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里奈之语》三尾狐

20、教派

　　马车停在审判厅前，林·蓝礼走出车厢，向审判厅走去；莫白跟在他后面，抬头看着天上的灰云。

　　与政务厅不同，审判厅看上去是一座向四周延展开去的建筑；像剑一样的棱角耸立在昏暗的天穹之下。表面是一种泛着光泽的金属，发出如同刀刃一般的冷光。莫白跟着他走入审判厅，拐入一条通道内，周围的场景越发狭窄，内部屹立着一道金属大门。蓝礼走上前去，依次按压了门上的金属柱。

　　“您好，请查验您的身份——”

　　机械中弹出了一个类似墨盒的装置；蓝礼脱下手套，莫白看到他的手指放上去的一瞬间，金属表面便发生形变，留下了一道道痕迹。墨盒缩了回去。

　　“查验通过，欢迎您，审判长——”

　　沉重的机关缓缓开启，莫白甚至能听到互相咬合的机械转动的声音。金属的门扇向两边移动，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蓝礼回头看了一眼萨那尔：

　　“跟我来。”

　　林·蓝礼带着他们走入门中，走过通道；莫白能看到周围如同蜂巢般的一个个房间，桌面上摆着一套套或新式或老旧的水晶器皿，有惨绿色的液体在其中流动。更有穿着金属防化服的人员，他们头戴全覆盖式的防毒面具，似乎用笔在记录着什么；一个个玻璃瓶通过传送带，在他们面前流过，里面装满成色不一的溶液。

　　除了这一副态势，还有一些无法理解的东西，莫白向后探头，惊鸿一瞥的场景内，似乎是一个巨大的锅炉；表面呈黑红色，膨胀的炉膛满足了人们对工业的各种幻想。它的底部在燃烧，显现出赤红色的铁质似乎下一秒就要炸开；它的周围同样围绕着一些研究员，锅炉旁搭着黑色的铁架，有人甚至站在上面，低头观察着什么。

　　莫白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收回了目光；直到林·蓝礼带着他们，走到一个房间内，对着里面的防化服人员说道：

　　“把之前的结果调出来。”

　　“正如你们所见，这些事情是从灰霾季之前就开始的；自从某日之后，塔莱因的失踪案上报激增。这些事件都有几个共同的特点，现场都没有留下血迹，受害者莫名其妙地消失，以及，”林·蓝礼转过身来，“现场都发现了水渍。”

　　“水渍？”萨那尔微微皱眉，“有验过它的成分吗？”

　　“有。”林·蓝礼顿了顿，“这是下水道的水。”

　　“为什么？”

　　“我们的研究人员，在其中发现了一些只有在塔莱茵的下水道才会存在的微生物和孢子。”林·蓝礼手中拿着一份报告，“你也可以看看。”

　　萨那尔拿过他手中的纸，眼眸微微闪烁：“事实上，你们也意识到了吧。”

　　林·蓝礼随手拉来了一张椅子：“意识，如果你我指的是同一件事情的话，”他停一下，“我们曾在一些案件中发现了诡异活动的踪迹，然而，通过侧写还原出来的行动模式并不一样，甚至连等级都不一样。这证明了它们不可能是同一只诡异。所以……”

　　“所以？”萨那尔冷笑道，“‘诡异感染只能制造出怪异’。这样打破常识的事情，你就这样相信了？”

　　“将所有的选项抛去，剩下的那一个再不可能，也是事实。”林·蓝礼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冷光，按着椅子的扶手，“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相信那些人是被诡异吃了。”

　　“然而，事实不允许我这样想，诡异这种东西，它们可不懂什么用餐礼仪。凡是诡异袭击的案件，现场不留下血迹和碎肉的几乎不可能。更何况，”蓝礼淡淡道，“缝合师一脉，对于这一点不是早有假说吗？”

　　萨那尔并未作答；林·蓝礼从旁边拿起了一份文件。

　　“如果你们想了解更多的话，就去蒸汽教派吧。”他说道，“案件的第一手调查，都是他们负责的。如果你们去到那里，还可以带你们去看看以前的现场。”

　　萨那尔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莫白正恋恋不舍地抚摸着一处仪器，见状，也很快地把手收回来。两者离开审判厅，乘上马车，朝着街道驶去。

　　……

　　阴暗潮湿的巷道内，有青苔在墙壁上生长。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眼神犀利，穿着棕色皮衣，踩着灰霾跑过。当他快要到巷道口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拦住了他；来者身穿风衣，帽子压得很低，遮挡住了面容。他手持一支烟，烟头已经燃了一半。

　　“塔莱因的连环抢劫犯，策划并实施了十几起抢劫案；最新一期的是安德鲁先生控诉你抢劫了他的车队并试图冒犯他十六岁的女儿——”来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并说道，“我们已经监视你许久了，先生。”

　　中年男人眼眸幽深，他定定地站在原地，手臂上的肌肉鼓起；忽然，他直冲了过来，一拳打向对方的太阳穴。而来人只是一甩手，便将他摔在地上，膝盖死死地顶住他的肚子，将一件金属样的东西顶着他的脖子。

　　“我的注射枪中，装着能杀人的毒剂，”来人淡淡道，“我想你也不愿意让我使用暴力吧，这对我们都不好。”

　　对方没有回答，一辆蒸汽马车驶过暗巷前的街道。来者一手打晕了抢劫犯，走到巷口，望着对面的情景。

　　莫白走下马车，看着眼前的场景，挑了挑眉：“这就是蒸汽教派？”

　　萨那尔紧接着下来：“如果你的脑子没出问题的话，我想是的。”

　　眼前出现的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圆形广场，周围有四根立柱，刻着一些浮雕。而蒸汽教派的圣堂就屹立在不远处，从表面上来看，是一座颇具哥特式风格的建筑，高高的花窗看上去有些阴暗。在广场上散落着不少教士，他们身穿黑袍，面容冷峻，如同石雕一般站着，毫无和蔼可亲之意。

　　莫白翻了翻白眼，无视了萨那尔突如其来的毒舌。他们将马车停在边缘，缓缓走入广场，等他们走到圣堂门口时，一名教士正站在那里，接受着信徒们的倾诉。

　　“主啊，我家爱丽儿就要十八岁了，我担心她找不到好姻缘，应该怎么办啊？”

　　“嗯，这枚圣徽，你拿去，它一定会保佑你女儿早日出嫁……”

　　“主啊，我最近感到肚子疼，但去看医生，医生说我没事。但是昨天吃饱饭之后，这种感觉又来了；是不是我最近做了什么错事，所以主要惩罚我了，是不是因为我没喂我家楼下的流浪狗……”

　　身穿黑袍的教士满脸僵硬；他在原地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来：“那你就多喝热水——”

　　“噗”，莫白笑了一下；萨那尔若无其事，提着手杖走上前去。

　　“我们是审判厅来的，麻烦帮忙引见下你们这里的负责人。”

　　黑袍的教士看了他们两眼：“好的。”他转身进去，将一大堆殷切的信众扔在外面。萨那尔和莫白跟着他进去，在高高的大殿内，屹立着一座雕像。它看上去就像一座穿着装甲的堡垒，隐约有人形，头颅是三角形，腿部夸张地粗大，覆盖着铁的手臂上提着一把巨刃。莫白能从它的头颅后面看到突出的喷汽管，创作它的人技艺极其传神，仿佛能从其中听见蒸汽的轰鸣。

　　“这就是，”莫白回忆起他从书籍中看来的一些知识，“蒸汽与钢铁之神。”【注1】

　　“没错。”萨那尔握着手杖的顶端，“而且，蒸汽与钢铁之神是唯一被塔莱茵承认并能够公开进行传播的宗教。”

　　“那么，”莫白忽然说道，“你信神吗？”

　　“你是指哪一种信，是‘信仰’还是‘相信’？”

　　“我的意思是，”莫白仰头，望向那座高大的雕像。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浓郁的宗教气息，“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萨那尔沉吟道：“对于神这种生物，尚没有证据表明其是否存在。因此我们应该认为，它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

　　“不过，即使真是全知全能的神，也不可能让我崇拜。”

　　莫白继续转过头去，望着那座巨大的雕像。正当此时，一道白影正从旁边走来，他与别的教士都不同，身穿白袍，胸前带着挂饰，微微翘起的唇角就像在微笑。

　　“这位是……”

　　“承蒙牵挂，在下承轴区本堂神父，白琊。”他将手放在胸前，躬身行了一礼，“不知道两位驾临，有何指教？”

　　“白琊神父，我们想知道关于之前失踪案的消息。”

　　“原来如此，像这样琐碎的事情，一向是我们蒸汽教派承办的。”他的唇边仿佛浮起一抹微笑，“不过，关于这一连串案子，实在是错综复杂；能报告的我们在给审判厅的文件里都报告上去了。不过二位要想去第一现场看看的话，我倒是能效劳一二。”

　　“无妨，你带我们去就是了。”

　　“不过要等到闭堂之后。”

　　萨那尔转头，莫白正巧也在此时看过来，两者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

　　“那就麻烦白神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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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蒸汽与钢铁之神是纯宗教产物，实际上并不存在
所以大伙就不要期待什么神明博弈之类的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