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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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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响箭不甘寂寞的又叫了一声,荆无衣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自己带来了紫花桐木琴,结果一进摘星别院就被别的事分了神,倒把送琴这茬给忘了!
他急忙放下筷子,跑了出去,不一会在楚问锦惊诧的目光里,又跑了进来。他打开那三层包袱,小心的把琴抱到桌上。
“啊,是送给我的吗?”楚问锦开心地搓着手。
“当然了。琴弦我也买好了。这就给你调上。”
荆无衣从包袱里又拿起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是上琴弦的各种小工具。
“看不出哦,你还会这个啊!”楚问锦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荆无衣。
“现学现卖,自学成才。”
两个人分别坐在琴的两边,对着头鼓捣起来。
好不容易上好了第一根弦,楚问锦刚要大大地夸赞一番,这弦忽然不老实,刷的一下崩开了,一下子弹到了荆无衣的脸上,只觉一阵热辣袭来,荆无衣的脸就鼓起了一道包痕。
楚问锦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一下,荆无衣疼得往后一缩,自嘲道:“哎呀,这下吹得有点过头,直接打脸了。”
楚问锦已经跑了出去,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拿了一条蘸了水的毛巾递给他:“这是山上的冰雪化得水,你敷一下。”
荆无衣把冰冷的毛巾贴到脸上,果然舒服多了。
“你盯着我干嘛?又没有毁容。”荆无衣一手拿毛巾托腮,一边嘴里吸着气,一边和楚问锦玩笑。
楚问锦这才收回视线,低下头摆弄琴弦,“难道不疼吗?”
“疼也是活该,呵呵。”
“你别弄了。还是我来吧。”
楚问锦娴熟的把一根根琴弦上好,拿起拨子来,挨个调音。
荆无衣瞪圆了眼睛:“哇,您才是专业的啊!”
楚问锦微微一笑:“我从小就喜欢琴。小的时候不会弹,倒是因为好奇这好听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拆了好几架琴。”
“哈,会拆就会装了呗。”荆无衣欣赏着楚问锦那优雅的动作,渐渐的脸也不疼了。
“对了,咱们给这琴取一个名字吧。”楚问锦提议。
“这是我们罗家村的紫花桐木做的,就叫紫桐好不好?”
“好是好,哎,要不然就叫桐心吧!”
“嗯嗯,桐心好听!桐心琴!”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嘛 。
“弹一个呗?”荆无衣看楚问锦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桐心,腆着脸问。
“好。等我洗洗手,焚上香。”
“干嘛这么隆重?”
“仪式感,懂吗?”楚问锦屈起中指弹了一下荆无衣的脑门。
“哎,你手劲好大。”
“这可是一个工匠的手,知道不?”
楚问锦果然去洗了手,拿过一个香炉来。
“这什么香啊?味道不错,淡淡的。上京人的熏香,快要让我崩溃了。”
“这是星云大师送我的栀云香,对了,他还送给我一盏油灯呢。”
“无端的,干嘛送人一盏油灯?”
“这可不能告诉你了。”楚问锦偷笑。
楚问锦正襟危坐,手指轻轻掠过一片琴弦,叮叮咚咚的音符就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了。
“客官,您点一个曲子吧。”
“要付钱吗?”荆无衣歪头笑道。
“没钱也可以以身子抵。”
“我这身子皮糙肉厚的,可不值钱啊。”荆无衣哀叹。
“值不值,应该是我说了算吧?再说了,当驴骑,难道还需要细皮嫩肉吗?”
“......你够狠。那先来一段《月满西楼》。”荆无衣把荷包掏出来。结果不小心把桓宣那块手帕也带了出来。又赶紧塞了回去。
楚问锦抬眼看了看他,开始专心弹奏。
荆无衣依然保持着那个托腮的姿势,看一会弹琴人的手,又看一会弹琴人的脸,感觉哪个部分都那么受看。
琴声把一屋子的空气搅动的活泼起来,荆无衣放空脑海,只沉浸在音乐里。只觉得要是时光就此停住,或者这一段无限循环下去就好了。
毛巾已经被他的腮帮子焐热了,水顺着手臂流进了袖子里。他也浑然不觉。
楚问锦忽然停下说道:“要是不大疼了,就把毛巾放下来吧。你这个姿势,让我感觉很牙疼。”
荆无衣这才发觉袖子湿了一片。连忙拿毛巾揩干净。
楚问锦站起来说,“你等一下,我找件衣服你换上吧。湿漉漉的,太难受了。”
荆无衣忙说不用麻烦了。可楚问锦已经走了出去。
荆无衣于是坐到原来楚问锦坐的位置,开始拨弄琴弦。
楚问锦再回来的时候,手上不只托了一件新布衫,而且还有两块锦帕。
“咦,看到手帕我想起一件事来。我二表妹唐如说,你的帕子在名媛黑市上卖的很贵哟。”
楚问锦的脸刷的红了:“别听她们胡说。我从来没有卖过这东西。也从来没有给过旁人这东西。”
“我还听说,上京人一般是作为定情信物赠送帕子的。那个西湖名公子任独行,家里是开绸布庄的,他好像为了讨一个女子欢心,用车拉了一大车的锦帕送给她。”
“啊,这个故事已经传到你耳朵里去了?”楚问锦的脸上红晕淡去,渐渐恢复正常,“上京的话题中心,一度被他掀起的暴风占据了呢。”
“我刚来上京那天,在城关的新丰客栈遇到了他。看起来是一个充满豪情的人啊!”
“豪掷千金为睹花魁一面,说起来这种事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先例。不过,任公子做起来,就格外透着一股骚气。”
“哈哈!英雄难过美人关,一掷千金买千金一笑,应该也算是风流佳话吧!”说话间荆无衣脱下自己那件湿了的外衣,楚问锦帮他穿上自己那件新的。
“那我就给你讲讲这段风流佳话!且说任独行在西京夜市上偶遇怡情楼花魁庄蝶儿,为之倾倒乃至神魂颠倒,一夜跟随,未得一言,然仍不死心,次日更是携重金至怡情楼想买美人一笑,结果美人已经被某王爷接走,苦等未果。
次日再次登门,这次带的可是藏珠楼购得的极珍贵玉镯一副,美人倒是见着了,但是美人劝他‘你还青春年少,精神不是应该放在学问和功名上吗?我只是区区一个残花败柳,不值得你费这些周章。’
总之就是语气及其冷淡,而且玉镯原样退回,以至于任独行大大受挫,以为是自己给的还不够多,于是到自家的罗文布庄柜台上另支取大量银钱。
结果庄蝶儿这次倒是全部收下了,但是表情依然冷淡,任独行忍不住问道‘姑娘为何就是看我不起?’
姑娘说了‘你只是把我当成金钱可以购买的玩物,我又何必把你当成情深义重的公子呢?你愿意出钱是你的事,我给不给笑脸却是我的事。’
至此,任公子被彻底击垮了,而且他父亲也得知他支取大量金银一事,派了家里人来,要把他扭回杭州老家,结果刚走到城关的新丰客栈,任独行就病倒了,一住就是半个多月。”
“啊,这阵势,果然了得。”荆无衣叹道。
“最打击人的在后头呢,庄蝶儿把他所赠之物又全部原样奉还,声称若是当初任独行净身一人去见他,说不定还可做朋友。这一手更加的使他自尊全面扫地,病情加重,又在新丰客栈多羁留了半个月。”
“哈,怪不得新丰客栈的伙计和他恁熟。不过,他倒不避讳自己的这段经历,照样还是坦然的住进新丰客栈。”
“所以说,他也不愧是西湖名公子,经此一事,倒也平添了些许豪气。”
“嗯,可叹可叹。这世间女子的心事,也真是难以猜测啊。”荆无衣若无其事的拣起楚问锦拿过来的两方手帕,揣进自己怀里。
“想必男女情之一事,总需缘分对得上。若无缘,对坐也无言。”楚问锦拿小指的指甲轻轻勾动了一根琴弦。
“我的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一个人把我带大,不知道她是不是心里一直对我父亲念念不忘?”荆无衣认识的情侣不多,唯一一对估计就是自己的父亲母亲了。
“有的时候,忠贞并不代表热爱。”楚问锦咬了一下下嘴唇,接着说:“我的母亲很早便自己一个人住到了佛堂里,我不知道他是因为对父亲完全没有了感情,还是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才变得心如止水,毫无生气。母亲见到我时也尽力克制自己的感情,弄得我都不敢亲近她。”
说这些的时候,楚问锦像个迷茫的小孩,而且又举起左手大拇指,似要投入齿间啃咬。
荆无衣不想他沉浸在这种消极的情绪里,打断他说:“哎,我们出去骑一会儿马吧,你领我看看西山山顶风光。”
“好啊。山顶还有一个天湖呢!不过,据说湖里有水怪,会吃人的!”
“我偏不信!等我把它逮上来,煮煮吃了它!”
“荆无衣,你还什么都能吃得下啊!”
“也不是啊。我不吃香菜!”
“啊!你最好别吃,你脸上毁容了,吃香菜就更不容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