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六十五） ...
-
而后的日子过得平淡且规律，公司、出租屋，上班、睡觉。
让林一组长松了一口气的是，林一这孩子终于不把自己逼得紧紧的了，不一味地把自己扎进工作里。工作也需张弛有度，绷得太紧反而容易出问题。
小组本来想招个实习生分担一些日常工作，没成想林一一个人也把工作处理完了，加上当时项目需要快速推进，便把这事搁置下来了。但新的项目需求已经做了排期，轻松不了多久又会变忙，实习生这事不能继续耽误了。
组长和林一商量了一下，林一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是为自己好，找个实习生帮忙分担一些琐碎的事情，而且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明白一个实习的机会对之后找工作的帮助。
只是面试什么的，还是要靠组长，毕竟自己也才转正没多久，识人要交给老江湖。不靠谱的实习生反而会加重工作。
除了招实习生这个小插曲，工作一直按部就班：开会对需求，敲代码做需求、debug、改功能。生活亦然，8点多下班后，洗漱看书入睡，周末自己一个人出去逛逛，偶尔葛心仪学累了，会带她出去走走。
转眼就到了B城喜欢刮风的季节，路边的银杏、槐树，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已经被风吹得光秃秃。调皮的小朋友一蹦一蹦的，可以在地上踩出悦耳的旋律。
又是一阵大风袭来，林一把头往围巾里藏了藏，缩着身子等待公交。
今天准备去学校附近的一家烤肉店。
每周六或者周日去吃曾经一起吃过的小店，去走曾经一起走过的路。成为林一每周的休闲娱乐活动，就像是正经的约会一样，她会认真地穿搭，根据衣服、天气、心情化一个满意的妆。
刚开始，葛心仪还以为她这是走出来了，准备开启新的生活了，拐弯抹角地套过话。
林一倒是答得坦然：“反正都会想她，与其坐着干愣愣地想，不如出去走走。”
触景生情，以前觉得挺悲凉的，现在倒是很感激人有这种能力，景是具象的，在它的烘托下，回忆及情感都变得具象、可触碰起来。
这家烤肉店是林一最喜欢的，也是她俩来的频率最高的一家店。
“小林，又来了啊？今天还是老一套？”老板娘早就认识了她们，“小陆还没回国？国外不都快过那个什么节了？什么什么...”
“圣诞节。”林一笑道。
“对对对，不放假吗？不少出国的学生都回来了。”老板娘边唠嗑边替林一下单，还是原来她和陆枫染来的时候一样的套餐，只是都只下了半份。
“她...很忙吧，应该不会回来。”林一低着头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暖手。
“现在年轻孩子也不容易。”
一个人吃烤肉，多少有些手忙脚乱，烤少了，好像一直都在等，烤多了，又照顾不过来。但坐那那人，似乎也不是为了享受美食来的，烤焦了或者肉冷了，她都不在乎。
老板娘摇摇头，继续去忙了。年轻人之间的问题还是得由她们自己解决。
林一胃口一般，吃了没多久就停下来了，看着窗外人来人往，下周五就是圣诞了，街道上的商铺已经换上了圣诞装扮，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氛围，很是热闹。
店里其他桌两人三人多人，聊天嬉笑，同样热闹。
留下冷清的林一一人。
两个多月，林一没有任何陆枫染的消息，生活上的、学业上的，全都没有，各大期刊上也没有她新发的论文、各类医学会议上也没有她的汇报。
想她。
找不到她。
不敢找她。
“嘶。”灼烧感把林一从情绪中拉出来，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烤肉装置的边缘，林一吹了吹。
又这样了，明明说好了，出来玩，应该开开心心的，像以前一样。
林一对自己有些无奈，摇头苦笑，笑容还没形成便凝固在脸上。
以前是怎样？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开心？快乐？
什么是开心？又是怎样的快乐？林一猛地意识到，她已经没有办法描述出那时的心境，脑子里蹦出来的只有干巴巴的两个词语，两个抽象的词。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想要把回忆刻在心里，却依旧敌不过时间带来的记忆流失，渐渐记不起一起经历时候的心情，一遍又一遍加重的只有自己孤寂的心情。
林一慌了，这不是她想要的，她重复曾经的风景，并不是想在这些地方留下如今自己的伤感情绪。她只是牢牢记住而已，记住陆枫染的每一个笑容，记住当时的幸福而已。为什么会这样呢？
“镇静，镇静。”林一告诉自己，喝了一口早已经冷掉的茶水。
没事的，太着急了，会想起来。或许是店里太热了，让人不够冷静。
林一匆匆结了帐，连围巾都没系上，就推门出去了
冷风果然能让人冷静，即将崩溃的情绪在寒风中平复下来，呼出的气变成雾，在路灯下染成些显寂寥的橘黄。
林一不敢多做停留，她需要做一些事转移注意力。按照以往的路线，从小巷往学校走去，每踏出一步心口就堵上一分。
在这条路上，陆枫染曾经笑着跟自己说过什么，不记得，她的笑容不真切。
强烈的溺水感又袭来，林一大口大口的呼吸，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像刀子，割得人生疼，呼吸带着血腥味。
“为什么？为什么啊？”林一蹲在路边，将头埋进围巾里，“陆枫染...我好笨...什么都记不住，对不起...对不起...”
围巾贴心地替林一拭去泪水，在B城的寒夜给予她微不足道的温暖。
...
“林一跟你联系了吗？”
将近11点，林一还没回来，葛心仪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虽说她发了好几条短信说今晚不回来，可是不接电话难免让人担心。
“没有啊，怎么了？”萧潇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发了短信给我，但是不接电话。”
“她这么大个人了，你也别担心，我去打打她电话。”
萧潇同样只收到了短信：不用担心啦，我没事，今晚住陆枫染家。
萧潇仔细辨认了语气词和标点符号，确认是林一无误，于是立马葛心仪回了电话，给她打了一剂镇定剂。但心里发紧，林一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沉湎于过往，极度的悲伤与极度的平静。
林一的确去了陆枫染家，并没有钥匙，坐在单元楼下的石凳上。
不接电话、不回去的原因是在冷风中哭了太久，声音嘶哑，鼻音很重，不想让葛心仪担心，她就要考研了，不希望她还为自己分心。同时她也还需要时间整理情绪。
痛哭一场后，林一已经彻底冷静了，甚至想起来了在那条小巷，陆枫染笑着对自己说的是什么，她说，我陪你啊。
—————————————————
小巷灯光很暗，但是是回学校最近的路。
“这里太暗了，太晚了都不敢走。”林一抱怨道，“好在你也喜欢这家店，可以一起走，就不怕了。”
牛肉牛内脏烤肉店，林一特别喜欢，其他朋友都不太喜欢，不接受内脏。
“嗯。”
“我真的好能吃，好吃的，闻着味都能被我找到。”林一对自己的吃货属性还颇有些自豪，“可是梓煜天天就是蛋白粉、鸡胸肉，吃不到一起去。”
陆枫染笑了，轻声道：“我陪你啊。”
“真的！说好了啊。”林一挑眉，“要陪我吃很多好吃的。”
“好。”
————————————————
想到这些，林一笑了，是久违的开心。现在想来，陆枫染或许也没有那么喜欢那家店吧，甚至对高热量的食物没有多喜欢，她一直都在迁就自己。
林一也很奇怪，此刻没有愧疚，就是单纯的开心，是被偏爱的幸福感，是只有陆枫染能给自己的。
或许很自私，她喜欢这种偏爱，也早就被陆枫染的偏爱宠坏了。
林一看着那层没有亮灯的房间，想着过往的种种，突然明白了，自己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又在矫情什么呢？装什么圣母？
陆枫染不需要林一，甚至没有林一会有很好的生活，但林一知道，她不能没有陆枫染，陆枫染的温柔就像温水，已经离不开。
她是一条可以远游的鱼，她属于大江大河，属于海洋，但如果她愿意停留在这一汪潜水里，自己就应该拼尽全力留下她。
回忆是溺水者的稻草，能抓住，救一时，依旧会下沉。林一是溺水者，需要的不是回忆，是能与她一起创造回忆的人，是能将她拉起来的人，是陆枫染。
非虚为实。
自私地想要她陪着自己，自私地想要和她在一起，而此刻自私地想要她知道自己想她。
林一编辑了一条朋友圈：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1]。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六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