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GL》我不想码代码

75、（七十五）

　　“你知道什么吗？”陆敏紧张道。
　　陆枫染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嗯，知道你们曾经的故事。”
　　陆敏窘迫极了，“她…给你说的？”
　　陆枫染长叹，“不是，她在M国有一间画室。里面有一些东西，她让陆子明带回来，与她一同火化。”转头看向陆敏，“陆子明让我看了。”
　　陆敏双手撑着灶台，有些局促，不敢回应陆枫染的眼神，“哦。”
　　陆枫染却是步步紧逼，“是一些画，我才知道她这么会画画。”
　　厨房安静了几秒。
　　“是啊，她小时候很喜欢。”陆敏抬起头，眼眶里盛满了泪水，“寥寥几笔就能勾画出一个栩栩如生的人。”说着说着，陆敏破涕为笑，“但是做数学题可就为难她了，每次都得教好几遍。”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陆敏靠着柜台缓缓坐下，掩面哭泣。
　　“1996年6月30日，她画了你结婚时的样子，我猜是她想象的，画里你穿着洁白的婚纱，朝画前的人笑着，温柔又幸福。是我从没有见过的你的笑容。
　　可是画的反面写着：
　　‘她说曾经答应等我长大，不过是为了讨好我，为了能继续当我的家庭教师，只是为了赚钱罢了。
　　她结婚了，我不会祝她幸福的。’
　　所以，这些年正如她所说的，你过得并不幸福，是吗？”陆枫染强忍着情绪，一字一句质问陆敏。
　　“宝贝，我不知道。”陆敏擦掉泪水，直视陆枫染，“我真的不知道，这世间种种，兜兜转转，选择的对与错，我看不透，猜不准，也说不出。”
　　“我想看看那些画。”
　　“那是陆茗的，你需要自己去问她。”
　　“好。”陆敏整理好自己的头发，“我去换件衣服。”
　　陆枫染看着母亲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母亲这么近，二十多年，好像此刻才看到母亲真实的情感。
　　.
　　“你怎么来了？”当陆敏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季远志立马警觉起来，曾经她们可是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她生病了，没必要在计较曾经那些事了吧。”
　　“我有些话想跟她说说。”
　　“我可以转达。”季远志前进一步，将她挡住。
　　“季叔叔，让阿姨进去吧，有些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什么意思？”
　　陆子明拉开季远志，“阿姨进吧。”
　　陆敏朝他点头致意，推门而入。
　　她睡着了，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呼吸声很弱，陆敏放轻步子，在床前坐下，就这么看着她，时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四年前，当初，她也是这么安静地待着，看着熟睡中的她，等她醒来，然后她会撑起身体，朝自己笑着，说，“陆老师，下午好呀。”
　　.
　　“陆老师，今天是不是来早了啊。”陆茗看了看时钟，“我不是要多写半个小时的数学题啊，救命啊，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这么好的天气，我居然要在这里做题，哎呀，我真是命苦啊，陆老师也太爱岗敬业了吧。”
　　陆敏看着她一边换衣服一边还在喋喋不休抱怨，也不恼，“收拾好了吗？”
　　“干嘛要我换衣服啊，穿睡衣不能写题了吗？”陆茗歪头看向陆敏，“你这个数学狂魔，不会对做做数学题还有仪式感吧。”
　　“收拾好了，就跟我走吧。”
　　陆茗听到好，噌一下就到了她跟前，“你你你…刚刚说什么？要…要出去玩吗？啊，陆老师，你今天怎么了！！”
　　陆敏被她逗笑了，用手里的试卷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想多了，换个地方学习而已。”
　　陆茗的精神头立马恹了下去，瘪了瘪嘴，“我就知道，哼，你是不会转性的。没！意！思！”
　　话虽这么说，但一把牵起陆老师的手，风风火火出门的也是她，“哇哦，出门了哦！陆老师，我们去哪学习？”还不等陆敏回话，“跟汪记顺路吗？我们先去买份卷饼吧，啊！我听说，城北有家粉店特别好吃，我还没吃过呢。”说完，委屈巴巴地看着陆老师，“陆老师，我好饿。”
　　“不是刚吃完午饭？”陆敏送了她一记白眼，“肚子是无底洞嘛？”
　　“我16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怎么了嘛。”
　　“那好，我们先去汪记吧。”
　　陆茗突然停下脚步，绕着陆敏转了两圈，还凑上去嗅了嗅。陆敏推开她的头，“干嘛？”
　　“陆老师今天怎么这么平易近人，我看看是不是真的你，你不会被调包了吧。”陆茗一把抱住她，“快说，你这妖精把我陆老师藏到哪里去了。”
　　陆敏哭笑不得，给了她一脑蹦儿，“别闹。”
　　“啊，疼疼。”陆茗捂住自己的脑门，“我不闹了，走吧，嘿嘿。”
　　陆茗在汪记点了一个馅料满满的卷饼，直接一个顶俩，“陆老师先吃吧，我这可是尊敬师长呢。”
　　陆敏拗不过她，浅浅吃了一口，口感很丰富。
　　陆茗看着卷饼上留下的牙印，心情微动，假装吃饼，轻轻地吻了上去。
　　“怎么脸红了？”
　　“啊，有吗？”陆茗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在发热，“哦，可能是天儿太热了吧。”
　　陆敏想着C城4月初的气温也不至于热红了脸吧，但又想到她毕竟还是孩子，会更怕热一点，“要脱衣吗？”
　　陆茗心虚地加快了脚步，“没事没事，我们去哪儿学习啊，抓紧时间啊。”
　　他们俩乘公交到了郊区。
　　“我们到底去哪啊？”一路上陆敏都在卖关子。
　　“到了就知道了。”
　　陆茗跟着她七拐八拐，忽然，眼前地景色豁然开朗，河水涓涓，两岸是望不到尽头的油菜花，黄橙橙的，在蓝天下尤为美丽。
　　陆茗便明白了，这是她念叨好久的写生，声音都哽咽了，却还是口是心非道：“这儿怎么学习啊。”
　　“跟我来。”陆敏将她带到一颗大树下，树下有些干净的石头，她打开背包，将陆茗的画笔、颜料、小画板拿了出来，“呐。”
　　“这些不是被叔叔没收了吗？”
　　“我帮你把这些骗出来了。”陆敏笑眼弯弯，“记得帮我保密。”
　　.
　　那天，她们玩了水，陆茗画了蓝天、油菜花还有她们。
　　哦，对了，她们还去吃了城北的那家粉店，真实粉店并不如传言那般好吃，或许是期待值太高了。

　　“陆…”陆茗醒了，“呵。”转头看向天花板，“你怎么在这儿，来看我的笑话吗？看我这一生落得这样的下场。”
　　陆敏替她擦眼泪，陆茗偏头躲开，“你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了，我永远猜不到，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敏收回落空的手，“我来还你的画。”陆敏从包里拿出一张画，画上是两个女生靠在大树地下，一人在批改着试卷，一人在画画，画板上便是那个批改试卷的人。画加了塑封，所以二十多年，颜色依旧，画里的天如那天那般湛蓝，画里的油菜花如当年那般灿烂。
　　陆茗没有接过画，也没有说话，她知道那副画是什么，她画的陆敏，从来舍不得赠人，就连本人也是，唯一赠出去，便是这副。
　　画上的自己，是陆敏当时要她加上去，她说想要“合影”。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很久，窗外明月已经悄悄爬上了枝头。

　　“陆老师，我饿了。”
　　“我带了你最喜欢的鸡汤，要喝吗？”
　　“你自己煲的吗？”
　　“嗯。”
　　“要喝。”

　　凌晨3点，陆枫染接到了陆子明的电话。
　　“陆茗阿姨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