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入心骨》無羽琊

28、第二十八话

　　散人驿，房中灯火未灭，江水寒心中挂想着段冷玉和封家，尽管门外已经打过二更，还是没有睡意。
　　“这么晚不睡，是在想些什么？”叶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转眼间已经来到江水寒对面，江水寒依旧习惯他的神出鬼没，倒也没有多大的惊讶，只道：“段大人被抓回王城受审一事，你听说了吗？”
　　“早就全城传的沸沸扬扬，想不知道也难。”
　　“我想不明白，秋闻玉究竟是用的何种手段，居然能左右王城，难道是霍家？”
　　“无论如何段冷玉这次是免不了受罪。”
　　“叶空，我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不对。”
　　“秋闻玉是个什么人，我很了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段冷玉既然都插手了，自然不会有好下场。”
　　“我不会让她为所欲为。”江水寒握紧了拳头，抬头看向叶空，道：“这几日你去哪儿了？”
　　“我去哪儿不重要。”叶空摘下帷帽扔到一边，江水寒看见他脸色有些惨白，这才想到，他是药瘾犯了，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朝床上走去，便说道：“你这药瘾怎么说来就来，辛亏我……”江水寒话还没说完，叶空突然逼近前来，江水寒往后一退坐倒在床上，心中一凛，眼见叶空再次逼近，她转而起身挡住叶空，也不知是不是这药瘾乱了他的气息，叶空身体意外的柔软，被江水寒轻易推倒在床。
　　“你这是做什么？”江水寒拿起身旁的剑用剑鞘抵住叶空的胸口，质问道。
　　“我们都来来回回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许我放肆一回又不会如何。”叶空扯着一个邪气的笑容，神情很不对，江水寒便道：“你是发生何事了？”
　　发生何事？叶空微微一怔，或许是心中烦闷，自从佛寺回来，叶空便有了想法，除了圣坛与红鸢，江水寒也许可以成为第三选择，可是此次出城还是未能寻得韩峰下落，原本心中初成的打算又无法实现。
　　“叶空？”江水寒看着叶空走神，便喊了一声，叶空双眼开始有些迷离，他伸出手抚上江水寒的剑鞘，江水寒顿时汗毛竖起，当即起身跳开，叶空却是紧跟不舍，起身一抓，便将江水寒逼到墙角，江水寒果断出手，不稍片刻双手就被压住，两人四目相对，以一种以为不雅的姿态对峙着。
　　“叶空，我警告你给我放开！”
　　“不放。”叶空还是一脸玩味，他甚至当着江水寒的面，用力的呼吸着那醉人的香味，而这副模样一直让江水寒深感厌恶。
　　“叶空！”江水寒咬牙低声喊道。
　　叶空却是全然当做没听见，他缓缓低下头，朝着江水寒那纤细的脖颈，迎着那美妙的香味。就算最后不能成为第三选择，至少享受当下也好。湿润的舌尖舔舐着她的脖颈，汗水夹杂的味道实在太过美妙，让他不禁沉沦，当真极品。
　　“你给我滚开！”江水寒一声怒吼，用头狠狠砸在叶空的头上，这十足的力道正好砸在叶空的左脸上，叶空力道一松，江水寒立马将他推开，叶空后退数步才停下，然后抬眼看向江水寒，表情有些不耐烦，明显对于江水寒的打断很不满意。
　　“江水寒，你干什么！”他的声音变得极为沙哑。
　　“我干什么？你应该看看你在干什么！你给我滚！”江水寒气急败坏地说着，用剑指着叶空，叶空神情一冷，微微眯起眼睛，想跟打吗？也未免太自不量力。只见江水寒退到床边，从枕头旁边拿出一个小盒子，直接扔了过来，怒道：“快滚，我不要看到你。”
　　他看了眼手中的锦盒，一时没反应过来，再看江水寒背对自己一副不想再说的模样，也罢，现在没必要纠缠，然后便离开了。
　　离开散人驿，叶空并没有走太远，他躲在暗处，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个瓷瓶，他知道里面装着药，打开，喝下，他瘫坐在地上，被手挡着眼睛的位置，静静享受着这一时的欢愉。
　　长夜漫漫，散人驿暂时还是不要回去，醉仙楼也不行，暂时还是不要让红鸢知道自己的行踪，这路上来回奔波，实在有些累人，反正这西阳城这么大，还怕寻不到一处喝酒的去处。叶空来到琳琅街，虽然已经入夜，这里人来人往还是不少。寻了一处人少偏僻的酒肆，坐在一处角落，点了酒肉这才摘下帷帽得以歇息。
　　店小二上了酒肉，叶空饮了几口，这酒也太涩，微微皱眉，还不及红鸢亲自酿的酒的十分之一，算了，今晚他也不想讲究太多。
　　这几日出城，原本以为可以捉到韩峰，没想到就差那么一点，中了韩峰的迷药，让韩峰就这样在他的眼皮底下跑了，可恨！可气！
　　不多时，店中进来三人，为首是一个身着月白锦服的年轻公子，身后两人则是护卫打扮，三人就在入口的位置坐下，年轻公子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说道：“真没想到在这繁华之地，还有这一方幽静。”
　　“公子稍坐，小的去点些吃食。”
　　“快去。”
　　点完酒菜，三人说说笑笑，叶空本是背对着他们，突然一阵香气传来，闻着味道，竟是上好的琼花房，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其中一人正将两壶酒打开。那个年轻公子注意到叶空这边，对着叶空点头一笑，叶空瞥了他一眼，回头不去理会。
　　越北望其实早就注意到那个坐在角落的男子，毕竟这空荡荡的酒肆就只有他一人，却未想刚刚一瞥，瞧见那人五官俊逸，再看其一副江湖人的打扮，心中倒有几分想与之结识的想法，便让护卫端起酒壶，与自己一起直接走向那个男子，正面看着确实是位俊美的公子，拱手道：“美酒岂能独饮，不知公子是否愿意与在下共饮几杯？”
　　酒香实在迷人，叶空抬眼看了看他手中的酒壶，只道：“坐。”
　　越北望心中一喜，与叶空相对而坐，倒满两杯酒，举杯道：“在下越北望，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叶空。”叶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香醇无比，实为上品。
　　“叶公子好酒量，看来叶公子也是好酒之人，今夜有缘能与公子再次相遇，实在是有缘，这杯在下敬你。”
　　两人一连喝了数杯，越北望开始聊起自己这几日在西阳城的见闻。原来他外地来的，到西阳城不过三天，不过这西阳城的繁荣昌盛完全不亚于王城，实在令人惊叹。听着越北望絮絮叨叨，叶空全然没有理会，只一昧地喝着酒，越北望看出端倪，便道：“在下从前就听说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一直很是羡慕，叶公子可否与在下说些江湖趣事。”
　　“江湖哪有趣事。”叶空低声说道：“都是打打杀杀罢了。”
　　“看来叶公子也是豪爽之人，不过人这一生总不会只有打打杀杀吧？公子难道就没有什么趣事？”
　　叶空没有回答，可能是喝多了酒，脑子里总会不时冒些陈年旧事，弄的那些伤春悲秋，叶空轻轻摇了摇头，道：“喝酒。”
　　“好！”
　　西野临近西部蛮荒之地，那时跟随老头，部落迁徙食物短缺是不可避免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分昼夜地习武杀人更是习以为常，唯有每次夜晚寒凉，习武完毕时，吃着甜甜的奶糕喝上一大碗肉酱汤，方为人间至乐，还记得那时大师兄子书带回一种名作白糖糕的甜食，叶空至今还记得那种甜腻的味道。若是自己不知道老头对自己所作所为，若是韩峰没有害自己落的一个饮血恶鬼的下场，或许就算还是这般杀人度日也好，不得长寿也罢，也至少能糊里糊涂到死，只是现在，他心有不甘！
　　转眼两壶琼花房加上店里的几壶酒都空了，叶空直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越北望也是迷迷糊糊，吩咐两个护卫搀扶着叶空，四人这才离开，返回客栈。
　　经过昨晚一事，原本就心事重重难以入眠的江水寒愣是到天光初白才入睡，这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草草吃过午饭，江水寒正打算出去，正好赶上黄钰和黄合回来，两人神色匆匆。
　　“发生什么事了？”江水寒上前询问，黄合回道：“今夜霍家在听雨阁设宴与封家一道解决安乐街一事。”
　　“什么？怎么如此突然。”
　　“据说是昨日约定，我和小弟也是刚刚听说才知道此事确凿，事态急迫这才赶来找寒姐你。”
　　“是啊！寒姐，而且这次作证人是秋闻玉，那个女人能有什么好心，封叔一定会出事的。”黄钰道。
　　“今夜……”江水寒眉头紧锁，确实事态急迫，霍家设宴听雨阁，说的好听是希望封家给安乐街一事给个交代，可江湖人都明白，这是场摆明的鸿门宴，何况中间人还是秋闻玉，情况更是不妙。
　　“封老爷难道没有让黄家作为见证人吗？”按南淮盟的规矩，封家也是可以带第三者作为见证人。
　　“没有，封叔无论如何都不愿黄家插手此事，我就不明白，他这是介怀什么。”黄钰愤愤地拍了一下桌子。
　　黄合与江水寒相视一眼，唯有两人心知肚明，黄合思索片刻，说道：“寒姐，我看这样，让小弟出城回飞龙山庄找人帮忙，然后我和你……”
　　黄合说到一半就被江水寒举手打断，江水寒说道：“听我的，你们两个一道出城，回飞龙山庄找人，今晚我亲自前去听雨阁保护封老爷。”
　　“不行，寒姐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让四哥回去，我跟你一道。”
　　“胡来，我跟寒姐一道。”
　　黄家两兄弟开始吵闹起来，江水寒赶紧拦住两人，说道：“别吵了，听我的，你们两个一道回去，既然霍秋两家安排今晚之事，怕也是有所防范，你们两人一起回去我会比较放心。”
　　“可是寒姐你一个人去听雨阁太危险了。”黄钰道。
　　“傻小钰，你寒姐我怎么说也是师承云山，你还不信寒姐的武功吗？”
　　“可是……”
　　“好了，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出城。”
　　江水寒对黄合示意，黄合无奈点头，拉住又想说些什么的黄钰，道：“寒姐说的没错，以防万一，而且寒姐武功高强，拖住一时半刻应该没什么问题，小弟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从飞龙山庄挑人过来，越快越好。”说罢将背上的一个黑色包裹递给江水寒，“寒姐，这是你托我带的东西，我们先走了。”
　　“万事小心。”
　　接过东西，目送黄家两兄弟离去，江水寒这才回房，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一把刀。
　　宿醉的下场就是换来一阵头疼欲裂，叶空坐起身，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他记得好像是那个叫越北望的人将他带回来，没想到这一睡外面已经日渐西落。
　　起身换好衣服，叶空正准备离开，就听见门口有人敲门，是越北望的声音。
　　“叶公子，你醒了吗？”
　　“进来。”
　　门被推开，越北望身后带着一名护卫，护卫手上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
　　“叶公子睡得还好吧？我刚让厨房那边煮的醒酒汤，这宿醉的感觉是真不好受。”越北望坐在一边，护卫放下东西，便出去了。叶空上前看了越北望又看了看汤，端起汤才慢慢喝了起来。
　　“昨日我看叶公子一直闷声喝酒，是否是心中有什么烦闷之事？”越北望笑道：“你我现在也算是朋友，不妨说说，在下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没有，你也帮不上我。”叶空淡淡回答。
　　越北望到没有被叶空的态度吓住，依旧微微笑着，说道：“这江淮地区还真是多奇人奇事，此番游历，实在不枉此行。”
　　“天下千奇百怪，岂止江淮。”
　　“叶公子说的对，在下也这么认为，只是苦在没有对此相熟之人，叶公子见多识广，若能带在下去见识一番，实在荣幸。”
　　“嗯。”叶空随意应和一声，反正是不可能的事情，无所谓答不答应的。
　　“真的吗？实在是太好了！能与叶兄一同游历一定十分有趣。”越北望语气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接着说：“对了，方才我的随从外出听说今晚在听雨阁有热闹可以看，叶兄要不要与我一同前去？”
　　“热闹？”叶空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好像是西阳城里几个最有名望的家族在听雪楼摆宴，说什么霍封之宴，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可以大开眼界。”
　　霍家设宴，安乐街，封家，江水寒！叶空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跑去。
　　“叶兄，你这是要去哪儿？”越北望没反应过来，看着叶空远去的背影叫喊着，可惜跟着出客栈时已经看不见叶空的踪影。
　　日渐西落，江水寒正在准备东西今晚前往听雨阁。今晚之事能有多少把握，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只能全力以赴，哪怕是豁出这条命，也要保封以烈周全。江水寒突然想起叶空，如果他在的话……这个念头刚起，江水寒便摇了摇头，立刻否决自己刚刚的想法，自己又在胡想什么，怎么能想这些。他昨夜还做出那些事情，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不过他昨夜怎么突然变的那么奇怪呢？
　　就在江水寒走神的时候，门口已经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他脸色泛红，胸口起伏稍微有些明显，应该是跑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微皱着眉看着江水寒，似乎是不耐又带些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