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路叁花

194、归案

　　苏鉴没想到，蓝伽宁这个看起来孱弱的少年，能拥有这么强的战斗力，就像是人濒死之前突然爆发的奇异力量。
　　就在黄蝎躲过蓝伽宁的几枪之后，苏鉴意识到凭借着已经麻痹了半边身子的自己和用着普通枪支的蓝伽宁，没办法把这个炸弹疯子怎么样。也不会知道蓝伽宁会不会用honey开启武装战备，剩下的核心能源应该能撑一分钟，逃出去足够了。
　　苏鉴提起军刀，扎在了大腿上，试图缓解麻痹感。他无声的笑了笑，心道：少钧哥，今天我一定替你把和这个仇报了！
　　黄蝎那头也并不好过，他提着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右臂，久违的掏出了自己的得意之作——‘乐章’。
　　‘乐章’仅此一颗，爆炸后会迅速分裂出无数蚊型炸弹，这些炸弹无孔不入，遇水即炸，哪怕是黏有汗液的皮肤也会在接触的刹那间把人炸成马蜂窝。体积虽小，但威力丝毫不弱于他最常用的球形爆弹。
　　黄蝎光是摸到‘乐章’，就兴奋得浑身战栗，他已经想象到了苏鉴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模样。
　　可他刚把这颗凶器拿出来，甚至还没做出投掷的动作，就被突然从背后缠上来的人拉住了。
　　苏鉴居然在他没有盯紧的一瞬间，靠近了他！
　　不对！他应该已经中了麻痹烟幕，怎么会？！紧接着黄蝎一低头就看到了苏鉴大腿处汩汩流淌的鲜血！
　　真是个疯子！
　　不过没关系，黄蝎心道，就算自己少了一条胳膊，甩开一个半残废的疯子，引爆‘乐章’还是做得到的。
　　下一瞬黄蝎抓住苏鉴脚踝骤然发力，苏鉴没有料到黄蝎居然比格林的瞬发力量还强劲，哪怕早有防备还是没抓稳被黄蝎扣住经络，用了个巧劲将他甩了出去。
　　苏鉴尽力做好受身，减缓了大部分撞击力，他脚方一落地，抬头就看到一颗造型奇异的东西飞了过来，像是一颗闪着璀璨光芒的硕大钻石。
　　也是在这一刻，他突然眼前一黑！
　　honey重新扣在了他的头上，他看到蓝伽宁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过来，居然徒手接住那颗‘钻石’，然后再以惊人的速度握着‘钻石’径直冲向了黄蝎！
　　黄蝎得意的唇角还没来得及扬起，就被一颗冰冷坚硬的‘钻石’砸碎了门牙。
　　蓝伽宁一手握着‘钻石’，另一只手用力捏住黄蝎的下颌骨，硬生生将他丢出来的‘钻石’填入了他的嘴巴。
　　唾液浸湿了刚钻出来的蚊型炸弹，所有蚊型炸弹憋在一处，最终造成了巨大爆炸。焰光亮起来之前，蓝伽宁看到黄蝎骤然张大的瞳孔，以及他那常年无所畏惧的脸上终于流出的惊恐。
　　蓝伽宁紧攥的心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他松开左手，朝着死蝎子露出一个得意且轻蔑的笑：“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

　　震耳欲聋的爆炸刹那间将苏鉴冲出了室外，honey感受到波动的瞬间就自动开启了战备保护模式，所以除了那一声骇人的巨响，苏鉴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爆炸伤害。
　　市局办公大厅里，浓烟弥漫，办公室玻璃一块不剩，天花板炸了个稀烂，就连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也以爆炸点为圆心呈放射状碎裂。就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一样，早期修建市局办公大楼的建筑工程师全都选用了防震材料，哪怕是在一楼底层发生爆炸事故，也依旧不用担心大楼稳固。
　　庆幸不是用导弹轰。
　　苏鉴没有去查看黄蝎死活，他可以确信黄蝎已经被炸成了无头烂蘑菇，如果这都不死，他跪着喊殷航爸爸。
　　只是蓝伽宁……
　　苏鉴忍着爆炸巨响带来的耳鸣眩晕，踉跄着往大厅里面走去。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蓝伽宁会突然冲出来，他原本已经打算和黄蝎鱼死网破了……
　　毕竟那是修少钧的仇，应该由自家人来报。
　　而蓝伽宁，他完全可以明哲保身，甚至趁着自己无暇顾及他的时候偷偷溜走，重获自由。
　　可是他没有，他不但没有，甚至说还救了他一命。
　　苏鉴和蓝伽宁相处时间不算短，他自认为对蓝伽宁具备一定的了解，他就是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者。但就是这样一位利己主义者，在不久前豁出了自己的命，救下了他。
　　为什么？
　　恰在此时，苏鉴突然听到里面走廊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呼救。
　　“张队，你来了吗？是你吗，我在这儿，快，有人不行了……”
　　熟悉的音色，苏鉴三两步奔过去就看到浑身是血的顾玦抱着奄奄一息的蓝伽宁。
　　“张队！嗯？怎么是你，苏顾问？”顾玦愣了一瞬，而后也顾不得盘问苏鉴，连忙道：“快叫救护车，他快不行了！”
　　苏鉴通过honey镜片看了一眼他怀里的蓝伽宁，右臂从大臂处截断，显而易见的刀口，看来最后黄蝎拼死挣扎，直接用刀砍断了蓝伽宁的右臂，只可惜哪怕如此也没能摆脱爆炸。此外，蓝伽宁后背大面积烧伤，但比起烧伤，正在出血的断臂反倒更危险，如果不及时救治，恐怕很快他就会因为过度失血而亡。
　　正当苏鉴奇怪那样威力强悍的炸弹贴脸爆炸居然没有当场炸死蓝伽宁时，他看到了蓝伽宁白衬衣下面，后背被炸掉一片的超感防护服。
　　“苏顾问，苏顾问？苏鉴！快打电话救人啊！啊……我的手臂也好像断了……”顾玦见苏鉴皱眉不语，简直要急死了。
　　“我来打。”张扬姗姗来迟，举着已经拨通120急救的手机，在苏鉴背后弯腰喘着粗气。
　　而苏鉴依旧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分给空降的市局刑侦队长一丝目光，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皱眉盯着虚空处，仿佛灵魂出窍，一瞬间断了线。
　　就在刚刚，他耳边突然传来了修少钧的声音，是通过SG直连，从honey的通讯麦里传出来的。
　　“……咳咳，能听到吗？苏鉴，我的苏苏，这边的一切都结束了，接下来，完成你该做的，我先走一步……”
　　修少钧的声音像是遥遥挂在天边的风筝，虚弱缥缈，被风吹着渐渐远去。苏鉴霍然转身，冲向安全通道，因为他看到honey检测面板上突然飙升的能量数值——已经高到离谱，却还在不断攀升的能量数值令他浑身震颤，心脏狂跳！
　　他知道，那是白色大门开启后，能量粒子风暴外泄的征兆！如果不立刻切断‘门’两端的供能，外泄的能量粒子密度达到临界值，将摧毁方圆百里周围的一切！
　　“少钧哥，你等等，我来帮你，我马上就来！”苏鉴不顾疼痛，越跑越快，可honey定位能量外泄的位置，却在七拐八拐底层隐秘的最深处。
　　honey已经无法开启武装战备模式，没有其他办法加速抵达终点，苏鉴只能拼尽全力奔跑。
　　被爆炸污染的空气大口大口吸进喉咙里，仿佛磨砂纸般随着一呼一吸摩擦着气管，喉咙里满是粗粝的铁锈味，在honey的规划下他短短十几秒就跑到了底下三层，那红点标记的地方就在几十米开外！
　　就在这时，他看到方才还在疯狂攀升的能量数值开始极速下降，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苏鉴心头。
　　通讯麦里修少钧似乎笑了笑，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好似耳语般轻声呢喃，温柔至极：“别怕，我们终将重逢。”
　　余音未落，能量数值归零。
　　啪！风筝的线断了。

　　两天后。
　　市局刑侦大队审讯室里，顾玦将一只装有人类耳朵的玻璃瓶放在赵卫疆面前，握紧了拳头，咬牙问：“赵局，不……嫌疑人赵卫疆，别的问询我们已经说得够多了，今天就开门见山：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保存办法，很幸运这只耳朵成功提取出了DNA，且比对结果显示，它属于刘铭安。”
　　赵卫疆双手被拷在审讯椅上，眼角青紫未消，额头缠着一圈纱布，脑震荡后的反应令他至今还有些反胃，脸色更是青白一片。此时坐在椅上疲态尽显，完完全全就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
　　按道理赵卫疆身体状态，其实还不适合接受审讯，可当张扬汇报了赵卫疆可能涉及十年前的歌剧院群杀案后，上面立刻就下了死命令，要求两天内必须知道真相。
　　见赵卫疆不说话，顾玦继续道：“刘铭安，让我来帮你回忆一下这个人……”
　　“不必。”赵卫疆突然开口道：“是前公安厅副厅长刘卓先的儿子。”
　　顾玦立刻示意旁边的警员记录。
　　“不仅如此，他还是十年前，七一四歌剧院群杀案的受害人！”顾玦说：“局里，七一四群杀案的档案里并没有提及受害人器官缺失的事情，是你刻意隐瞒了，对吧。我们去找了当年的法医，他已经承认自己收受贿赂，封口隐瞒重要线索。不过，只要有你在，也根本不会有人再去提七一四案的事情。”
　　“法医说是我贿赂他的？”一直低着头的赵卫疆缓缓抬起头来，浑浊的目光紧紧盯着顾玦。
　　顾玦摇头：“没有。”他没有继续说，贿赂那名法医的是另外一位警察，他已经在三年前因公殉职了。
　　赵卫疆坦然道：“我确实提着行李箱去了机密室，可我并不知道那行李箱里是什么……”
　　顾玦的目光蓦然一暗，像是对眼前的人彻底失望了。他说：“那上面有你的指纹。”
　　赵卫疆脱口而出：“不可能！”话音未落，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慌张的失误。如此坚定的否认，更像是坐实了某些事实。
　　可是那些装有器官的瓶子，他擦得干干净净，怎么可能还留有指纹？
　　站在单向透视玻璃后的张扬、韩卿和几名省局领导，看到赵卫疆的反应纷纷呼出一口气，曾经一手提拔了赵卫疆的韩厅更是当场摇了摇头，带着失望和愤怒转身离开了。
　　“赵局。”顾玦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说：“我再叫你一声赵局，真的是你吗？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悬案，真的是你犯下的吗？”
　　赵卫疆终于意识到自己先前准备好斡旋的说辞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他抿了抿干涩的双唇，选择退而求其次：“是那个人指使我，他来自二百年后，没有办法，我真的不知道会造成这样恐怖的后果，我没想杀人的，我也没有……”
　　“你是为了复仇。”顾玦微微前倾：“两天了，距离在机密室抓到你已经过去两天了，在你眼里我们办案效率就这么低下？如果没有找到完整的证据链，我们能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审问您？”
　　一个‘您’字，顾玦咬得极重，其中沉甸甸的愤怒几乎要止不住的喷涌而出。
　　闻言，赵卫疆猛地扭头看向面前的单向玻璃，然而他看到的却只有惊慌失措颓败无力的自己。
　　“我知道了。”隔了许久，赵卫疆顽固僵硬的面容终于有所松动，他静静看向单面玻璃说：“我可以说出所有，但在这之前有一个请求。”
　　顾玦皱眉：“你说。”
　　赵卫疆：“我想见见非防局那位苏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