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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馨宁被赶出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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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复杂的事情往往最为简单，因为它虽然像一团杂乱的线球，可一旦你找到了线头，便能轻松地一抽到底。
慎刑司那种地方，皮肉再厚骨头再硬的人，进去了一趟多少都会吐出点儿东西，更何况翠儿只是个没什么担当贪生怕死的普通宫女，进去还不到半个时辰，一套刑具都没用过来，就把所有的事情招了个干干净净。
是馨宁格格派人暗中买通了她，让她在给沐剑屏送的红果水里下了药，然后想办法把对方带到御花园里，但是馨宁并没有告知翠儿自己的全盘计划，也没有告知她红果水里的药其实是那种方面的药。
所以翠儿自然而然地认为馨宁差人给自己的那包药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虽不明白一个格格和御前侍卫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对自己即将要毒死一个人而恐惧不已，但当翠儿看到收买自己的那一包明晃晃的黄金白银之时，小小年纪的她心底里仅存的那一点儿人性也便消失无踪了。
在这件事真相大白的时候，沐剑屏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很多事情其实冥冥之中早有联系，就拿这次的事说，她没有中对方设下的毒计，且反过来还能揭穿对方，主要是得益于几点的。
因为沐剑屏是从现代穿越过来，而不只是清朝皇宫里的一个普通人，所以当翠儿端过来那碗有毒的红果水的时候，她才能仿照现代世界的魔术使出障眼法而骗过了对方的眼睛，否则就算她一早能看出水里有毒，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而且她穿越过来不久就知道自己武功不低，所以才能悄悄拿了馨宁的镯子而不被对方发觉，成为指证她的决定性证据，否则口说无凭，单靠自己在康熙面前的一番说辞，是绝对不能这么顺利揪出馨宁的。
再者就是红果水里的药，虽然她现在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加在里面的不是真的毒药，但是将计就计说成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远比说是那种污秽的药更能加深旁人的恐惧，因为先前她救过太后身边的蕊初，所以想得到一个在宫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毒药就变得非常容易了。
最后就是建宁公主，这才是决定事件的走向与结果的决定性人物，幸亏她肯和自己唱双簧，否则即便是在众人面前揭穿了馨宁的毒计，自己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这样的身份不可能扳倒贵为格格的馨宁，何况对方现在未入后宫，皇帝诸多顾虑说不定连几句训斥的话都不会说，待到这件事渐渐被人淡忘，她又可以大摇大摆出入皇宫了。
然而建宁公主虽然在这件事里扮演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但是当初也恰恰是因为自己在乾清宫家宴上替她出头遭到馨宁的嫉恨，事情才会演变成今天这样，所以看似的结果刚好又是一切的起因，说来也是很奇妙很匪夷所思的。
只不过自己穿越到这里之后，发生了一连串大大小小的偏离鹿鼎记原有故事情节的事件，不知道又有哪件能对应了开头或是结局。
馨宁被供出是整起事件的幕后主使以后，康熙并没有着急给她定罪或是做出什么处罚，只是将人带回了养心殿，又以天色已晚为由，打发其余嫔妃回各处歇息。
索绰罗馨宁是豪格长子齐正额的义女，此事又牵连到了建宁公主，怎么算都是皇家内部的事情，审问起来没有外人在场也是合理的，但沐剑屏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不让建宁过来旁听，却单单只留了自己在养心殿。
“那个……皇上，我还是先退下去吧。”沐剑屏侧过身，悄悄对旁边坐在龙榻上的康熙说道，毕竟他当皇上的私下审问格格，自己一个御前侍卫在场实在太不合情理。
“怎么了？”康熙没抬眼，只是轻飘飘地扔过来了三个字。
还怎么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沐剑屏强压下心中的那口气，耐着性子道：“这……这不合规矩……”
“让你站在这儿你就站在这儿，哪儿来那么多的话？”康熙斜睨了沐剑屏一眼，却瞧见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十根手指冻得通红。
康熙叹了口气，从桌上看似随意地拎起一只手炉，大喇喇地丢进沐剑屏的手里，这才对着殿外道：“带她进来吧。”
沐剑屏站在一旁感受着从指间传来的温暖，又瞧着款款走进殿来的索绰罗馨宁，依旧还是绝美的容颜和绝妙的身姿，只是那以往自信高傲的神情，此刻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满脸的颓然与绝望，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晦暗得没有一丝光亮。
即便如此，她还是如大家闺秀般未失半分礼数，跪下来恭敬地给康熙请安行礼，只是这一跪，便再也没有起来。
坐在龙榻上的康熙，静静地看着下面跪着的馨宁，眼中闪过一抹悲哀，叹息着缓缓摇了摇头。
他想起来当初和馨宁在紫禁城的第一次相遇，还是八年以前，自己刚十岁的时候。
那时正值肃亲王豪格长子齐正额进宫给太后和皇上请安，旁边牵着一个身材娇小眼睛却很大的小女孩儿，正是八岁的小馨宁。
馨宁小时候就是个美人坯子，又被齐正额管教得很好，即使年纪尚小依旧很懂礼数，见了太后与皇上的面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请安行礼，看起来乖巧可人落落大方。
“哟，这是谁家的女儿这么聪明伶俐？”那时太后的女儿建宁恰巧也和馨宁差不多年纪，所以见了馨宁也是倍感亲切喜欢。
“回太后的话，此女正是臣的义女。”齐正额笑道。
“哦？是你的女儿？果然管教有方啊。”太后笑了笑，又问馨宁道：“来，告诉哀家，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名叫馨宁。”
“馨宁……可是有椒其馨，胡考之宁的馨宁？”一旁许久不言的小康熙突然开了口。
“是啊。”馨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康熙这里，在对上彼时容貌虽然稚嫩却难掩俊秀的少年皇帝的双眸之时，馨宁不禁红着脸慌乱地转回头，但只不过沉默了片刻，却又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笑什么，圣驾当前岂可如此无礼？”齐正额毫不留情地斥责了馨宁，又急忙跪下请罪道：“还请皇上与太后恕臣管教不严之罪。”
“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谨。”康熙虽然登基不过两年，却俨然已经初具帝王之态，他微笑着做了个手势示意齐正额平身，又侧头对旁边的馨宁说道：“你方才为何发笑，朕可有什么地方说错了？”
“没有……”馨宁方才遭到了义父的一番训斥继而噤了声，低着头不敢多说话，这会儿听到康熙在问自己话，又恢复了先前明媚灿烂的笑容，道：“臣女是觉得皇上很厉害，一下子就能说出臣女名字的出处了。”
……
如今的康熙虽然很年轻，但做了多年皇帝的他早就阅人无数，也明白随着时间的推移或是心境的变化，人或多或少是会发生改变的，所以哪怕馨宁长大后变得狭隘善妒尚且都能理解，但康熙实在想不到，当初那个有着天真明灿笑容的小女孩儿，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一个阴险狠毒的女子。
“所以皇上您，现在对臣女很厌恶，很失望是不是？”然而康熙还未及开口询问些什么，倒是馨宁自己先打破了沉默，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容。
康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并没有向馨宁提及他方才回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对方的双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朕对你的所作所为早已无话可说，馨宁，你自己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有啊，臣女……当然有。”馨宁扯了扯嘴角，毫无血色的脸上牵起了一丝无力的笑容：“皇上因着此事厌弃臣女，却不知逼着臣女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正是你们爱新觉罗家的人啊。”
听到这话的沐剑屏不禁吓了一跳，暗想这馨宁真的是豁出去了，又或者是得了以前电视剧里提到的失心疯，否则怎么敢连帝王的族姓都能如此直言不讳，是当真不在乎自己和家人的前途性命了吗？
又用余光偷偷瞥了眼身边的康熙，果然见他脸色铁青，阴翳得如同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天空。
“从记事起，所有人都喊我做格格，但其实我的族姓不是爱新觉罗，我姓索绰罗啊。”馨宁这会儿却平静了下来，连在皇上面前的自称也发生了改变：“我不是真正的皇家人，我不过是阿玛……也就是义父很久之前收养的孩子而已，义父膝下无儿无女，一直想让我成为他心目中女儿的样子，而我，也不过贪恋更舒适富贵的生活而已。”
“只不过这条路却并不是那么好走的，我从小就被要求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又何曾有过那个年纪的我本该有的自由和快乐？我常在宫中行走，又何尝不知应该和建宁皇姑相交好？”说到此处的时候，馨宁冷冷笑了两声，眼中的光亮也渐渐消失不见：“可我每每看到皇姑的时候，就时常在想，为何我们年纪相似，她就可以以公主之尊做尽自己想做的事，无论闯多么大的祸都不会受到责罚，而我却连最基本的一丝自由都成了奢求？”
“既然没了自由，我便也不再执着，只想着倒不如想办法成为世间最尊贵最有权力的女子，为此不管谁挡在前面都必须要除去。”
馨宁依旧轻声细语缓缓说着，声音听不出半分感情色彩，仿佛是在讲述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终有可怜之处。
只不过天下可怜人那么多，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同情，因为路毕竟都是自己选的。
殿中的气氛渐渐凝滞下来，沉默了许久，馨宁将头缓缓转向沐剑屏这边，问道：“只不过我想不明白，那药分明无色无味，翠儿又是皇姑身边的人不易引起怀疑，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看出的破绽？”
沐剑屏摇了摇头：“算不上什么破绽，只不过和公主相识这么久，她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喝热的水果汤羹，每次都会特意放凉了才让我喝，因此当时翠儿端出那碗冒着热气的红果水时我就觉得非常奇怪，所以多留心了一下。”
馨宁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头：“就只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是啊。”沐剑屏点了点头：“所以如果我是格格你，就应该事先多调查一番，否则你自认为微不足道的小事，最后很可能会逆转整个结局。”
“是我低估了皇姑和你之间的关系，以为她对你不过是和对其他的小太监小侍卫一样，图个新鲜好玩儿，但是没想到……”馨宁叹了口气，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了下来，目光闪过几分阴冷：“但我倒是很好奇，他日若当她发现一直陪自己玩闹的侍卫并非男子之时，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对待你？”
那一瞬间，沐剑屏的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犹如在惊涛骇浪中行驶的小船一样惶恐与震惊：“你、你刚才说什么？”
“你并非男子，而是女子假扮的。”似乎很满意沐剑屏此刻的表情，感受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馨宁又故意重复了一遍，言语之间满是狠绝：“难道你就不奇怪吗，若真想对付你一个普通侍卫，就如你所说给你下些见血封喉的毒药也就罢了，何必兜个圈子给你下那种药呢？”
“……”沐剑屏终于明白了一切，起先她还不懂为什么会被下那种药，却没想过自己的身份原来已经被看破了。
只不过害人就害人，毒药也好刺杀也罢，死亡不过是瞬间之事，但是想要下药在众目睽睽之下毁了女子一辈子的清白，却是一个心肠多么歹毒的人才能做出来的？若不是因为自己早有防备，那么今晚在假山后面的那个人……
馨宁的眼中闪动着怨毒的光芒：“对，我就是想让你身败名裂，想让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想让皇上对你彻底厌恶死心。”
听到“皇上”二字，沐剑屏的瞳孔骤然间缩紧了，方才她一直处在震惊之中，一时竟忘了养心殿里其实还有第三个人，而这个人恰恰正是最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顾不上理会馨宁那些恶毒的话语，沐剑屏慌忙看向身旁的康熙，却见后者在听到馨宁说的话以后虽然略感意外，却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沐剑屏一眼以确定这话的真伪。
有那么一瞬间，沐剑屏觉得，这件事小玄子会不会一早就知道？
却见坐在龙榻上的康熙向前倾了倾身子，眯着眼睛盯着馨宁好一会儿，才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说话的人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且馨宁似乎早就已经豁出去了，可是笼罩在少年天子周身的寒气，以及他双眼之中散发出的冰冷犀利的目光，依旧让跪在下面的馨宁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回道：“没有旁人知道了，臣女也是上次在宫外偶然发现的……”
馨宁到底没有因为一时痛快将僖嫔供出来，当时的她想的是，自己已经没有机会除掉沐剑屏了，但是只要僖嫔还在宫里还掌握着这个秘密，就能有机会替自己完成这一切。
这算是这么久以来馨宁做的唯一一件“聪明”的事了，而僖嫔也的确利用心计掀起了一波不小的风浪，当然，那都已经是后话。
“朕念在和你年少相识，不会对你怎么样。”此时却听得康熙的声音幽幽传到耳边：“你阿玛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了，你就尽尽为人子女的孝道，和你阿玛留在府中相互照拂，无旨意就不要外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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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剑屏觉得，这样的惩罚对一个心思如此歹毒之人绝对算不得重，但却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这件事到最后终归没有闹出人命，且那馨宁的义父齐正额是皇亲国戚，康熙身为帝王自然有他自己的考量和顾虑，其实将馨宁以后禁锢在府邸限制自由，让她没有机会再去危害旁人，总体来说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馨宁从养心殿出去以后，沐剑屏一直陷入沉思之中，倒是康熙看她半晌不说话，忍不住轻笑道：“怎么了，你受了委屈，所以在怪朕没有重重惩罚害你的人？”
沐剑屏缓缓摇了摇头，比起馨宁，此刻的她现在更在意自己身份被揭穿的事。
“还是说……”康熙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原处的沐剑屏，看着她躲闪的目光和微皱的眉头，眼中的笑意更浓：“有什么话要和朕说吗？”
沐剑屏点了点头，一双眸子直视着康熙道：“皇上……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说的自然是自己女扮男装的事，从方才小皇帝的态度来看，他大概早已知晓了此事，只不过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拆穿而已。
康熙迎着沐剑屏的目光挑了挑眉，嘴角浮现出一抹玩味：“朕也记不清了，大概是很久之前吧。”
沐剑屏一怔，张了张嘴，却终究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很久之前……那到底是多久之前呢？自己一向小心谨慎又是在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而既然对方已经知晓此事又为何没有给自己治一个欺君之罪？
康熙盯着沐剑屏瞅了一会儿，见她一直沉默不言，不禁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朕一早就知道你是女扮男装，又为何一直留你在身边，既不揭穿，也不治罪？”
沐剑屏抬起眼眸，怔怔地看着康熙，而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对方这个百思不得其解呆呆愣愣的表情，康熙只觉很是好笑，思虑了片刻，终于还是说出了隐藏在心底许久的那句话。
“因为朕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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