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本末终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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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把这两个戒指的logo去掉。”一家金饰店里，一个年轻女孩将一个打开的戒指盒推给店员，然后说了以上的话。
盒子里竖立着一对对戒，店员熟练地拿起戒指检查。
再加工并不是个优差，为避免后续出问题，现在他们必须对原首饰做非常详细的检查。
店员检查到戒指内环时，看到戒指的logo很是惊讶。因为上面刻着的居然是“Darry Ring”。
听到要去logo，她便以为这会是个小厂生产的假货，谁知非但不是还是个大牌。
“DR”这个牌子还是很值钱的，先不说这家戒指的设计和品质，光那个“一生仅能定制一枚”的噱头便让它在女人心里地位非凡。
“你确定要去掉logo？！”店员拿起那枚镶嵌了心形钻石的戒指再次和女生确认。这枚戒指的价值很大部分依赖这牌子，这种“自废武功”的事真有人干？
女生坚定地点了点头。
“工艺的原因，所以这个logo并不好去，可能会留下一些痕迹从而影响美观，能接受吗？”
“可以的，但请尽量减小影响。”
......
2015年7月4日这天是罗恕的生日，还有10天他们就要毕业离校了。
这个生日可能是他们此生最后的集体聚会，所以大家都不想克制，全程放得极开。
吕朝云啤酒配蛋糕的离谱提议这次也没人反对，连一向讨厌喝酒的人也学着吕朝云拿瓶吹。
几瓶啤酒下去，没人晕，倒是更亢奋了，背靠着背侃起未来来。
“各位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首都玩啊！我招待你们。”单觉已被首都著名大学B大录取。努力那么久，她的“最佳”终于失而复得，她该狂喜的。
只要离开这个让她委曲求全的大学，马上就能到她梦寐以求的大学了。不，应该说是到她该去的大学。
可现在在她脑子里盘桓的想法却是“时间慢点，再走慢点，这10天能以10年的速度走该多好”。
经历了许多事的她早已忘了，在这所大学里她曾经就已发出过类似的感慨，或许心比头脑更有智慧和远见。
【不要忘了我！一定要来看我！】
“好啊！好啊！有空就去首都。你们也一定要去魔都找我啊！”大学发生了许多事，可其中并不包括姚乐芳的爱情，她满脑子的奇妙幻想并没有变成现实。
“奇妙幻想”是姚乐芳赖以维生的目标，是活着的奔头，她自然不会归罪于它。很自然的她开始觉得是大学的时机错了。在大学他们还是学生，都在说“学习和爱情天生相克”，那没得爱情也属正常。
可马上她就是职场人了，去的还是时尚青春的魔都，那她的“奇幻旅程和爱情“自然就会在未来等她。
想到这姚乐芳更兴奋了。【职场快来吧！】
让姚乐芳继续热爱生活的不是目标，而是有未来。
“我要去美国了，你们想去美国找我玩可要快啊。毕竟没两年我就要回来了的。”
“啊？什么情况？”“是去读研吗？”“哪所学校？”......
其他人的状况就算刚才不说，大家也早就知道几分。唯有吕朝云这个“去美国”事前竟然没露一点风声，现在突然说起算是惊起一滩鸥鹭。
众人立刻齐齐围住吕朝云问起一堆问题。
看到关注点转移，于星缘偷偷松了口气。她是真的怕轮到自己说未来，她的未来还没来临而且岌岌可危。
这几天是她大学以来最高调的几天，在她的计划里只有当她到了美国功成名就再不受制于人时才会如此高调。
因为只有那时她身上所有的不堪才会不再重要，她才能真正昂首抬头骄傲地面对世人。
可在现实面前她的计划实在太没尊严。现在的高调不是因为功成，而是因为不堪。不管是考试挂科还是”丑母“到来，都让她的不堪浮到了表面上最显眼的位置。
她必须紧急公关，维护自己危如累卵的“光鲜”。她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了自己的“不堪”，也不可控还会有多少人知道。
她只能高调亮相，表现出一副全然无畏的状态，借以平息别人的窥私欲，妄图让知道的人以为那些都是传言错误。
从回忆里出来，于星缘空洞的眼神有了光彩。吕朝云这才真的进了她的眼。
“美国那个地方怎么可能久待，我肯定快快回来的！”
于星缘看着那个被众人团团围住的人，言谈间满是对美国的嫌弃。
于星缘笑了起来，她第一次感谢老天爷安排“挂科”这件事。若事情真的像她计划那样发展，她穷尽一生的努力得到了去美国的机会。那那时的她一定嚣张得不可一世，她一定会在这些人面前，在吕朝云面前夸耀自己的“丰功伟绩”，那会是一件多不堪的事。
【梦想破灭得正当时。】
一只飞蛾扑腾到了天花板的灯上，每次煽动翅膀都会带出一片阴影。这些阴影盖在于星缘的脸上，也盖在羡慕、祝福吕朝云的其他人笑面上，让所有的笑变得没那么明媚了。
未来降临，他们的命运开始分离，这个分离太过彻底，远比各自老家到美国的一万多公里距离更远。
此刻的他们真诚地希望所有祝福永远有效，更希望自己能永远如此模样祝福别人，别变。
可一切真的能如此顺利吗？光的阴影已经侵入了未来。社会并不是能想象的东西，可在这个时刻只有那个没毕业的人感受到了这些，其他毕业了的人却还单纯地沉浸在大学这个环境里。
“阿恕啊，来送礼物吧！”吕朝云又开始推动高潮了。
出于小女生的比较心理，女生都会很好奇别人送的礼物。即使从未宣之于口，但礼物的用心程度多半代表了收礼人在送礼人心里的地位。这是种人间默契。
众人都拿出了礼物递给罗恕，并怂恿她当场拆开。这次他们已没时间再慢慢去发掘别人送的礼物了，不如直接揭晓。
罗恕无奈，只能听话。她按接收的顺序一一打开，第一个是杨未之的。
那是个紫色包装纸的小盒，拆开后是一个极普通的首饰盒。
在众人屏息以待下，罗恕打开了盒子，里面竖立着一枚戒指，戒面中间有个小小的心形钻石，戒肩镶嵌了两排碎钻，在寝室这种光线不足的地方显得色彩斑斓极是好看。
吕朝云歪了歪嘴，她本也想送罗恕一枚戒指的，毕竟这是她的承诺。可在被杨未之发现后制止了，还是难得的强硬制止。
【看你难得坚持，姐就照顾你一回。】就这样沉迷于点子被截胡的吕朝云忽略了许多细节，忽略了杨未之送的戒指的材料，忽略了戒指的样式。
“哇，好漂亮的戒指。”姚乐芳啧啧称赞，单觉和于星缘也认同地点头。
他们平时见到的都是些玻璃或水晶，几乎没机会那么近的把玩明亮型切割工艺的钻戒，这钻石的光泽远胜其他。
“姐妹戒。”杨未之拿出另一个盒子，里面也竖着一枚戒指。这枚戒指样式就比较简单了，没有碎钻，只在戒面中间镶嵌了颗正方形的黑色钻石。
杨未之拿起黑钻盒子在罗恕面前蹲下，温声道：“我给你戴，然后你给我戴吧。”
酒精麻痹下没人觉得这动作有什么奇怪，反而不知为什么有种莫名的兴奋。
喝得脸蛋通红的罗恕想要应答杨未之，动作一大状是坐不稳，也蹲了下去。
“我愿意。”此刻的罗恕仿佛连说话都不太清醒了，而没有选择理应更恰当的“好啊。”
“不过我先给你带吧。”罗恕执起杨未之的手拿起心形钻戒，戴在杨未之右手的无名指上。然后伸出左手给杨未之，杨未之便将黑钻戴在了罗恕左手无名指上。
【在挚友面前交换过戒指，也算圆满，很够了！】罗恕摸着手上的戒指笑着哭了出来，能哭果然很幸福。
“未之你好好！我爱你！永远爱你！”
......
吕、单、姚、于4人已经离校了。
罗恕和杨未之拖到了封校的最后一天，2015年7月17日这天晚上不管他俩有多不愿，都得离开了。
在一起时，世界是热的，因为有“未来”，所以“现在”特别鲜活。
而离别时，世界太冷，因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被消耗的“未来”。
杨未之和罗恕一起站在拥挤的火车站里，他俩肩并肩靠得极近、抵御这晚的“寒冷”。
这次杨未之也选择了坐火车离开。哪怕再多一分钟也好，她希望“未来”晚些枯竭。
罗恕亦然。
这是个人头攒动的火车站，各种声音混杂。在这看也看不好，听也听不清，坐也坐不住。大部分人都极厌恶这种等火车的时光，觉得在浪费生命。
可偏偏杨未之和罗恕却还泰然自若地干些更无意义的事。
“充电宝确认带了吧？火车上不能没手机用的。”在排队人群的不远处，杨未之正将嘴凑到罗恕耳边说着话，她的左手似握似抚地放在罗恕扶着行李箱的右手上。
“带了。”
“那充电线呢？”
“带了。”
“钱包？”
......
杨未之像个老妈子一般一样样地和罗恕确认东西是否带齐，内心却隐晦地希望有什么遗漏了，而让罗恕错过这趟火车。
可其实在离校时，杨未之便和罗恕确认过一遍了，没有遗漏的可能。
“站了那么久累吗？”
“不累。”罗恕摇头之际，耳尖不小心从杨未之嘴边划过。两人具都心下一颤，再不能故作平常了，这场没什么营养的谈话终于停止了。
两人各自沉默着。杨未之知道自己刚才一直在说废话，可现在她的关心只能通过废话来宣泄。分别时刻本该说未来的，可偏偏他们没什么未来了。
罗恕虽然一直很沉默，却一直在纵容杨未之说话，杨未之的关心让她很贪恋。
一个人乐于付出的东西正好是另一个人渴求的，这本是世间最甜蜜的默契。可这默契出现在离别时，实在太苦，苦不堪言。
罗恕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5分钟就可以进站了，离别时刻真的要来了。
罗恕心里一紧【能一辈子停在这刻多好，不管活着还是死着都好。】
“未之你能再给我唱一首歌吗？”罗恕道，她想将这5分钟变成永恒。
“什么歌？”
“什么都行。”
杨未之转头看着罗恕，火车站的灯开得很足，所以即使是晚上，杨未之也能很清楚地看到罗恕，连她脸上的汗毛都能看到。
看得清楚并不一定是好事，就像她和罗恕都清楚地看到了两人的未来，所以眼里只剩裂开的悲伤。
若能回到几个月前那个古城多好，那时在月光下什么东西都看不分明，却觉得极美。因为不清楚所以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因为满怀希望所以那时的他们幸福得要死，开心得心都化了。
杨未之转头看着窗外不甚分明的月亮，她想起了一首歌，罗恕最爱的《ハーフムーンセレナーデ》。
她曾经为了罗恕将《ハーフムーンセレナーデ》研究了个通透，她知道这首歌的所有故事，也会唱它的所有版本。可她因为不喜欢粤语版歌词的寓意而从未在罗恕面前唱过，现在却觉得那版和他俩居然很衬。
“没有开始的结局”对于这样的感情杨未之是怨的。不舍得怨罗恕，便怨世道，怨世道为什么如此愚弄她们。【可或许冥冥中早就告之了结局。】
杨未之唱起了起来。
“仍然倚在失眠夜 望天边星宿
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再挑逗
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
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
情如曲过只遗留 无可挽救再分别
为何只是失望填密我的空虚
这晚夜没有吻别
仍在说永久想不到是借口
从未意会要分手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
提琴独奏独奏着 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仍然倚在失眠夜 望天边星宿
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再挑逗
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
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
情如曲过只遗留 无可挽救再分别
为何只是失望填密我的空虚
这晚夜没有吻别
仍在说永久想不到是借口
从未意会要分手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
提琴独奏独奏着 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仍在说永久想不到是借口
从未意会要分手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
提琴独奏独奏着 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月半小夜曲》......小夜曲！】
......
“呜、呜”火车启动了，罗恕安稳坐在车里。人没动，却被火车裹挟着前行，将她在意的、舍不得的都远远抛在过去，越来越远。
大学很美好，创造了许多故事，也留存了一个胆小鬼的秘密。以后这些都再不会有人知道。
罗恕从包里拿出一本书《How to Win Friends & Influence People（人性的弱点）》，翻开看了起来。
坐她对面的一位中年妇女看到罗恕如此励志，在火车上还看书，看的还是英文书，立刻就抓住了这个难得的育儿机会。
“乖宝，你看看这个姐姐多厉害，看的是英文书啊！
你也要向这个姐姐学习知道吗！一定要学好英语，不要再看那些什么漫画了，知道吗？只有这样才能有出息，才对得起我啊！”中年妇女搂了搂她13岁的儿子教育道。
这世界上许多事很难，但获得主流思想的认同却不是很难，那些认同说到底就像录入代码一样，机械又不求甚解。
罗恕拿出耳机戴上，又将耳机插头插在手机上。
她打开手机里的录音app，点了一下一个音频的播放键，界面上的磁盘便转了起来，声音也从耳机里传了出来。这段录音下面写着罗恕刚输入的名字—“A”。
罗恕看着车窗外的月亮，在她眼里，月亮不远处一个人以不可思议的悬浮姿态站在月亮旁道：“阿生，这个月亮太亮了，你都看不到我了。”
【怎么会看不到，我的“域”永远因你繁花似锦。】
......
2020年9月30日。
储藏柜最底下面的门被打开了，一双手伸了进去。黑暗的柜子里闪过两道弧光，细看就会发现这弧光来自一双手，原来那双只手的中指各戴了一枚钻石戒指。
这双手在柜子里翻找许久，然后突兀地从一堆杂物里抽出一本书，那书的封面写着四个大字——思想品德。
这双手的主人正是罗恕，她小心地翻开书，展开呈现在她眼前的书页上满是人像，看着比文字更显眼。
她用手指轻触人像，这些人像她再熟悉不过，一颦一笑全是杨未之。各种角度，各种表情的她。一整本都是她，但表情和情绪全没重复。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用一个暗红小点当唇。
当初罗恕画这些人像时，暗红还是令人心动的娇艳之色。可5年过去，时过境迁，“朱砂痣”已变成了“蚊子血”。
在这段长久的岁月里，罗恕无数次地告诉自己，那份感情会符合世间的规律，会变淡，会变没，直到终有一天觉得一切不过如此。
可当这本书出现，她打开了它，看到杨未之的头像，看到杨未之那仿佛在颤动的唇时。她还是心动了，只这样简单便激起了和过去别无二致的澎湃心动。
罗恕没有为这心动而生出更激烈的情绪，“杨未之”一生都和她相伴，动不动都幸福。
她把书关上，刚才她是情不自禁了才会拿出这本书，但她今天的目标并不是它。
罗恕又伸手进柜子里，将一个收纳盒整个拖了出来。在拖的过程中，不知撞到了什么，一个塞着木塞的小玻璃瓶滚了出来。
小瓶子初速度很大，罗恕追之不及，让它滚出很远，直滚到一人脚下才撞击停了下来。那人弯腰捡起小瓶开口道：“老婆你干嘛呢？”
罗恕从追瓶子的动作起身道：“我老同学回国结婚，邀请了我参加婚礼，我想找一找当初画她的画像，再画一副送给她当礼物。”
“哦！要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找就行。不过这个瓶子没见过，是你的吗？”若罗恕没有看错，那瓶子里好像装了些类似花瓣的东西，这样的物件实在不像是男人的藏品。
“这个啊！”男人将小瓶子举到眼前看了看，那瓶子里装着两朵制作和保存得极好的干梅花。
【当时是兴致所至，后来也忘记放哪了，没想到多年后它居然自己跑出来了。】
“嗯，是我的。”
“前女友送的？”罗恕倒不是在吃醋，是纯好奇。
“嘻嘻！哪来的什么前女友啊！这是我自己做的，当年在一趟火车上遇到一个莽撞的小猫，她一上车就抱着我睡了我一晚。醒来后即没说“谢谢”也没说“对不起”，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只在我身上留下了这两朵梅花。所以我把它们做成了干花，证物嘛自然要好好保存的对吧！”
说完男人将瓶子递到罗恕眼前：“小猫我来讨债了。”
“我？”
“你不会忘了吧？！我这辈子可就只见过你这么一个人，坐火车还仔细地拿把梅枝，然后问都不问就睡了我一晚，终身难忘啊！
可你却把这件事忘了吗？”
说到梅枝，罗恕想起了《思想品德》，再由它想起杨未之，过去的记忆纷纷涌现。
她想起来了......想起了梅枝，想起了火车，想起了干花......
那时的杨未之有一把花却没能做成一朵干花。他只有两朵却都做成了，命运真的不可捉摸。
“我以为是缘薄分浅，却不想是天假因缘，老天爷居然真就给我们定了一生情缘。要是当时我们留下联络方式就好了，就能早些认识，就不会错过那么多美好时光。”
男人将瓶子放到罗恕右手心里。
罗恕低头看着自己托着瓶子的手掌，这个手掌肌紧骨直，再不似婴孩的软曲。
现在这个手掌可以托住、拽住更多东西了，可罗恕拥有的好似没有增多什么。
“对不起！”
“哎呀，我开玩笑的，你还真给我道歉啊！”
“那，谢谢！”
【谢谢你没出现在那段年华里......】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本末终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