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惑》沛霖

3、二嫁

　　第二个丈夫叫大富，结婚那天一身酒气的他冲进新房，伸手托起月娥的脸，柳眉，杏眼，小嘴，脸上擦了点粉，掩去了她满脸的疲惫，一身的红衣衬得她仿佛年轻了十岁，大富啧啧了两声：“两千块钱，真值。”这时月娥才知道父亲收了人家两千的彩礼。大富猴急地亲上她的嘴，急不可耐的扯了她的衣服。月娥闻着冲鼻的酒味，强忍住想吐的冲动，眼睛一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吧。
　　结婚的头半年，月娥对丈夫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累’，无休止的需求，不分昼夜，不分场地，她每日只得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做着忙不完的活，活计稍有滞后，公婆脸色便来。
　　半年后，大富的原形毕露，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月娥管不了，也不敢管，一句多话也会招来大富的辱骂和拳脚，她只得叹自己的命苦，好在第二年，女儿降临，她的生活有了盼头，于是她把精力全转到孩子身上，不再去理会他的荒唐。
　　最让月娥难忍受的莫过于从丈夫手中接过家用，大富一脸的大爷，要月娥必须曲意奉承他，否则永远就是那几句：这两张足够大爷在镇上找几个年轻妹子了，给你还不如给她们，她们好歹会让我高兴快活，随我爱咋就咋，哪像你，收了我的钱还给我脸色看，真是白养了你这个人。每当这时，月娥最想做的就是把钱甩在他脸上，吼他一句你去找那些个女子过日子呀！然后离开，可想到女儿，她忍了。
　　女儿是她在这个家的唯一慰藉，而长生家的儿子是她无休止的伤痛，月娥对他的愧疚无法用语言表达，成亲后不久也曾去看过儿子，不幸被大富知道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揍，不当人样的揍，还一边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刚到这个家就急哄哄的回那边去，是舍不得你那两小叔子吧，你竟敢拿老子的钱去疼长生那个孽种，我揍死你，揍死你。”月娥不敢反抗，因为反抗意味着更重的折磨。打累了骂累了，大富见月娥不开口说一句话，知道她心不服，于是便恐吓：“下次你若再去那边，我打断你的脚，若再给钱给那个孽种，我让他哪天变残障。”
　　月娥知道他狠毒，说到便做得到，便从此不再去长生家了，有几次在路上看见儿子，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避开，偷偷地看。没爹没娘的孩子变得形单影只，沉默寡言，记得最后一次见他，他看月娥的眼神是那般的怨，刺得月娥钻心裂肺的痛。
　　因为月娥生了女儿后就再也没怀上，大富对她是越来越恶，原来打骂还会找点理由，现在不需要了，喝醉了赌输了都会砸东西打人，变着法折磨她。
　　月娥实在受不了了，毕竟上过几年学，有点法律意识，找上村里的妇女主任。妇女主任同情她可怜她，但很无奈，人家与大富同一个村的，一世的邻居，她，一个二婚嫁进来的，保不准哪天离了婚，出了这个村就是路人，安慰几句，喊来大富不轻不重的骂了几句。后来妇女主任也烦了，对她说：“既然那人是说不变的畜牲，你就离了吧。”
　　离？怎么离，大富说过，除非死，她不能走出这个家。再真离了，自己上哪儿去？月娥想起上次挨打回到娘家，父亲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她，说了句：“谁让你是二婚呢？本就矮了人家一截。”说完掉头便走开了。母亲替她边上药边劝：“忍了吧，夫妻哪有不吵吵打打的？一辈子说长不长，忍忍就过去了。看着孩子的份，凑合着过吧。我们也老了，管不了你一世了，回去吧。”月娥鼻中发酸，自己已是娘家泼出来的水了，收不回去也不会收回去了。
　　月娥认了，泄欲工具也罢以泄气工具也罢，企图通过繁重的农活减轻自己的痛苦，心中唯一的期盼，一双儿女快点长大，他们长大了不可能不会帮她。
　　戏剧般的，又是七年，大富死了，醉酒骑车摔死的。看到一身血污的大富躺在门板上一动不动，想起他早上出门时，她心中诅咒过他不得好死，难道真是诅咒灵验了？月娥哭了，半是后悔半是愧疚，好歹他给了她一个安身之处，给了她吃，给了她穿，做人不可没良心。
　　送大富上山归土之后，公婆姑叔就没让她再进家门，不许她带走孩子也不许她以后回来看女儿，骂她是扫把星，克死了大富。
　　这一下方圆几里她都有了名声，大家都不愿接近她，怕沾上她的秽气。老家呆不下去了。听城里打工回来的人说城里到处都有钱赚，月娥揣着原来省下来的几十块钱就上了路。
　　来到城里她傻了眼，大把大把的大学生都还待业呢，哪有她这个小学才念完的人的份呀。别人问她有什么技能，月娥半天答不上来，现在后悔书念少了也没用了。找了半个月，工作没着落，钱又用光了。这天月娥在一家排档而前捡东西吃，被老板娘看见了，老板娘心肠好，给了她一顿饱饭，了解了她的遭遇后，把她留在店中帮工。
　　终于找到了工作，吃饭住宿都解决了，还有四百元的工资，月娥看到了希望，人也精神了许多，老板娘见她勤快每月又加了五十块的奖金。月娥规划着这些钱的用处，儿子再过两年就要娶亲了，女儿还在念书，就全留给他们，一人一半。碰到家乡来的人，她总不忘给一双儿女捎去点东西，可每次人家都会打来电话告诉她：东西没送出去，人家不收，转交给她娘家的嫂子了。月娥每每听到这些，心中要难过半晌，儿子是怨她，女儿在大富家人的调教下恐怕不只是怨更是恨。月娥相信时间会慢慢淡化这些不愉快，还是一个劲的舍不得花舍不得用地为两兄妹存钱。
　　老板娘突然有天说：“娥姐，你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若哪天做不动了没人请了怎么办？都快四十的人了，还是找个伴过好下半辈子吧。”
　　月娥笑笑：“没关第，再过两年儿子成家了，我帮他带孙子去。”
　　“你儿子还才成年，成家早着呢。我跟你说啰，我老家有个远房亲戚，在煤矿上班，去年死了老婆，有两个小孩，一个念初中，一个上小学，家里需要一个烧饭做菜热铺盖的人，我跟他说过你的情况，他同意，他是个好人呢，性格脾气特别的好，疼他原来那老婆远近有名。我看你太造孽了，还是跟他去享享后半辈子的福吧。”
　　说得月娥有些心动。老板娘趁热打铁，连夜就把月娥带到了一百里外的远房亲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