴婢命好，其他姐妹便没有奴婢如此好命了。”
　　她顿了顿，言语比刚才利索了很多。
　　“棉籽也是幼时入宫，若非国师识得她有一身神力，延请名师教学，恐怕棉籽也不能做陛下身边的武卫。”
　　阿珠快速瞥了一眼穆素文，复又垂下眼去，“奴婢想着，若非家中经商，奴婢再怎么无能也能做个小吏为陛下驱遣，而非在后宫中碌碌无为，消磨一生。”
　　“明白了。”
　　穆素文点头，“你的意思是，该放开对工商二业家中后代的限制，若能与士、农平起平坐，税收慢慢再减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是的。”
　　阿珠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和西凉女王讨论这些的时候，她语调又有些颤了，虽然在尽可能的平复着，但现在，许多不太好的想法如青苔一般，后知后觉的在她脑中蔓延开了。
　　她慌忙跪倒在地，连声道：“奴婢失言，奴婢等本不该议论朝政，如果说的话有不妥当之处，还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
　　穆素文微叹，“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既然说了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那就不会用这种事来为难你。”

　　矛盾很明显，身处工、商二业之人，都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激发出行业自身的活力，可是，如果不想国家即刻动乱起来，就还是要顾及其他阶层人的想法。
　　劳心者治人，士子向来都是统治阶级。
　　而先王建国后大力扶持农业，这才过去没有多久，若此时强行把工、商二业抬高到与他们齐平的地位，国家机器必然不可能安稳可持续的运行下去。
　　穆素文顿了顿，道：“我与你说句话，这话只叫你家中知道即可。”
　　阿珠抬起头来，“陛下？”
　　“此刻放开限制，国中必会动荡不安，所以寡人才打算从税收起，减税之后还有其他文章可作，你可明白？”
　　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透彻，太透彻了就失去了可自由发挥的余地。
　　她不明说，阿珠自然会多番揣测。
　　揣测之下再生什么期许，那就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了。
　　而且，经商之人消息最为通达，虽说了只教她家中知道即可，可难免他们私下里不会互通有无，把这事当个先机去宣传。
　　那一传十十传百的……拥趸不就来了？
　　至于之后文章要怎么作，总之商人永远都不会坐到统治阶级的位置上。

　　阿珠眉头微蹙，双眼里流露出来的不可置信是情真意切的，明明陛下什么都没有承诺，可她自己已先想了许多。
　　待到这股情绪过去了，她又冷静下来，陛下是什么都没承诺，可这句话比承诺了什么更为有力。至于以后如何，便要看自己这边的诚意与造化。
　　阿珠会意，她点头道：“陛下放心，这些分寸奴婢还是知道的。”
　　见她讲出分寸二字，穆素文知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于是她又笑了一声，“你是聪明人。”
　　“陛下谬赞。”
　　阿珠顿了顿，投桃报李般道，“今日奴婢听说，小蓝大人还前往其他人府上游说，陈述减税的弊端。”
　　“是么？”
　　这倒是她意料之外的收获。
　　穆素文坐直身，“其他人是怎么做的？”
　　阿珠摇了摇头道：“小蓝大人言语逼人，锋芒毕露，在朝上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如陛下所料，碰了一鼻子的灰。”
　　摒弃句子中无用的恭维，穆素文提取出信息，这个小蓝大人……若能拉拢到自己麾下，也是极好的。
　　她笑了一声，“说起来今天在国师府上，寡人听他们提到一个预言，你知道这个预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