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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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陆枫染有种今夕是何年的感觉，光线有些亮，睁不开眼睛。能闻到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有冰冷液体输入体内，还有让人不适的机器运转的声音。
她想，应该是得救了。于是放纵自己被拖入幻境中，脑海中的世界光怪陆离，想要认真识别是些什么，却又模糊不清，隐约有两个人的身影，她想走近看清楚。
在梦里，她一直在追逐，却怎么也解不开那层迷雾。
虽然她很想一直睡着，但生理性的疼痛总会让她清醒过来，第四次醒来，没有了医疗机器的滴滴声，让混沌的脑子不那么难受，于是她睁开了眼，视线在一片白光中渐渐清晰，她听到了惊喜的呼叫，在叫她的名字。
好吵，她只有这么一个感受。她又想进入梦乡，但或许身体休息够了，头脑已经自主开始帮她辨认声音的主人，妈妈的、爸爸的、盛挽青的，还有一些听不出的。
已经开始觉得委屈了，大抵是没听到她的声音，她的声音是怎样的？现在好像想不起了，但如果她在这里喊一句，自己肯定能认出来。
“小染，还好吗？身体哪里不舒服？医生马上就来了。”妈妈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还好。”她听到自己嘶哑低沉的声音，也不知道妈妈听到了没有。
接着是一连串的关切，她还没得及回应，医生就进来了，先是检查身体，后是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这些流程陆枫染倒是很熟悉。甚至连医生问完话后，警察进来，她也没有意外。
警察将其他人请了出去，例行公事询问，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警察也没问多久，可能是被医生打过招呼，十几分钟后，他们就准备离开。陆枫染犹豫了了很久，还是在他们出门之际，叫住了其中一位警察，“那个戴帽子的死了吗？”问的是被她割腕的那个男人。
警察朝她点点头。
她将视线转到天花板，动了动缠满纱布的左手，伤口有些深，很疼。
警察出去后，只有陆敏一个人进来了，“医生说你可以吃一些流食了，有什么想吃的吗？让你爸给你做。”
“手机。”
陆敏将手机放到她右手，“屏幕碎了，还没来得及给你换新的。”
陆枫染举起手机，直接点进了微信置顶联系人的朋友圈，有三条是她没见过的，意味着她躺了三天了，这三条与之前没多大差异，分享生活的一些琐事，下雨的窗外、亲手做的桃酥以及离职申请表。陆枫染没有看太久，不像以往会放大图片，会细嚼文字。原因在于自己的小孩子脾气发作了，自己受伤了醒来没能看见她，即使明白自己在无理取闹，却还是觉得委屈。
“累了吗？”陆敏替女儿理了理头发，“警察那边之后都会交给律师，学校也已经打好招呼了，什么都不用想，好好养病。”
“我是不是破相了？”陆枫染突然来了这么句，把本来一脸担忧的陆敏都逗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担心这个？”
陆枫染也笑了，拿起手机，把刚未保存的图片保存了，发现自己只昏迷了两天，是林一在一天发了两条朋友圈。突然想到什么，继续往下翻了翻，是什么时候把三天可见的朋友圈权限关闭了？
林一以往的朋友圈大概四五天一条，自9月份陆枫染袒露心迹后就没有发过了，最近却是从两三天一条到一天一条到一天两条。
大概是，适应了吧，适应了自己从她的生活中离开。陆枫染关掉手机，有些怅惘，以前看过的言情小说，说什么时间和新欢能让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好像是这样，又好像不是这样，时间能让林一渐渐适应，而她的思念却未能断掉，但好在自己早就习惯了。
陆敏拿走她的手机，“屏幕都碎成这样，眼睛看得不累吗？医生说要你多休息，有轻微脑震荡。”
“嗯。”陆枫染听话地闭上眼睛，将眼底的泪水藏了起来。
养病的日子大概是陆枫染这么多年最轻松的一段生活了，就连陆敏都不允许她看书费脑。每天不是躺着发呆就是躺着睡觉，偶尔天气好，陆敏会推着她出去晒晒太阳。
她习惯了充实的生活，突然轻松下来，想念这种情感便无时不侵扰着她，每半个小时就会拿起手机看看林一有没有分享新的生活，通过照片去猜想她此刻在干什么，心情是怎样的，好像这样，就能参与到她的生命里去。
人在无事且受伤时，总是容易多想，除了时间外，是不是还有新欢？林一有没有找新的男友？会是怎样的人？对她好吗？闹矛盾了怎么办？会有人去倾听她的心事吗？会有人陪她度过难过的时期吗？
心脏又麻又疼，陆枫染意识到继续这样下去，她肯定会忍不住回国，断了的是她，放不下也是她。
入院10天后，医生通知可以出院了，治伤快但养伤不易，医生叮嘱最好静养半年，不可进行过重的体力劳动以及剧烈的运动。陆敏本想让她休学半年，带她回国休养，但被陆枫染拒绝了，她觉得无碍，而且自己毕竟学了这么多年的医，自己照顾自己没问题。拗不过她，陆敏在她公寓陪了她一周后，见女儿确实能照料好自己，加上学校那边工作的搁置，决定回国。
陆敏一走，陆枫染就重新回了学校，回归以前实验室公寓两头跑的生活，她必须让自己忙起来，少一点胡思乱想的时间，掐灭回国的念想。
导师体谅她刚出院不久，没有要求她跟手术，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实验室里读文献，做一些小实验练手恢复手感。
时间一日一日地走过，一场插曲过后，陆枫染的生活好像重新次恢复了平静。季远志也放下心，回到国内帮盛茗处理公司事务。
2月初，季远志接到了陆枫染导师的电话，是他回国前不放心要导师帮忙关注一下自己的女儿，要是有问题就联系他。说陆枫染因病办了半年的休学，询问是否是之前的受伤未愈导致。
季远志听闻立马给女儿打了电话。
“小染，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去医院了吗？”
“没事，身体没问题，只是觉得有点累，干脆休学了。”陆枫染正在收拾行李，开着免提。
季远志心想休学休息也好，把身体养好了，读书不急于一时半会的，“那你回国？我帮你订机票？”
“不了，我去H州。”
H州有盛家的分公司，在陆枫染出国时季远志就把当地置办的别墅钥匙给了她。
“去那儿干嘛？H州气温低，不利于你养病，而且没几天就要过年，回家过年吧。”
陆枫染沉默很久，就在季远志以为她改了主意时，回道：“不了。”
季远志仍旧劝说，“看房子的管家已经放假了，谁照顾你啊？”
“我想一个人待着。” 陆枫染挂掉了电话，看向左手，疤痕凸起泛着红，像是蛰伏的虫子，纵横在她的手上，有些触目。
握紧又垂下。
季远志总觉得放心不下，可无奈公司改弦更张，大换血，事情太多缠身，一时半会竟也腾不出时间去看女儿。
“枫染，她是个成年人，不需要太担心。” 盛茗也已是忙了好几天了，季远志这几天做事总是出错，让她也有些烦闷。
“话是这么说，从她受伤开始，我总是做噩梦。她从小就懂事，什么都放在心里，什么难受都自己熬过去。”季远志还是放不下心。
盛茗摇了摇头，冷笑道：“大人们都依赖早慧的孩子，却不知早慧的孩子也只是孩子。小的时候想要她懂事，长大了又觉得她懂事过头。”
“我…的确不是个好父亲。”
盛茗从抽屉拿出一叠材料，“她在M州，找了心理医生，创伤后应激障碍，这是她最近的轨迹，除了去诊所，没有离开过别墅。”
季远志懵了一瞬，“怎么回事？怎么还去看心理医生了？不行，我还是得去一趟。”起身踱步又坐下，问道：“这事要不要给陆敏说啊？毕竟小染还是跟她更亲一些，心理疾病是不是更亲近的人照顾更好？”
盛茗见他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倒是笑了，“枫染对谁都设有心防，你和陆敏也不例外，我看这事或许…”
季远志见她说到一半不说了，着急了，“都什么时候，你还卖关子。”
“我不是卖关子，我开始是觉得这事只能靠她一个人熬过去，但是突然想到一个人，有她陪着，必然比你和陆敏有用。”
盛茗这么一说，季远志也明白那人是谁了，叹息，“我去问问那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六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