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厉小茹

5、5

　　章五

　　下班路上堵车，陆小凤到家是七点钟，天已经黑漆漆的了。
　　屋子里没有开灯，陆小凤家在三楼，厉南星趴在窗口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桌上摆着简单的菜式。
　　陆小凤就觉得很高兴，换了鞋子衣服都没换三步并两步跑到窗边，大手一伸搂在厉南星肩头陪他往下看：“我回来了。”
　　因为身体停止发育，厉南星的身高也停留在一米七五左右的样子，人又瘦，陆小凤一把搂了他，胸腔里头那股酸酸软软的心疼就发酵开来。而这几日的相处，陆小凤感觉地到，厉南星对自己，似乎比对金逐流多了份亲近，而且，像是喜欢彼此身体的接触。大概是因为自己救过他吧？所以，陆小凤没事的时候也常常去抱抱他，居然有几分养宠物的感觉。
　　厉南星直起身子：“吃饭吧，米饭在锅里。我帮你盛。”
　　陆小凤抱着他不放手：“急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厉南星低了低头，任他搂着。
　　或许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在那之前，从来不知道，原来人体的温度是这样的令人眷恋。不老不死，金逐流的话只是安慰。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在想什么？”陆小凤揉揉他头顶的发丝，轻声问。
　　“我在想。”厉南星停顿了下，温软的声音中透露着茫然，“为什么要活着。”
　　陆小凤沉思了一会儿，从衣袋中掏出香烟，向他示意：“可以吗？”
　　厉南星摇摇头：“随便你，反正我已经不可能得肺癌了。”
　　“咳。”陆小凤顺手将点燃的香烟掐灭在窗台，有几分无奈，“好吧，我不抽了。你想不想听听我的答案？”
　　“好。”厉南星依然趴在窗口。
　　陆小凤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亲密无间的姿势：“十岁之前，我认为活着就是为了吃。嘿嘿。”他笑了下，“我从小就什么都爱吃，一点也不挑食，我妈说我太好养活了。你看我现在身材这么好，那时候我可是个小胖子，肥得现在都无法想象。”
　　厉南星将陆小凤横向扩展地想象了下，嘴角有小小的上扬。
　　“后来就开始减肥。上了初中，我认为，活着就是为了玩。”陆小凤轻轻蹭了蹭厉南星的发，“逃课，去游戏厅，打篮球，还有……”他对着玻璃挤眉弄眼，惹得厉南星轻笑了一声，“去调戏小女生。”
　　“哦~”厉南星显得快乐了些，故意拉长声调来回答。
　　陆小凤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继续说：“结果啊，我老爸整天揪着我打，我老妈就拧我耳朵。直到大学三年级才慢慢定下心来。我想，活着其实，也只是为了活着。为家人活，为自己活。虽然死了就一了百了，但是活着才是生活。”
　　窗下“喵呜”一声，路灯下，一只黑白花的猫踏着轻巧的步子跑过。
　　“你看，猫啊狗啊，鸟啊鱼啊，都是要活着的。”陆小凤的视线追着那只猫消失在拐角，“不管是作为什么生物，存在即合理，谁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吸血鬼也是一样，只不过食物是血而已。人类还不是整天吃肉？广州那边还有人生吃老鼠，比起吸血鬼，其实人类恐怕更残忍。所以呢，你既然没有死，那就好好活着。”
　　厉南星看着玻璃上映出的陆小凤的影子，带着点孩子气地伸手点了点：“你是个奇怪的人。”
　　“哦？我哪里奇怪了？”
　　“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有恐惧的。”厉南星仰头凝视着夜空，“过去曾以为流星是不详之兆，现在知道那只是经过的天体，人们又喜欢在流星雨下许愿。在遇到你之前，我也曾经想过，像我这样，吸食的血液很少，但是也能存活这么久；如果人类能和吸血鬼和平共处，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
　　陆小凤皱了皱眉想说什么。
　　厉南星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听自己说完：“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笑了一下，有些苦涩和无奈，“只是那几年，我自己也害怕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地躲躲藏藏，一边又有些自暴自弃想索性被什么人发现死了算了。”他感到陆小凤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收紧了些，对着玻璃勾了勾唇角，“那个时候，忍不住就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想来，医院的血库总是不够用，人类又怎么可能再拿出自己的血液来供养吸血鬼？而吸血鬼的能力高出人类太多，又怎么可能对人类平等以待？”
　　“总有例外的。”陆小凤柔声说，“比如你和我。”
　　“所以，你很奇怪。”厉南星下结论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害怕。为什么？”他露出迷惑的神色，“我吸你血的时候，你却在安慰我。陆小凤，你就不怕我害你吗？”
　　“我刚刚说的话，你还是没有听懂。”陆小凤握住他的手，“善恶在于心，与种族无关。丧心病狂的人类也满大街都有，比起他们，你可以说是天使了。”
　　“……天使……”厉南星对着玻璃里二人的影子看了会儿，抿抿唇，“虽然我不是。但是我懂你的意思了。”
　　二人一时都没有开口，厉南星突然听到异样的声音。
　　很规则。通、通、通……
　　他略一思索就反应过来，那是陆小凤的心跳声。
　　两个人这样的姿势，厉南星的耳朵距离陆小凤的心脏很近很近。刚才他们谈话时心绪纷乱没在意，这时放松了心情，便声声入耳。
　　陆小凤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疑问，继而居然向自己怀中蹭了下，耳朵正贴在自己胸口，微微怔然之后，立刻揣测到了他的心思，于是没动也没说话。
　　通、通、通、通……
　　这是生命最优美的乐章。也是吸血鬼失去的，最珍贵的宝藏。
　　厉南星虽说是二十五岁，但这七年之间，几乎杜绝了与人的接触，因此说他仍然是十八岁，并不为过。他当年接受初拥并非出于自愿，如今能再次接触到人类，倾听到人类的心跳声，一时有种落泪的冲动，虽然忍下，但不免想再多听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陆小凤抱着他冰凉的身体，脑中考虑着，是不是录制一段心跳的声音给他做催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