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玫瑰》陈妻

1、第一章

　　阳台上的花开了，白瓷盆里粗壮的枝干与肥大的叶子间，一握小小的红花朵缀在其间，若不细看还真以为是被刺破的一滴血，迎着破晓的灿光，艳冶却又让人扎眼得疼。
　　药芝坐在卧室里的床上，盯着那滴血一样的花，细腻的晨风从阳台门的缝隙里钻进来，还带着夜雨的凉，吹的她一阵一阵的头疼。
　　凉薄三月，料峭春寒，北方虽然早已到了抽柳吐蕊的季节，但人们还是在早上出门时依旧裹着棉服。而药芝仅穿着一层单薄衫，却觉得浑身如火烧一般。
　　那花是她和他约会时从街上化妆品店门口的员工发单页时所携带的一枝，回家后被她插在了花盆里，没想到竟萌发起了芽。
　　“小x，今天我去不了公司，你替我组织会议吧……”
　　当她发完短信，按灭了手机屏幕，在家里翻间倒柜，桌子里的所有钥匙，账簿，饰品，甚至之前丢失了很久的钢笔都翻出来了，还是没有找到想找的感冒药。
　　药芝一把坐在一堆衣服上，脱力地抱住双腿，头低着，使自己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头晕像海浪一般让她窒息。
　　直到每天固定时间来打扫的钟点工来了，才发现在地上蜷缩着的药芝。
　　“呀！卢太太，你怎么了？”
　　“没事，一会你帮我买点药吧，我想要回去睡会。”
　　“好...”
　　“午饭你也别弄了，没事别叫我。”
　　“好...”
　　看着小夫人微微悠晃的身影隐蔽在了门后，钟点工才轻声捏脚地收拾，这时，一张白纸黑字闪入她的眼中，下意识以为重要文件便俯身去捡，拿到眼前，只见上面几个加粗大号的字体“离婚协议书”。
　　钟点工霎时被惊吓住，这种重要的文件应是刚刚被生病的夫人无意翻出来。想着这两人的婚姻还不是很长，也许是之前吵过头了，于是便把协议书塞进书架上的不常动的书里了。
　　在小工的记忆里，这家的先生和夫人常年不在家聚，男方更甚，她隐隐打听过先生是娱乐圈里的重量级人物，而夫人是一名翻译官。之前听过她一起工作的小时工的描述，两人是一同住在这栋楼里，后来认识的，而且是先生对她一见钟情。
　　窈窕顺女，君子好逑。
　　这句话形容这两人最合适不过了，那天，药芝抱着一大束的蓝绣球和完全不认识的邻居——卢晓同坐一个电梯，当时正值夏日，一袭白衣葱绿长裙的清汤挂面的样子让他对药芝有了很深的印象，随着电梯的下降电梯里不断有人加进来，药芝和卢晓不断被“拉近”，两人的距离从本来的一臂之隔逐渐缩成了肌肤相亲的地步，女人身体柔软的触感，混合着花朵甜香的淡淡汗味，未掺杂一丝人工香精，让卢晓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起来。
　　蛊惑。
　　卢晓回忆两人的相遇总会想到这个词，她小小的身子被人群挤在他怀中，柔弱无骨的样子，让他想到抱起来一定像抱着他家的猫一样，蜷缩起来，像个破壳而出的小动物，想必连脚趾都是娇小可爱的吧，卷着，玉雕似的，眼睛湿润着，眼尾红红的泫然若泣，如果学猫叫一声.....
　　如果不是冷不丁的一声“叮”，这场意淫会更加没完没了。
　　卢晓第一次见她便认出了她，因为一段中法国家领导人会晤时镜头扫到了坐在外交官身后的药芝，精致的五官清冷的气质让她迅速在各大网站上小火了一阵。
　　接下来的两人见面更加如预定好一般，从不相识的寒暄到心动的约会，无数次，卢晓看着挽着自己臂弯处的这个女人，像是自己在与外界失联的空旷野外无意抬头看到的那一抹流星，带着刹那的惊艳和惊奇闯进了他的视野，然而下一刻却让他感到浮若游丝的莫名恐惧。因为她的到来，他深感到前路的迷茫和方向的失离感，因为他和她的年轻，错误的判断和容易慌乱的感知让他们之间愈渐远离彼此。
　　因为公司的合同规定，他还不能把他们结婚的消息发布在大众之中，他的那些粉丝甚至还在对着他的机场照和网站下发布求爱的宣言。
　　他给她的只有那张红纸和一把他的房间的钥匙。

　　卢晓坐在车里，旁边的助理在整理着来年的行程计划。
　　“老x，明年我想买一栋房子外加三个月的长假。”
　　“你觉得可能吗？你不怕被同行查住啊。”
　　卢晓疲惫地抹了一下脸，“当我没说。”
　　手机突然发来一条语音，来自白黎。
　　点开，轻柔的女音传来：
　　“鹿，你回去之后，跟弟妹好好谈谈，这才结婚半年不到不能把吵架当家常便饭，本来就面见不到几次，珍惜眼前人......”
　　卢晓没等语音说完便关掉了界面，将帽衫一拉，靠在车座后背闭目养神。
　　“你和她好像才合作两个星期吧，这就关心起你的婚姻了。”
　　“别说了，开车吧。”
　　“行行，师傅，走吧。”
　　车窗被厚重的隔纱挡住，车子平稳行驶在高速路上，车中稳如温室，偶尔被掀起的窗纱一角外面的光怪霓虹一闪而过，城市的标识之塔坐落在河岸之畔，漆黑的塔身宛若圣者降落，审判着每个过路人的罪恶。

　　卢晓回到家，结果整间客厅没有开灯，唯一的一束光源传自书房，他过去打开门，看到他的妻子正在翻书，不像是浏览，满桌被翻开凌乱的书籍，更像是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
　　“哈！”药芝没有听到他回来走步的声音，也没有想到他会今晚回来，突然的男声让她一下子惊吓掉了手中的书。
　　看到是他，又安下心来，“没什么，改天再找。”
　　“对了，你吃饭了吗？”
　　“你呢？”
　　“没有。”药芝说着将最后一摞书放回架子上。
　　“咱们别做饭了，出去吃吧，我现在就定餐厅。”卢晓说着准备打开手机，下一秒对方的冷而轻的声音让他关掉了页面。
　　“哼，被拍到怎么办？”
　　药芝的身影消瘦如竹，眼睛从始至终没有落在卢晓的身上，开门就往厨房走去，从冰箱里拿出一盘钟点工做的冷饭放到微波炉里。
　　“热好了你就吃吧。”
　　卢晓看着她动作缓慢地忙活着，想要上前帮她，而下一秒她又走开去了卧室，床上躺着张开的放好了衣服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
　　“公司安排我去D国一趟，我得现在收拾。”
　　“你还在生气吗？”
　　卢晓的一句，药芝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把箱子拉链拉好然后站在了卢晓面前，形容有些憔悴。
　　“卢晓，我这次要离开一段时间，正好我们冷静一下吧。”
　　“你现在是要跟我说离婚吗！”卢晓终于没有忍住脾气，一把抓住了眼前人的手臂，惊气之余突觉手心里的她好像瘦了不少。
　　“我知道你刚才在找什么，离婚协议书是吗？我已经让小时工给扔了！”
　　药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他，墨黑的眼底仿若枯井一般没了生气。
　　卢晓像是努力压抑自己的野兽，忍住撕碎对方的欲望，声音粗哑，“你想要我怎么做？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我不做这份工作了好不好？你把原件删除，我立马宣布退出圈里行不行！”
　　“卢晓，你没有错，我也没有不爱你，可是我不想这样下去。”
　　药芝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平静优雅，“是我不好，卢晓，我不配你这样。”
　　夜晚如海般沉静死寂，愈是安静下沉愈是离深渊不远，那些被深藏的暗涌的恶念，私欲，丑陋似要立马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
　　“你为什么还在要和她合作？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见她了吗！”
　　“你冷静一点，白黎只是友情合作，仅一个星期就结束了。”
　　“卢晓，你骗我！你看不到她在勾引你吗！她想上你的床！”
　　“够了！”
　　……
　　【When you look long into an abyss, the abyss looks into y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