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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流影陀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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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豫章。
豫章在鄱阳湖与赣水交汇处,记载道赣有豫章水,古地多以山水为名。豫章为人杰地灵之地,自古是王室贵族玩乐,文人才子聚集的名地,名地多名人,名人多名事,最耳闻能详的是才子王子安所写《滕王阁序》,其中道“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豫章是路上一处繁华之地,三人刚经历过一些艰险后,来到这里,恰好能找到舒适的地方休整,补充干粮。最重要的是,大城乃各方人士聚集之地,便于打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奇闻异事。只不过对于更为稀奇的事物,还是只能靠运气,虽说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即便大城里真的有世外高人,但也是鲜有机缘相见。
南宫徽这一路走来浑身酸痛,有气无力。睡在荒郊野岭,吃得口干无味,这一进城门,他只想找个馆子大鱼大肉一顿,然后在软榻睡上一天一夜。可是事与愿违,他一句话没说就被姓江的两兄弟领到药铺去了,只要是跟江心石的病有关,他都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药铺掌柜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家,一副安然的模样显得十分老练。但当江自流拿出一张药方,掌柜面无表情地拿过药方摆在桌上一看。看了第一个,很久没有说话,再看,还是没有说话,他向下面又掠了几眼,眉头慢慢皱起来,忍不住将纸拿起贴在脸上,手里冒出的汗差点濡湿了那张纸。
南宫徽看着觉得好笑,问道:“掌柜,看这么久都没有头绪吗?”
老掌柜轻咳一声:“年轻人,老人家眼力不好,再让我看一会。”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南宫徽已经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忍不住又走到掌柜身旁,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些药材。
老掌柜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干笑道:“我们这里千年人参、天山雪莲什么名贵药材应有尽有,总比你这些药好得多了,不如挑几只人参吧。”
众人相视摇头,江自流干脆简单拾了些安神补脑的药材就走出了药店,南宫徽看他无奈将药方收起,不禁摇头道:“想不到这么大的一个城连个药方都打听不到。”
江自流摇头道:“这些都是古书上的记载,有些名字有别于今,有一些根本就不存在了,就算有也是鲜为人知的,也难怪这位掌柜不了解。”
南宫徽耸耸肩表示他也没办法了,只好带他们到客栈里休息。
突然,一个长着满身横肉的大汉撞了过来,他赤裸着上身,脸上长得脓疮,甚是难看。南宫徽一把推开他,连忙扫了扫衣袖,虽然这些天一直赶路都没来得及换一套衣服,身上早已经脏了,但是这样一个人碰到自己,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那胖子笑得难看,腮边的肉都多得眼睛缝都看不见了,声音也难听:“我刚才看见你那张药方,上面写着那个‘流影陀罗’,我认识!”
南宫徽大喜道:“兄弟竟然知道这种药?”
“它是长得像曼陀罗的一种绿色花,盛开时节的晚上会发出磷火一样的光芒,可以游移。据说是寄生在一种虫类上的植物,每一次凋谢后都会换一个地方开放,十分难寻。”
三人听得讶然,道是人不可貌相也。江自流忙问道:“兄台知道在哪可寻得吗?”
胖子笑得差点眼睛都没了,道:“就在这附近的一座小山上,有一天晚上我到外头倒夜香的时候,看到豫章不远的山上有萤火,我好奇想走上去一看,似乎看到一朵花的形状。但是,我还没有看清就不敢再靠前了。我听说这山上有猛兽出没,又死了很多人,一般人都不会到那里去的,怕遇上不干净的东西。”
虽然鱼龙混杂的闹市中多有坑蒙拐骗的行当,此人的话亦有编造的嫌疑,不过对于他们而言,总比毫无消息要好,最起码,这些珍稀之物还有对它们熟知的人。
南宫徽刚想要对他道谢,就被那胖子打断:“打听消息,五十文一次!”
南宫徽差点咳出来,提声道:“什么!你是要吃人啊?不就是问一下吗,就要五十文?”
胖子笑意不减:“这里人人知道,我张胖子广闻博见,消息灵通,一问通收五十文。”
“喂胖子,我们只是刚到,你不说一声就撞过来,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小兄弟,我说的话可是收不回的,我这个价已经算十分公道了。你要是不给钱,那我就只能告上官府咯!”
“你……”南宫徽向来对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最为厌恶,这次可算是遇上对手了,他准备捋起袖子,准备唇枪舌战个三天三夜。
“南宫,算了……”江自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莫要再与陌生人纠缠,“这未尝不是个好消息,我们赶紧收拾收拾便出发吧。”
南宫徽不服气地一撒手,道:“这强卖,一看就是惯犯,小江你常年不在这世道上摸爬滚打,当然没我看透彻。”
“那也要一探才知道,这五十文给他便是,要不然你真要上官府不成?”
南宫徽苦笑,喃喃道:“小江,你当真不知道五十文是什么啊?虽说不是什么大钱,那也是我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好吗?”
他有些不甘地从囊中取出银钱,向张胖子丢了过去。胖子高高兴兴地握在掌心数了数,心满意足地收入满满当当的钱兜子里,然后便又到大街上坑蒙拐骗去了。
三人回到客栈简单吃过午饭后,便开始商讨晚上到山里找流影陀罗事宜。
由于里城晚上是不可随便出入的,所以他们要在旁晚时分就要出去等候。为了避免引人怀疑,所以要等到人群散去的时候才能进入山中,那时分刚好趁着夜色寻找植株发出的光芒。听闻山中充满危险,他们多少有些顾虑,但毕竟都是习武之人,普通的山林野兽应该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
一切都谈好了,南宫徽便呆坐在房间里,一副愁容。江自流见他脸色变得跟方才很不一样,就知道是想什么了,他拿起两个杯子,倒上酒,道:“南宫,可还是为了方才那五十文?”
南宫徽重重叹了一口气,顺便结果江自流递来的一杯酒,道:“是……也不是。我不是说我舍不得那五十文,给出去的钱总可以再攒回来的。可是,按我们的路程来看,剩下的钱可不一定够我们用的。这些花销从来都是我自己处理,你们当然不会明白其中的苦楚。”说完便将酒杯送到嘴边。
本来还以为江自流会自罚三杯跟他抱歉,却没听见他出半点声音。他狐疑地朝江自流看去,只见他对着门口摇了摇头又泛起淡淡的,不能猜透的笑意,道:“南宫,看来又有人找我们了。”
“又?”南宫徽不禁皱了皱眉。
仔细看,门缝外却是有一个人影,似乎是在偷听他们讲的话,当听到江自流这句话,那人影似乎惊动一下,准备往外面跑去。南宫徽也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门,追着影子出去,尽管他加快脚步,可惜没有赶上,只隐约在转角处看到一袭蓝色的衣袂。
南宫徽无奈笑了一声,早猜到这女人又跟来了,故意停下来,扬声道:“苏道姑,我知道是你了,就别白费心机吧,你是伤不了我们一根毫发的。就算你就这样一直躲躲藏藏地跟着,我们虽然心慈手软,但很难说哪一天不顺心,就会把你杀掉。”
苏槿棠的确心里也有这样的担忧,也明白最好的办法是混入他们之中,找机会下手,而不是这样无止境地追踪。她缓缓地从角落里走出来,身上已经换上的简便的月白色素衣,俏丽的脸上显得有几分憔悴,虽然有可以梳洗过,但鬓发还有些凌乱,随意地垂在颊旁。
她淡淡道:“你说的没错,我根本无法靠近你们。不过,既然听说你算是半个商人,我们就来个交易如何?”
南宫徽听得讶然,又有些想笑,这话好像不太可能从她口里说出,他道:“哦?那你想如何?”
“我要跟着你们一起上路。”
南宫徽稍微眯了眯眼,这个要求还是八九不离十,就是要揪着他们不放,万一她找到机会下手便十分麻烦了,便回应道:“这我绝对不答应。”
“你不是说江自流绝世无双吗?我偷偷跟着也靠近不了他一丈,就算跟在旁边也差不远吧,你就不敢跟我赌一赌?而且,我有一件东西你肯定会感兴趣。”
“谁要跟你赌……”南宫徽轻哼,“好吧,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也要看看你拿什么来跟我交换。”
苏槿棠的脸上立即呈现欣喜的红润,她笑着从装着道服的囊中拿出一本书,上面用隶书写着的“土遁术”特别显眼。南宫徽只盯着那几个字,差点连呼吸都忘了,道:“这不是赫赫有名的土遁神术么?你是从哪个商贩子手里买到的赝品?”
看到南宫徽伸手欲抓,苏槿棠迅速把手抽回,笑道:“什么赝品?你们走了之后,许南风少侠送给我的拓本。有了这个,我便可以一路追踪你们而不被发现!”
“那又如何?”
“这个当然不是重点,我想说你们去的地方路途遥远,而且方才我们听见你们的盘缠已经不够用了,加上你们不会腾空或御剑的法术,要短时间内赶到根本是不可能。如果能用上里面记载的缩地之术的话,日行千里,自然省了不少事。怎样,这个条件是不是很值?”
南宫徽听完大吃一惊,想不到啊没想到,苏槿棠这厮大概跟着他有些日子了,也学聪明了。这本土遁秘籍果真非常吸引他,但他也不能因此害了小江,将这个危险的女人带在身边。如今他需要一些时间,唯有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能把这个道姑赶走,又能把土遁神术骗到手方是上策。
南宫徽将脸上的惊讶全数抹去,露出一丝狡诈,道:“这个嘛,苏道姑你就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也。”
苏槿棠的笑靥一下子蔫了,想不到自己千辛万苦想出的妙计竟然如此大出意料,忽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南宫徽恭敬拱手,得意地瞥了她一下,道:“在下要休息去了,不送。”
草草吃过晚饭后,三人早就赶往城外等候。大城繁荣,来往商队人群络绎不绝,不等到路黑得几乎看不见,城上守卫催促,城外就还不能安静下来。
他们呆在树丛隐蔽处,若不是可以寻找,其他人是很难发现的。好不容易等到城门关闭,才长吁一口气,便往张胖子说的那个小山走去。据城中人说道,这山丘在豫章北边不远处,就算不赶路,半个时辰也能到了。
来到了山脚,才发现这山比想象中的还要小,都还没算的上是山的规模,只能说是个较大的山丘。这里连草木都少的稀奇,大概不会有大型的猛兽。一脚踩上去,才发现这里的泥土非常疏松,走到陡的地方非常时不时会滑下来。普通山上的土都是紧密结实的,绝不会像被铲过一样垮下来。与其说是被铲过,按这山的大小形状,说是堆上去的都不无可能。很难想象流影陀罗就长在这个地方。
不过,奇怪的东西总是长在奇怪的地方。
三人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张胖子说这座山十分邪门,死过不少人,但如今这里却安静的出奇,连蝉叫声都听不到。何况这种贫瘠的地方,根本不会有太多野兽在此盘踞,怎会有危险?难不成真的有鬼?
南宫徽觉得不太对劲,于是转头想问问江自流接下来如何行动,只见江自流双眉紧锁,亦说不出个究竟。三人别无他法,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这没走多久,南宫徽觉得好像踩到了什么,猛地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死人半掩在泥土中,血迹遮住半张脸,翻着眼白,四肢发青,死状极为恐怖,南宫徽惊叫一声,立即跳到两丈远。
“老天爷……这里真的有危险啊?”南宫徽声音都不禁颤抖起来。
江自流倒没有太多恐惧,反而蹲下去察看死尸的状态,他说:“唇部,眼周发黑,此人显然是中毒而亡。而且颈部有伤口,不是动物的利爪,倒像是尖细的利器,或者说是暗器。如此看来,在这里死去的人,可能并不是因为野兽攻击,更大的可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