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土御门，封印之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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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生门外的街道旁，一间挂着纸灯笼的小摊冒着让人垂涎三尺的热气。一位长发齐腰的女子将太刀随意插在腰后，背对着布帘的双肩在不停地抖动着。一件墨染的和服大褂披在肩上，下摆处的暗金描边尽显低调的奢华。这个怎么看都是出自贵族的女子，却在这间平民所开的拉面店内吃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属于一个贵族应有的高贵形象。
“啊啊，吃饱了吃饱了！”砂流将已经见底的大碗放在桌上，舔了舔嘴角的汤汁对店主说道：“大叔，这个多钱？”
“您能来吃就已经很荣幸了，小民怎敢要您的钱呢！”抱着白头巾的老者拉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看向了身后条凳上睡得正香的孩童，“要不是您出手相救，小民的孙子早已死在怨灵手下了……只请您吃拉面真是太失敬了，但是小民过于贫穷只能用这个招待您了。来来，还请大人不要客气，再吃一碗吧？”
“真的吗？那拜托你了，再来一碗！”
“好嘞！”
砂流毫不客气地对老者呲出一口白牙，将手中的碗摞在了身旁已经高高耸起的碗堆里。收回手拉了拉肩头快要滑下的大褂，撩起帘子看向了小摊外那一轮白色的明月。不久之前的那场战斗后，刚刚还鲜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月亮，就在怨灵消失的一瞬便恢复了清凉。只是在古籍里看到过关于怨灵记载的砂流，还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谁能想到那个小小的怨灵体内，竟有如此遮天蔽日的秽气。
砂流回想着方才的战斗，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腰后插着的冰凉太刀。战斗前还颤动不已的太刀，如今却像是睡着了一般毫无动静了。而之前对战怨灵时的景象，更是让砂流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就在这柄刀的刀刃划过怨灵的身体之时，怨灵体内的秽气像是被戳破了皮的气球一般，全数涌进了太刀的刀鞘内，而那个受怨灵感染的孩童却毫发无伤，只是被惊吓得昏倒在地了而已。这样看来，这个属于黑龙的太刀不但可以吸收秽气，而且可以将秽气储存在刀鞘内用于养刀。这些砂流事先都有想到，但她想不到的是这柄刀虽然可以吹毛断发，但是却无法伤到没有任何秽气的人体或是魂魄……
也就是说，她无法用这柄刀来打架了，要打的话对象也只能是怨灵。
“嘁，恐怕也是那位仁兄搞的鬼吧。”
砂流抠着刀鞘上的花纹撇了撇嘴，心里对被她称作“那位仁兄”的黑龙进行了无限的鄙视。看来如果要打架的话，只能另寻一把没有受龙神庇护的武器了，而且只限于武士刀。因为她对于施展拳脚的白打，可以说还是入门级水平。不过这平安京内拥有名刀的地方，她还真是不熟呢……
砂流摸了摸下巴，转过身对拉面店的老者问道：“大叔，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铸刀师傅？最好是很有名的那种。”
“您是想要一把名刀吗？说起来这附近确实曾经有这么一个铸刀师傅。”老者抬起头擦了擦手，叹了口气对砂流说道：“那位师傅的刀铸得真是出色，不光皇宫内的武士团点名要他铸刀，连一些权倾朝野的大贵族也相当青睐他的手艺，甚至保护京都的安倍家和十二神家也经常光顾他……可惜啊，他在几年前已经去世了。”
“去、去世了……”砂流的嘴角抽了抽，已经往生的人让她怎么找，难道要跑到尸魂界找遍八十个区让他铸刀吗？但是店主刚才提到的几个名字让她不得不在意，似乎听到了很耳熟的名词呢。她吞掉了最后一口拉面，将汤喝尽后抹了抹嘴角，将太刀拔起拎在手里站起了身。
“大叔，多谢款待啊！最近暂时不要让你孙子到处跑为好，那个怨灵只是躲起来了，等它积攒足了秽气还会出来的。不过那个神子会做点什么的吧……大概。”砂流撩拨了一下长发，想起那个和夕维拥有同样发色和瞳色的少女，挑起嘴角轻吟了一句，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您要走了吗？”老者从帘子内探出头来，“实在多谢您的相救，以后有时间还请多多光顾小店……啊呀？”老人擦了擦眼睛，盯着空无一人的地面不可置信地喃喃，忽然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念念有词，不停地说着“龙神显灵了”“京都有救了”之类的话。而此时那被人祭拜还不自知的砂流，却身在了几百米外的一个地方，而且姿势……非常不美观。
“好痛痛痛痛痛——！”砂流眼冒金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自己的脑门对面前挡住她去路的人抱怨道：“这位小哥，没人教过你吃饭前要洗手、走路时要看路吗？”
“非常抱歉……”
撞上砂流的男人一手捂着自己的下巴，对砂流低下了头，但心里却暗暗吃惊。他从街角转过来的时候明明一个人都没有，但是下一秒就被这个女子的额头磕到了下巴。这么一个活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而且……她的速度非常的快！
被撞倒的砂流也在暗自咬牙，鄙视着自己糟糕的瞬步。她本来是想直接跑到十二神家去“拿”一把名刀的，但谁知道只用瞬步走了五、六步就无法维持灵力使用的平衡，导致直直地朝着面前的路人撞了上去。如果是在尸魂界还好说，她还可以再走个四、五步的样子，但在灵子稀少的现世，灵力的控制就无法保持到正常水平了。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跟随在那男子身后的青年走了上来，对砂流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扶她起来，“居然撞倒了女性，真是十分失礼……能站起来吗？”
“啊，没事。”
砂流挥了挥手拒绝了男子的搀扶，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她整理了一下腰间的太刀，却感觉到刀鞘在轻轻震颤，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几位青年。
颀长的身形、坚毅的眉眼，脑后的深蓝发丝拢在头上束起了一个马尾，左耳上的宝珠闪着蓝色的光辉；身上穿着印有褐色斑纹的暗黄皮草，护手下的剑鞘上挂有双环式样的装饰。——这是一个武士，而且是隶属内里的武士团成员。不仅如此，从他耳骨上的蓝色宝珠来看，他还是一个白龙神子的从属者，青龙的八叶。
砂流眯起了眼睛，看向了另一位想要扶她起身的青年。刚才太刀的震颤并不是因为那个青龙的八叶，而是这个青年接近自己的结果。太刀在鸣叫着、排斥着，告诉着自己这个人的身份。暗绿的长发、睿智的神情，眉间戴着一副圆圆的细框眼镜，镜腿却是一根链接到发圈上的细长链子。整齐服帖的领口露出的脖颈上，镶着一颗泛着暖玉光泽的宝珠。——他是一位白虎的八叶。
“鹰通殿下，请让开！她的刀上有非常浓厚的怨灵之气！”就在砂流观察二人的时候，那位蓝发的青龙八叶忽然摆出了防御的架势，左手将刀鞘向上抬起，做好了随时出刀的准备。青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凌厉如冰的眼刀对着砂流飞射了过来，“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这位小哥，我可不能被称作为‘人’啊！”很不错的反应，应该是八叶的宝玉对自己的黑龙之气有感应了吧。砂流咧开了嘴角，拍了拍刀鞘让它安静下来，“白龙神子的八叶吗？看来是从那个封印四神的地方走出来了，那位仁兄到底是没看走眼。”
“你是那个时候的……”说到被封印的四神，眼前的二人明显一震。被称为鹰通的男子退了一步，将手扶在前襟后藏着的短匕上警惕地看着砂流。不但拥有可以从鬼族的结界内随意出入的能力，面对鬼族的首领也敢针锋相对，阴阳术的实力应该和泰明不相上下。如果她在结界里所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就不会与鬼族同流合污；而且处理得当的话，极有可能成为他们消灭鬼族的助力。但如果她是神子的敌人的话……危险程度还是尽早确认的比较好。
“……在下是任治部少丞的藤原鹰通，请问你是？”鹰通露出了一抹谦和的笑容，但手仍然没有从匕首上移开。
“可以叫我日野砂流，无官无职，算是……十二神家的亲戚吧。”
砂流笑着回答了鹰通的询问。藤原鹰通听了砂流的话先是一惊，又微微低下了头，镜片下的双眸看不清神色。复尔他又放下了扶在短匕上的手，不顾身后青年的讶异，对砂流微微地行了一礼。
“原来是十二神家的日野阁下，刚才是我们失礼了。不知这么晚了，日野阁下在此有什么事呢？最近这一带有怨灵出现，如果没有什么要事还是尽快离去比较好。”
“呼……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人说话都这么费劲啊！”砂流听着鹰通的话，烦躁似的撩拨了一下长发，淡青色的瞳不耐烦地看着他：“封龙壁那里已经见过我了吧，直接说‘你有什么企图，没事就快点滚蛋’不就行了？我没有那么高的修养，说话太深奥我是听不懂的。”
“那怎么可以！”鹰通严肃地推了一下眼镜，“就算意义不差毫厘，却也不能对女性说出这么失礼的话来。就算对方不介意，我身为男性的尊严也不允许我这样做。”
“哎呀呀，你这个人可是相当的有趣呐！”砂流将身侧的太刀向身后推了推，抄起双手兴味地看着藤原鹰通，“本来是想到十二神家逛逛的，却没想到见到了这么有趣的八叶。这样吧，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做，和你们走一趟也不是不可以的。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真是过奖了，日野小姐您不是也听明白了我表达的意思吗？”鹰通笑得一脸柔和，伸出手向砂流介绍着身旁的青年：“这位是土御门左大臣府上武士团的首领，名为源赖久。我们二人现在正要前往土御门，不知日野小姐能否一同前去呢？”
“都说了没事可做，我无所谓去哪。”砂流绕过鹰通走到了赖久的身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而责任心极强的赖久仍然保持着防御的姿势，警惕地看着砂流的一举一动。砂流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用指尖摩挲着衣袖上的皮草，看着他身体的一阵僵硬很愉快地笑了：“鵼的皮吗？那种高傲的大妖怪居然会被你打倒，有这样的八叶，怪不得那位仁兄会选一个小姑娘做神子了。”
“那位仁兄？”赖久听着砂流的话，不理解地皱了皱眉。
“不，没什么，别介意。”砂流率先走了出去，背对着身后的二人挥了挥手，“走吧，再呆一会恐怕你们的神子已经等不及睡着了。”
藤原鹰通和源赖久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跟在砂流的身后朝着土御门进发。不知是砂流刻意照顾脚程慢的鹰通，还是鹰通特意照顾身为“柔弱女性”的砂流，总之等他们到达土御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站在土御门的木门之外，鹰通和赖久刻意放慢了脚步，让不知身份真假的砂流率先进入庭院。披着大褂的砂流抬脚踏入门槛，就感觉到了一张泡沫似的结界矗立在门内，不由得在暗处弯了弯嘴角。这种结界充满着神气，结界内也遍布着白龙神的清净之力，看来对付一般的小怨灵是不成什么问题了。就算是充满秽气拥有力量的大型怨灵，只要进来便会被结界困住，直到被结界内的清净之力将体内的秽气完全净化。
砂流走进了大门，又顿了顿转身退了出去。她伸出手催促一直没有动的二人快点进门，暗自观察着二人的神情。看着二人的表情由紧张到讶异再到宽慰，砂流讽刺地眯了眯眼睛。这种结界恐怕是改进了很多次的成果，虽然在出结界的时候给沾染了秽气太刀上带来了阻力，但对纯正的黑龙之气却毫无反应。如果是黑龙的神子亲自来下诅咒的话，恐怕这结界还是伤不到她一分一毫的。
推阻掉了鹰通想要面见土御门的公主、为砂流准备一个房间的举动，砂流没有随着二人面见神子和八叶，坚持在武士团附近的一间涂笼里住了下来。没有靠近女眷住所这个行动，对于鹰通和赖久来说也松了一口气，也就没有拒绝砂流的请求。于是目送哈欠连天的砂流进入了涂笼之后，二人便朝八叶聚集的房间走去。而对于砂流来说，没有立刻盘问她而是让她休息，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来到这个陌生之地，不要说睡觉了，连饭也是运气好才可以吃到的，既然有一个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她又何乐而不为呢？至于夕维那家伙，应该过的比她更滋润些的吧。于是她一进涂笼便身心俱疲地卧倒在地上，不一会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砂流熟睡之际，鹰通和赖久也来到了众位八叶和神子的身边，叙述着方才遇到砂流直至将她带回土御门的这件事情。
“这么说，那位客人便是十二神家的大人了。”穿着华美十二单的少女用袖子轻轻遮住了唇思索道：“十二神家的人确实有相当强的力量，虽然没有安倍大人的府邸那么出名，但确实是时代侍奉着龙神大人的家族。但是那位客人又姓日野，这……”
“鹰通，对于身在十二神家的日野这个姓，你这个治部少丞大人有没有什么线索？”有着一头绿色大波浪卷发的男子对鹰通问道：“对于你来说，是不会将身份不明的人引进这土御门的吧？毕竟这里可是住着身为神子的公主呢。”
“说实话，我只是对这个日野一族有过耳闻。隶属十二神家的日野一族，很久以前就处于十二神家族的庇护下，但是户籍上却没有登录任何关于他们的线索，当上治部少丞这个职位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鹰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略带羞愧地说：“十二神家是和安倍家不相上下的阴阳术大族，不自然的地方当然不光这一点，但是以我现在的权利却无法查看属于他们家族内部的资料。”
“没问题。”穿着黑白两色狩衣的翠发少年开口说道：“十二神家族隶属神道，而安倍一族使用的却是阴阳术。虽然有所相似但法术略有不同，日野一族于十二神来说，相当于我安倍家的神将一般的存在。”
“神将？那是什么？”
“神将为……”
“天真，这个问题之后再向泰明殿下请教吧！”站立在房间外庭院中的赖久打断了橘发少年的话，“现在重要的是宇治川的怨灵，绝对不能有任何威胁神子殿下的事情发生！”
“说的是啊，据说昨夜又有小孩子被怨灵带走了，这件事必须得早点解决才行。”鹰通抬起头对泰明说道：“关于那个能与鬼族首领对峙的女性，她现在在武士团的涂笼内休息。虽然她进入土御门的结界时没有任何不适，但以防万一还是让泰明阁下再张起一个结界吧。之后，我们便一起去宇治川那里看看。”
“没问题。”泰明走到长廊上，摘下了胸前的金色念珠，冲着武士团的位置划出了五芒星，又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点了点头回到了房间内，“没有感觉到任何秽气，结界也毫无破损。我已给武士团张开了双重结界，有怨灵出现便会化为灰烬。”
“太好了，那我们出发吧！把那个怨灵和贵族，全部打飞！”盘腿坐在地上的红发少年一拳击打在手掌心，兴致勃勃地说道：“居然把小茜抓到了那种地方，让他们也尝尝我们八叶的厉害！”
“嗯，那么各位，我们出发吧。”邪魅的男子呼地合上了手中的折扇，站起身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眨了眨眼睛，“神子姬君，就请在此期待我们的佳音吧。”
“等一下，友雅先生！”白龙的神子猛地出声叫住了欲行的八叶，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身着十二单的少女，“藤姬，有没有让我也可以参加战斗的方法？我也要一起去！每次都在这里等着，让大家出力而我又什么都做不了……我再也不要这样了！兰的事情也是，怨灵的事情也是……就没有什么我可以使用的力量吗？！”
“神、神子殿下？”紫发的少女被她吓了一跳，复尔弯起了双眸对她安抚道：“神子殿下只要身在这个土御门便可，怨灵的事就交给八叶的各位大人。您是能够守护这平安京的、独一无二的神子，您的力量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只是现在，还请稍安勿躁。”
“但是……但是！”少女不依不饶，睁圆了绿眼睛坚定地看着藤姬的双眼：“这个时候都不能出力，我这个龙神的神子还有什么用处？藤姬，一定有可以让我使用的法术吧？请告诉我！”
“神子……”
“茜……”
八叶的众人看着她的模样，都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而土御门的公主藤姬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她说道：“我明白了，我就告诉您封印怨灵的方法。在鬼族的结界里展露了龙神之力的神子殿下，对于现在的您来说一定能使用这个技能！藤姬，相信您的选择！那个招数，便是……”
——半个时辰后的土御门外，一辆被红色麻绳缠绕的牛车缓缓开动。有着各色宝玉的青年们围绕在牛车旁，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保护着牛车内对他们乃至整个平安京来说都尤为重要的人，顶着清凉的月色慢慢前行。牛车慢慢地走过了街道和桥梁，在一条夜幕下泛着银色光彩的河畔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在武士团的涂笼内熟睡的砂流忽然睁开了双眼，拿起了身旁的太刀从原地消失了，只留下看不见的结界上泛起的一圈一圈波纹。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土御门，封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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