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里奈之语》三尾狐

33、凋零

　　乌云笼罩的政务厅内，萨那尔一脚踢开厚重的木门。

　　“现在都清楚了吧？”萨那尔的手杖点在地上，向着铁桌会议走去。

　　“没想到扰乱塔莱因的居然是一群异人。”西门依旧是那副慎重的样子，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这样一来就好办多了。不是吗，蓝礼？”

　　林·蓝礼哼了一声，压低了军装的帽檐。萨那尔坐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蒸汽骑士果然派不上用场——”萨那尔理了理自己的斗篷，将银色的漆杖放到一边。

　　“好啦好啦，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西门老头转向萨那尔，“既然你们已经见到了那位相关人士，有没有捞点情报回来呢。”

　　“情报倒是没有，”萨那尔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里面装着一块血肉，“不过有了这个，我们却可以占卜一番了。”

　　莫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递给他一个装墨水的东西；萨那尔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谢谢。”

　　“你……”西门略显惊讶地望着莫白，“这位是……”

　　“他是我们审判厅的贵客，”沉默许久的蓝礼忽然开口道，“或者说是，萨那尔的朋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西门老头轻笑着，一双眼睛仿佛要看穿一切，“明明还没有第六等级，却能够拥有与常人无二的思维；这世界真是神奇啊，想当年，我……”

　　他忽然静默了下来，双手交叠，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一动不动了。

　　萨那尔将墨水倒在纸上，折叠成块，放在瓶子下面；他划着桌面，嘴里低声念诵着什么。等到了时间，将折纸取出，展开，上面浮现出“末日神教”四个字。

　　“‘末日神教’？”萨那尔的手指捋着纸片，“塔莱因出现过有关于‘末日’的□□吗？”

　　“‘末日神教’啊，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呢……崇拜暴力与毁灭的教派已经不吃香了，不过有关于末日的教义，倒是让我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邪/教。”

　　“那是三十年前发生的事了。”一旁的蓝礼插话道，“当时这个教派的事情，还是西门首座负责处理的。”

　　“对对，不过那个时候还不叫末日神教，叫什么命运互助委员会来着。他们宣扬末日来临之时，神会用大洪水清洗世界，只有信仰神的人才能洗清罪孽，从大破灭中重生。”

　　“他们犯了什么事？”萨那尔问道，“能让塔莱因出手清理的，肯定不止是非法传教这么简单吧。”

　　“你猜的不错。命运委员会却相信只有吃下人的心脏，将‘灵’供奉到神像前，才能获得神的恩赐，甚至拥有强大的力量；在这种教义下，发生了几起的掏心事件，震惊塔莱因。因此由当时的审判厅出手，将他们最终剿灭了。”

　　“这种说辞，还真有人信啊——”萨那尔冷笑道。

　　“没办法，人总是千姿百态的嘛。”西门搅了搅自己的茶杯，让里面的植物再均匀一点。

　　“所以，这是旧的残党死灰复燃，再回来兴风作浪吗？”

　　“恐怕是的。”西门搅着手里的银勺，“不过我想不通的是，当年命运委员会的规模并不大，顶多算是个中等教派；他们能够引起塔莱因的关注，更多是因为手段的残忍和造成影响之恶劣。算起来，即使说是落魄教派也不为过。这一次回来底气倒像是大了许多，还在塔莱因做出种种诡异之事。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年来得了什么奇遇，恐怕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你们可不要阴沟里翻船。”

　　萨那尔从座位上站起来：“我知道了。”

　　“好的，我们接下来也会出手，在全塔莱因内通缉他们。”

　　“说起来，劳勃利昂公爵最近总是不见人，难道他那个儿子又闹出了什么事；你不去看看吗？”

　　“劳勃利昂家族的事情我不管，”萨那尔冷冷道，“劳德那个人的家里不正常，我劝你们也不要过去，免得多生事端。”

　　“我知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西门首座双手交握，脸上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座雕塑，“一切都是为了塔莱因——”

　　萨那尔走出政务厅，莫白从他的影子里现身：“他在暗示些什么——”

　　“他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和劳德又斗起来，所以希望我去看看。”萨那尔扯着自己的衣领，“审判厅什么也不会干，就知道支使我……”

　　“不过劳勃利昂家确实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莫白沉思道，“它那股厌恶的气息，近日来似乎变淡了，但现在还没有消失。”

　　萨那尔沉吟：“先上车吧。”

　　黑色骷髅的马车穿行在云层中，萨那尔和莫白对坐，面前摆着一个棋盘。

　　“关于这几日发生的事，你怎么看？”

　　“毫无疑问，末日神教这么大张旗鼓地在塔莱因制造诡异事件，是为了制造恐惧。”萨那尔拿着一个棋子，将它放到棋盘上，“未知的东西，总是比人类要更加恐怖，他们的目的是让塔莱因的内部自己乱起来。”

　　“这说明他们肯定还有后手。”莫白落下一子，轻松地在棋格上跳着，“单单是恐惧的话，可打不倒塔莱因；让猎物麻痹之后，一定还有一击致命的东西。”

　　“是，不过现在还不清楚他们究竟有什么手段。”萨那尔望向窗外，冰凉凉的冷雨打在窗上，却没有落出云层，“就像劳勃利昂家的事情一样，一样让我迷惑。”

　　“劳勃利昂家族的事情会和他们有关系吗？”莫白捏着棋子，趁他回过头去的时候，偷偷将两个棋子的方位换了换。

　　“不清楚，不过那阵厌恶的气息，不像是人类所能拥有的。”萨那尔说道。

　　车厢里静默了一会儿：“所以，你打算去看看吗？”

　　“当然。虽然劳德·劳勃利昂和我不对付，不过他要是死了的话，对塔莱因来说也是个麻烦。”萨那尔冷冷道，“而且，他们家的异样，我也很在意。”

　　“这个鹿角的家族，究竟是什么状况——”

　　萨那尔沉吟道：“劳德·劳勃利昂一共有两个儿子，长子叫做戴尔·劳勃利昂，在许多年前率队深入野外的过程中死去了；次子，也就是最后的一个儿子叫做赖安，听说他一直很崇拜他哥哥，在哥哥死后想要继承他的遗志成为一名冒险家，不过劳勃利昂公爵不同意。”

　　莫白双臂舒张，靠在软垫上。他仿佛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对着桌上模糊不清的遗像。

　　“现在野外有那么危险吗？”

　　“至少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的。”萨那尔道，“重要的是，在那混乱无序之地，有许多诡异之事频出。这个世界远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即使是以你现在的修为，如果碰上，也很容易丧命。”

　　莫白挑了挑眉：“按照你的说法，一个天真畅快的少年，一个丧子在家的老人，为什么会惹上遇到这种事呢。”

　　“不知道。我唯一担心的是，末日神教会对劳勃利昂下手——”萨那尔转头看向窗外，由漆黑骷髅拉拽着的马车已经落在了劳勃利昂老宅附近，“所以，尽快解决这股厌恶的气息，才是最重要的。”

　　莫白的鞋跟踩在地毯上，拉开车门：“我去看看。”

　　“好，你去吧。”

　　莫白走在暗巷中，周围湿漉漉的，生长在阴暗中的苔藓似乎结成了冰；随着融化时，滴答，滴答，脚步声与水声融为一体。莫白回过头，在这昏暗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什么不和谐的音符，如同人手指刮过黑板时刺耳的摩擦声。

　　再转身时，这声音似乎又轻了，簌，簌，仿佛树叶划过地板。

　　莫白转过头，停了下来，黑暗中逐渐走出两个小纸人，不大，只有巴掌高，脸上画着邪恶的笑容，正在如同战栗般颤抖着。

　　莫白用手捏着它们的脑袋，然后“撕——”一声，把它们的脑袋撕了下来；失去脑袋的纸人落在地上，逐渐变成一张白纸。

　　“哦，这倒是有意思。”莫白捡起那张白纸，里面逐渐浮出几个血字：“好久不见，莫白——”

　　莫白眨了眨眼睛，正待说话时，纸上忽然又出现另一行字。

　　“我对你很有兴趣。”

　　莫白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我对你也很有兴趣；你在哪儿，要不要我去找你——”

　　“既然我很想见到你，你也一定很想见到我吧？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

　　“赌你们无法阻止我——”

　　手中的白纸忽然溢出大量鲜血，然后消失无踪；血落在地上，画成了一个标识，直指前方。莫白顺着标识的方向走去，一步，两步，在转角处，

　　赖安的尸体，正静静地躺在地上。年轻的人嘴角翘起，仿佛正在做着一场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