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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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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稚秋对于抄经祈福这事儿一向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过今天是盂兰盆节,她为了应景,倒也早起做做样子。
所以齐王妃派来的人过来的时候,她正认认真真地低头抄着经书,闻言头也不抬:“帮我向齐王妃告罪,我为圣上和国祚祝祷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暂时不能分.身。”
来人阴恻恻地道:“看来沈娘子是打算抗王妃的旨了?”
沈稚秋眼睛都没往他这里瞟一下,神色轻松地反问:“看来齐王妃是觉着自己比皇上和国祚还重要了?”
来人嘴被堵了个严实,这话谁敢回答?他要是答了,齐王妃明个说不准都得以死谢罪。
他嘴角抽动两下,恶狠狠地看了沈稚秋一眼,到底是没敢在这儿发作,神色狰狞地退了出去。
正殿内的女眷都翘首以盼,却见那内侍独个回来了,齐王妃皱眉问:“她人呢?”
内侍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都告诉齐王妃了,这下不光齐王妃脸色精彩无比,殿内不少人都倒抽了口冷气。
沈稚秋这样的做法,无异于直接照脸给了齐王妃一巴掌,她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居然敢这么隔空打脸一位亲王妃,她不要命了不成?
齐王妃也是倒霉,本来想让所有人瞧沈稚秋笑话的,现在可好,她自己反而成了大笑话。
她看着殿内女眷或探究或嘲弄的目光,被气的头脑发晕,冷笑着连道了三个‘好’字。
她铁青着脸道:“为皇上和国祚祈福的高僧法师多得是,怎么到她这里就金贵了?你再带几个人过去,若她还不来,本宫亲自去请!”
内侍不敢耽搁,又点了几个人一溜烟走了,沈稚秋能猜到齐王妃不会罢休,方才不过是下一下她的面子,这回看来的几人打算动粗拖人的架势,她干脆地起身和他们来到了正殿。
沈稚秋至少有小半年没在这等场合露过面了,她刚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
她还是那样,腰背永远挺直,走路永远带风,眉目永远带着那股飞扬之色,仿佛半点没受到沈家落狱和被废后的影响。
她之前大病了一场,现在约莫是还没养回来,容色有损,身上也穿的是寻常素衣,不过身上那股子唯我独尊特立独行的气势却有增无减,这样女子中少有的独特魅力添补了她容色的缺失,让她在人群中比之前更为亮眼,即便她现在刻意低调,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无法遮掩。
这样的人,哪怕把她丢尽泥沼里,相信她也一定会容光焕发。这便是天生贵女了。
那些等着瞧她笑话的人心里一阵失望,众人先是惊艳,又暗暗心惊,沈稚秋凭什么还能傲的起来?
沈稚秋两辈子都是在所有人瞩目下成长起来的,生就习惯了别人的注视,面对众人的目光她没有丝毫狼狈,泰然地走了进来。
齐王妃先是愣了愣,瞧她这般安然模样,心里一阵憋火,冷笑道:“沈娘子好大的排场,还得我三催四请的!”
沈稚秋神色平静地行礼:“娘娘恕罪,实在是诵经祝祷时不能分心,这才耽误了些时间,娘娘想听哪段经文?我这就为娘娘谈经。”
齐王妃看她这般,心头更涌上一股邪火:“谈经的事儿先放下,你现在是庶民,见着我和昭妃,安敢不行叩拜之礼?”
她撂下一包金锞子,抬起下巴,毫不客气地嘲讽:“给我磕个头,这包金锞子便赏你了。”
一般只有主子对奴才才会这般作赏,这话何其羞辱人?殿中女眷都有些不安,沈稚秋在闺阁时也有几个好友,她们这时都有些坐不住了。
沈稚秋是个完全没皮没脸的,这时候居然有点想笑。上辈子她经常某音某博见人提问‘假如给你一万块,你愿不愿意给人磕头?’底下一溜‘别说一万了,给我五千块我能磕到你倾家荡产’,更何况齐王妃这一包金子可比一万块值钱太多太多了,现实中还真有这等傻缺。
她盯着那包金锞子,若有所思地道:“磕一次头给一包金锞子,那我若给娘娘磕十次,娘娘是不是得给我十包?”
齐王妃本来等着看她羞愤交加又不得不臣服在自己脚下的丑态呢,给她这话问的愣了下,脱口道:“自然。”
沈稚秋痛快道:“那不若这样,娘娘给我抬上五箱金锞子,我给娘娘磕五百个头。”
齐王妃给她这波骚操作弄的:“...”
殿内吃瓜众人:...我们人傻了。
她不光痛快,还特热情地催促:“娘娘快使人抬金锞子来,我这就给娘娘先磕几个。”
她说着作势就要撩起衣摆跪下,齐王妃却反而不敢受她这一跪了:“...等等!你,你胡言乱语!”
五箱金锞子哪怕放在王府都不是小数目,她嫁妆拢共都没这么多,脑子有病才会拿来给沈稚秋!她原是想狠狠羞辱沈稚秋,这下倒好,把自己弄的骑虎难下了,给钱自然是不可能的,不给吧,话都撂出去了,她丢不起这个人!
齐王妃恨的咬碎一口银牙。
沈稚秋有些不耐:“价是娘娘开的,头也是娘娘让磕的,怎么就成了我胡言乱语呢?莫非娘娘给不起?”
她眼尾不经意瞄到正殿华彩屏风后的一片锦绣衣角,心念微转,用只有她和齐王妃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没钱还学人装什么逼。”
齐王妃恼恨的双目赤红,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同时声音尖利地道:“给本王妃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杖毙!”
眼看齐王妃一巴掌就要抡到沈稚秋脸上,正殿屏风后绕出一道挺拔身影,他淡然开口:“住手。”
这声音就如喷珠吐玉,引得殿内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池西侯右手拎着一串佛珠,一身月白绣蟒的锦衣,衬的整个人皓月一般皎洁,他淡声解释:“圣上有事耽搁片刻,请臣先回来主持佛礼。”
齐王妃停顿了片刻,仍旧不依不饶:“这贱婢出言不逊,把她拉出去,即刻杖毙!”
沈稚秋就是看到主事的人来了才开口刺激齐王妃,引得她闹腾起来,却没想到来的人是池西侯,她眼睛微亮。
他目光掠过场中的一片狼藉,在沈稚秋神色格外顿了一瞬,这才看向齐王妃:“沈娘子是宫里的人。”言下之意是你没资格动她。
他看着被气的状若疯癫的齐王妃:“王妃身体不适,殿上有些失仪了,扶王妃下去休息。”
这次盂兰盆会意义非凡,务必要事事顺当,他不管齐王妃有多大委屈,只要她敢闹这个事,就不配坐在这里。
齐王妃没想到他出面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把自己请下去,手一撑桌案就要起身叱骂,池西侯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两个东厂番子上来,直接就把她‘请’出殿外休息了。
她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如今天下初定,皇上又才登基,他想要治理好朝内朝外这一摊子,都得对池西侯都得客客气气的,更何况区区一个王妃了。
池西侯目光又落在沈稚秋身上,看着她举手投足的那股独特魅力,忽然生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她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该颠倒众生才对,只是可惜,嫁错了人,一辈子便搭进去了。
这等惋惜的心思只在心间转了一瞬,他开口正要说话,就见宋景玉从正殿大门处迈了进来。
池西侯退至左侧,宋景玉目光也落在沈稚秋身上,神色有些复杂。
其实他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他想起两人初成婚的时候,他的确是透过沈稚秋在看另一个女子,但两人纵然相似,沈稚秋毕竟不是她,她的性子和犹怜又南辕北辙。就在方才,他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沈稚秋只是沈稚秋,个性甚至比以往更为招摇,自我,特立独行,让人难以忽视。
可他已经得到了心头所爱,为什么要去关注另一个女人?
宋景玉敛了思绪,目光落在沈稚秋身上:“回佛堂继续诵经,以后没朕的吩咐,不得随意踏出佛堂。”他又看了眼池西侯:“劳掌印把她送回去。”
池西侯应了个是,沈稚秋本来张口欲言,听到了后半句,扭头就跟着池西侯走了。
沈稚秋跟着他走出殿外,飞速思索着该以什么打动他。
她看着看着就有点走神,池西侯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当得起‘绝代风华’四个字的人,如果搁在前世,她肯定说什么也要把人弄到手,能够彻底征服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想想就让人怦然心动。
可惜她现在完全没功夫想什么猎艳不猎艳的,她...等等。
她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她能成功勾搭上池西侯呢?那沈家的危局不是迎刃而解?她的父兄也可以得救了!
古代太监也有搞对食的吧?可见太监也并非完全不通男欢女爱。
沈稚秋心头微跳,她素来是果断之人,垂眼思量片刻,抬眸让双眸蒙上一层水雾,声音低怯:“方才...多谢厂公了。”
她暂时不知道池西侯喜欢什么样的,不过这世上八成的男人都喜欢一种——娇娇怯怯小白花。
池西侯终于转过头,在她楚楚可怜的脸上扫了眼,表情多少有点一言难尽:“沈娘子客气了。”
见过沈稚秋挽起袖子把人怼的体无完肤之后,再看她这副小白花样,实在让人觉着违和。
他说完就调开视线,脸上还是云淡风轻,却用行动诠释着‘不忍直视’四个字。
沈稚秋:“...”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