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重生）》沧海惊鸿

31、第31章

　　“君叫臣死，臣就只能死？不能反抗吗？”敬凌霜压低的声音，一字一句皆入了宇文辰的耳朵。
　　宇文辰脸色微变：“敬姑娘慎言！”
　　敬凌霜微微一笑，就不再多言。

　　她从药箱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丸药。
　　然后托在掌心，递向宇文辰：“这是疗治内伤的药。宇文公子服了它，身体才撑得住。”
　　宇文辰却不接那药丸。
　　敬凌霜莞尔：“宇文公子怕有毒吗？”
　　宇文辰微窘。

　　让他没想到的是，敬凌霜居然立刻将那枚药丸捏成两半，自己吞了一半。
　　“你……”宇文辰登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敬凌霜咽下半颗药丸，笑向宇文辰：“我已经吃了半颗，宇文公子还不信吗？”

　　因为吞咽得急，敬凌霜的脸上犹有一抹难以掩饰的苦色。
　　宇文辰心中既窘且愧——
　　谨慎小心自然是不错的，可是这般对待一个弱女子，也不是君子所为。
　　何况，对方已经显示出了足够的，救他的诚意。
　　只是……

　　宇文辰抿了抿嘴唇，终究是下了决心。
　　他一把抓过敬凌霜掌心剩下的半颗丸药，吞了下去。
　　药一入腹，一股热气便迅速地氤氲开来，仿佛将五脏六腑都瞬间包裹了起来。
　　暖流自丹田处慢慢逸开……
　　不过一会儿，宇文辰便觉得身体不那么沉重难挨了。

　　“多谢！”宇文辰诚恳道。
　　脸上还带有几分愧色：“方才……冒犯姑娘了。”
　　他为自己对敬凌霜的怀疑道歉。

　　敬凌霜摇了摇手，表示无妨。
　　却忽的身形猛地晃了两晃。
　　“你怎么了？”宇文辰忙扶住她。

　　能怎么？
　　敬凌霜苦笑。
　　制备刚才那丸药的时候，她是用了心思的。就为了防范着宇文辰猜疑不肯吃，在剂量上她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是以，宇文辰服了半颗药，便见奇效。
　　可同样是半颗药，放在她这个没受任何内伤的人的身上，能好受了去吗？

　　敬凌霜只觉得小腹内像是点了一把火似的，烧得滚烫，浑身也热辣辣的不好受。
　　宇文辰扶着她，隔着小臂的衣料，都感觉到了她身体的火烫。
　　“你、你发烧了？”宇文辰担忧地说。
　　敬凌霜轻轻摇头，觉得呼吸之间都是热气。

　　她想去药箱里拿些什么，全身却使不上力气。
　　“你要拿什么？告诉我。”宇文辰察知了她的意图，忙道。
　　“那个……青色的小瓶子……”敬凌霜费力道。
　　她这样说的时候，小腹之中突然一阵剧痛。
　　果然，药是不能胡乱吃的……
　　敬凌霜自嘲地想。

　　宇文辰迅速翻出敬凌霜所说的青色小瓶子。
　　“打开……”敬凌霜吩咐。
　　宇文辰忙将瓶塞去了，自里面倒出一粒小小的浅色丸药。
　　“是这个吗？”他急问道。
　　敬凌霜轻嗯了一声，想要伸手去拿。

　　她都这般情形了，宇文辰如何忍心？
　　遂小心翼翼地托了那枚浅色丸药，送到敬凌霜的唇边。
　　敬凌霜微赧，也知道这种时候矜持要不得。
　　她闭上眼睛，同样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浅色丸药吞入口中。

　　纵然两个人皆小心翼翼，敬凌霜在够丸药的时候，嘴唇还是触碰到了宇文辰的掌心边缘。
　　那种柔软的，属于女子的触感太过分明……
　　宇文辰僵直了脊背，用意志力强行控制着自己，才不至于那只手掌狠狠地颤抖。

　　见敬凌霜吞了浅色药丸，宇文辰扶着她，在旁边的牢房墙上靠了。
　　自己则守在旁边，观察着她的脸色。
　　牢房里的光线实在是差。
　　宇文辰仗着自己目力不错，唯有紧紧盯着敬凌霜的脸。

　　这张脸，其实很是好看……
　　蓦地，这样一个念头，涌上宇文辰的心头。
　　他慌忙别开脸，不敢再任由自己放肆了。

　　宇文辰依旧盘膝挨着敬凌霜坐下，守着。
　　他微合双目，努力让自己想别的事，比如如今的朝堂局面，比如辽州，比如家人……
　　可是，方才一瞥，敬凌霜的脸便深深印刻在了他的心上，再也抹不去了。

　　宇文辰轻呼一口气，胸腹间的痛意去了大半——
　　皆是敬凌霜那半枚药丸的奇效。
　　宇文辰攥紧了手掌……
　　那只手掌的边缘，仿佛还有来自敬凌霜唇间的温意。

　　良久。
　　敬凌霜缓缓睁开了眼睛。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再醒来时，身处之地仍是没变。

　　“你觉得怎样？”察觉到敬凌霜的情形，宇文辰关切地问。
　　“无妨。”敬凌霜回了他一个多谢关心的微笑。
　　宇文辰的心情有些复杂。
　　看到敬凌霜起身第一件事便是直奔向她的药箱，宇文辰忍不住道：“为了给我治伤，你还真是拼命。”

　　敬凌霜一顿，不必多想，就知道他话中有话所指为何了。
　　“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我自然要竭力完成。”敬凌霜语态从容。
　　宇文辰盯着她的背影，皱眉。

　　敬凌霜背对着他，也能猜到他此刻心中所想。
　　无非就是——
　　为了奉承皇后娘娘，为了前程荣禄，你还真是不要命啊！

　　易地而处，敬凌霜自问若自己此刻如宇文辰一般的处境，怕也会这般作想吧？
　　宇文辰却不知道，她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前程荣禄，她更无意奉承讨好皇后。她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将来的乱世之中，求得一线生机。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这种话，对宇文辰，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得的。
　　终究是自己，先存了欺诳之心。
　　敬凌霜听到了来心底的，一声叹息。

　　“不为旁人，只为了你的家人，你也得好好活下去，不是吗？”敬凌霜忽道。
　　或许是因为心中存了愧意，或许是不能表露真实意图的憋闷……总之，敬凌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说。
　　再次听到“家人”两个字，宇文辰默了默。
　　他突地问道：“这也是皇后娘娘让你说的吗？”

　　敬凌霜微滞。
　　她没言语。
　　其实，皇后让她说的是，良禽择木而栖。
　　其实，皇后让她做的是，竭力收拢宇文辰的心，甚至通过他收拢整个辽州宇文氏的心。

　　狭窄的牢房内，一时间无人说话。
　　只有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敬……敬先生？”牢头李青在牢房门口探头探脑。

　　敬凌霜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来。
　　这人应该老老实实守在外面，替自己把风才对啊！
　　意识到或有什么变故，敬凌霜稳了稳神：“何事？”

　　李青看看敬凌霜，又偷眼儿瞧瞧里面已经做闭目养神状的宇文辰，欲言又止。
　　敬凌霜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她看了看宇文辰，便抬步出来。
　　直到随着李青到了僻静处。
　　李青才苦着脸小声说：“您怕是不能在这儿待了……”

　　什么意思？
　　敬凌霜抬眸。
　　李青被她眼神之中的寒意摄住，表情都僵住了。
　　他猛地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敬凌霜：“……”

　　李青磕磕绊绊地将事情缘由说了。
　　“还有人探监？”敬凌霜的脸色更冷，“李大人，你到底替谁做事啊？”
　　李青吓得差点儿给她跪下了。
　　“姑娘明鉴！明鉴啊！小的一颗忠心，只为皇后娘娘办事！您是知道的啊！”李青真就双膝一软，扑通跪了。
　　敬凌霜再次：“……”

　　李青的胆子这样小，确实不像是敢脚踩两只船的。
　　不过，敬凌霜可没打算就这样罢休：“那眼下情形，你怎么说？”
　　李青快哭了：“姑娘，这事儿……这事儿真不赖我！我就是个小小的牢头，便是齐大人……他老人家也不能手眼通天不是？天牢里当差的，也都各怀心腹事，谁又知道谁替谁办事儿呢？”

　　所以，今儿来探宇文辰监的这位，走的是旁人的门路了？
　　敬凌霜明白了。
　　“不知道谁替谁办事？你难道不会查清楚？”敬凌霜板着脸，“你就是这么替皇后娘娘办事的？”
　　她一搬出皇后这尊大神，李青都要给她磕头求饶了：“小的这就查！这就查！”

　　见敬凌霜的面色稍霁，李青壮着胆子求道：“今儿这事恐怕没法……没法接着办了……”
　　李青觑着敬凌霜的脸色，小心地试探：“要不，您先请回？”
　　敬凌霜眉峰挑起：“你让我回去？回长秋宫，向皇后娘娘复命？”
　　李青的五官都垮了。
　　他就知道，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了了。

　　惹不起敬凌霜，更惹不起敬凌霜背后的长秋宫。
　　李青只能讨饶兼讨好：“您不知道，我们这些底下办差的人，苦啊！怕啊！哪怕有那么一丢丢闪失，就没了命了！”
　　敬凌霜一嗤：“怕死？怕苦？这就是你对皇后娘娘的忠心？”
　　李青要被她吓死了，谁承想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么厉害呢？
　　“姑奶奶，那您说怎么办？”李青又要跪下了，“求您可怜可怜……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几岁的娃娃，要是家里没了我这个顶梁柱，日子可怎么过啊……”

　　敬凌霜被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呜呜得头疼。
　　不耐烦地挥手止住他：“我暂且回避。”
　　只是回避？
　　李青脸色苦哈哈的。

　　“我知道你能做到，”敬凌霜适时地警告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回长秋宫，照实向皇后娘娘禀报此处的情形吧？”
　　这话比什么都好使——
　　照实禀报，包括齐侍郎在内，谁都甭想有好果子吃！
　　李青唯有就范。

　　敬凌霜于是按照李青安排的，隐身在距离宇文辰的小牢房不远处的一所暗室里。
　　在这里，小牢房里的对话，都能听得清楚。
　　打发掉李青，敬凌霜便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约莫一刻钟，远处徐徐有脚步声传来。
　　敬凌霜凝神细辨：仿佛是个女子的脚步声。
　　待得那女子走得近了，敬凌霜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来人——
　　这、这不是之前抽过她耳光的余烟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