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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 1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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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宝月和姜宝安虽然都订婚了,但离结婚的日子还早着呢。
姜家舍不得姜宝月早早出嫁,刘家也想多留女儿两年,于是,他们兄妹俩的婚期都排在后年。
而比他们还晚两个月订婚的张玲玲,却在同年十月初就早早成了婚。原因是张屠户的老娘生了重病,担心老人熬不过这个冬天,张家便匆匆准备了婚事。
成婚那天,姜扶生没有去。
因为算命的说生辰为冬月的人跟张玲玲婚礼相冲,而姜扶生恰好生辰就在冬月。
虽然这种说法听起来是迷信,但是张家信这个,那姜扶生就不能在这种大喜的日子去给对方心里添堵。
尤其对方家里现在还有一个病人,这场婚事除了让张老娘在生前能看到孙女成婚不留遗憾外,还有冲喜的意味在里头。
若姜扶生去了,张老娘恰好身体有些个不好,那她可就是浑身八张嘴也撇不清冲克张家的 “罪责”。
姜扶生还挺喜欢张玲玲的,她提前准备好了给张玲玲的添箱礼,托堂姐带给了她。
张玲玲的婚事属于招赘,招赘的夫婿就是张屠户之前的徒弟。
张家虽然没有其他家庭嫁女儿的酸楚,但是张老娘病体不支,依然给张玲玲的婚礼添上了一层伤心的氛围。
“只有玲玲拜堂那会儿,大娘出来了不到一刻,拜堂一结束,张大哥就赶紧给抱回房里了。唉,老太太现在看着是真让人心疼。”
“以前虽然不胖,但是脸上也有肉。上回我去看她时,她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瘦得也不明显。但是今天她穿衣裳坐在那,我才瞧出她都已经瘦得皮包骨,衣裳底下就跟空的一样,张屠户抱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在抱几根骨头。”
“不怪玲玲哭得稀里哗啦的,我看见我也想哭。”三婶唏嘘,眼睛里有水光闪过。
她和三叔在石磨巷待的时间最长,跟张家人的感情也就更深。
张老娘虽然深居简出,不怎么和外人打交道,但是三婶在石磨巷待地久了,跟张老娘也培养出了一点情谊,如今瞧见几个月前还抿着没牙的嘴一点点吃卤肉的老太太,忽然成了这副病骨支离的模样,她心里怎能不心酸。
姜扶生叹息。
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张老娘现在的模样,但是看到来订席面的张屠户即使强装笑颜,神情也难掩疲惫与担忧,便能猜到张老娘的身体十分不乐观。
十月中旬,张玲玲成婚六天后,张老娘在夜里安静辞世。
张家办起了城西一带入冬后的第一场葬礼。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十月中旬就开始下大雪,自从张老娘的葬礼开始,陆续开始有其他体弱的老人过世,姜扶生常常会在外面看到挂白布的人家,或者在路上见到纸钱。
“先前喜事一场接一场,吵吵闹闹的,我嫌多得让人烦,现在,我真希望一年到头都是喜事,就是再多我也不嫌烦了。”姜扶生在族学门口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心情低落地感叹。
三喜是她家新买来的丫鬟,因为姜家姊妹社交多了,姜家就又买了两个丫鬟——三喜和四喜,平时一样做家事,她们姊妹需要出门时,就和大喜二喜轮流跟着出去充场面用。
三喜性格内向,来姜家的时间不久,又是头一次跟姜扶生来赵家族学,心情紧张之下,反应滞后且笨拙,虽然听到姜扶生的感叹了,但一时间就是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好。
好半天,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是人就都有生老病死……”
语气太过干硬,话落后,三喜自己都感觉到了这句话说得格外冷漠。
与姜扶生话中的蕴含的多愁善感完全背道相驰。
说了还不如不说好。三喜后悔。
她想给自己那句冷漠的话找补一下,却又笨拙地完全不知该从哪里找补,被姜扶生深深瞧她一眼,更是直接紧张到头脑空白。
和其他三个伶俐的“喜”相比,她表现地简直像头猪!
小姐这样聪明,肯定看不上她这个蠢样子……三喜窘迫地涨红了脸。
姜扶生根本想不到眼前的小丫鬟的心理活动,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三喜红了脸。
跟大喜二喜一样,三喜四喜也是她娘亲自挑的,才来姜家不到一个月,姜扶生跟她们相处不多,不清楚各人性格。
她刚刚也是心情低落下随口感叹,并没有指望得到回应。但是,三喜用格外冷漠的口吻说了一句“是人就都有生老病死。”这样理性的话,一下就把她前面那句话比得特别矫情……
姜扶生虽然对三喜的反应挺诧异,但是她说的也没错,于是看了三喜一眼后,就神色平静地转身往学舍走。
压根就没发现她这寻常的一眼落到身后的小丫鬟心里,自带千钧的重量,使她紧张沮丧地差点走出同手同脚的姿势来。
姜扶生的理综课虽然收的学生少,但是她的课好玩有趣,且不禁止其他学生旁听,现在已成赵家族学中的热门课。
她还没来,学舍里已经挤满了学生,全部围着一个小盆惊奇赞叹。
小盆是昨天姜扶生趁午歇时间把学生召集过来动手制作的,盆里放着食盐制作的饱和盐溶液,中间竖着一个纸做的小树,饱和盐溶液因为毛细作用从纸树底部往上爬升,随着溶液的蒸发,开始在纸树的末端形成结晶,如今一天过去,纸树的树冠上落满了结晶,晶莹璀璨的,与外面的冰雪世界遥相呼应。
只是一个简单的“纸树开花”的小玩意儿,却引得这些学生移不开眼睛。
也是,书上枯燥的文字哪里能比得上这种可以眼见的小玩意儿更生动有趣呢?
“姜先生来啦!”眼尖的学生欢呼了一声,其余学生就开始散开,眼含期待地望着学舍门口,走到自己的座位。
旁听的学生是没有桌椅的,但是他们自带板凳,连桌子都不需要,反正姜先生讲的课生动易懂,只要不是太难的,听过一遍就能记在脑子里,根本不需要桌子来写字。
不过,凳子也不是随便哪个都行。得腿高的,不然看不清前面的实验。
看见每个学生都热烈欢迎的表情,三喜心中更紧张了,姜扶生总说自己不喜欢人太多、太吵闹的地方,她会不适应。但每到这种场合,她都从不掉链子,应付起来随心自如,根本没有不适应的样子。
三喜这种的,才是真正不适应。
她觉得那些十几岁的男孩子笑声汇聚在一起,就像是一条绳索似的,勒得她难以呼吸。
三喜咽口唾沫,强装镇定。
姜扶生还是头一次带丫鬟来学舍,本来想叫三喜去赵老爷子给她分的休息小屋等她,但想到那个屋子没生炭火,肯定冷得吓人,于是改了主意,朝着学舍内指了指,问三喜:“你在那里等我?”
她指的地方是学舍内属于她的一套书桌,因为她更习惯腾出空地做实验,所以这套挪到墙根的书桌被冷落很久了,因为尊师重道,那些没有桌椅的旁听生也不敢来占据它。
三喜瞧了瞧书桌,首先注意到它位置够隐蔽,顿时舒口气,点点头坐到了那里。
姜扶生开始了讲课,学生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过去,没有人再好奇地打量她,三喜终于放松了下来。
学舍的一切对三喜来说都十分新鲜,她先悄悄地打量了一番学舍内的布置。
从房梁到地板,一样都没放过。
然后又快速地瞧了一下学生,在心里数到今日的学生竟有五十多人时,不由在心里发出惊叹。
竟有一半旁听的!
屋子、人,都看过了,三喜的注意力逐渐被姜扶生的讲解声吸引。
她家小姐现在讲的很多词她都听不懂,但是她记性好,虽然理解不了含义,但是能记住字音。
三喜手指忍不住在桌上比划,思考“mao(音)xi(音)”是哪两个字,它们又是什么意思……
三喜因为跟不上,并不能完全领会到姜扶生讲课时的生动有趣,但她会看其他人的反应。
瞧见他们竖着耳朵,眼都不敢眨一下的模样,三喜不由心想:
如果不是学舍不够大,旁听的会有更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