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忧伤开满地》婉兮清扬

3、3

　　晚上回到宿舍，叶喜一直好奇顾忧忧是怎么认得慕幽的，她几次张口想问，但又觉得顾忧忧根本不会告诉她。在她几番犹豫之后，顾忧忧竟然先说出话来：“你知道慕幽的事多吗？”叶喜条件反射似的连忙点头。正点着她的动作突然顿住了，支吾着：“谈不上多。”慕幽的事，她知道的全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顾忧忧有些想笑，扯了扯嘴角：“知道多少说多少。”她觉得现在像审讯犯人似的。
　　叶喜偏了偏头：“她以前就和我是一个初中的，不过不同班。她常常不上课，也很少参加学校的活动，反正感觉挺特殊的呢。”她又偏偏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凑近顾忧忧。声音一下子小了起来：“不过，我有听说她为什么这么特殊。”看见顾忧忧朝她看过去，才有些得意地眨了眨眼，说道：“好象她身体不好，所以才会这样。”
　　顾忧忧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一点了，现在听见叶喜直接说了出来，她还是愣了一下。只是身体不好吗？她的脑中，浮现出那张有些苍白的笑脸来。

　　慕幽对顾忧忧，也是一种不自觉的亲切感觉。或许是因为名字里那个字的读音相同，或许是因为在那个女孩脸上总是清晰可见的冷淡表情，让慕幽产生了一种想亲近顾忧忧的想法。她甚至拒绝了医生要她再住院观察两天的建议，就去了学校。
　　反正，住院对她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她摸摸额头，还有点热度。这轻微的低烧，她希望秦云川不要发现。搁下手里的笔，慕幽站起来，习惯性的向左望去。
　　窗户正对着窗户的那间，就是秦云川的房间。浅浅水蓝色的窗帘上有大朵暗暗的花，是慕幽选的窗帘。不知不觉，她和秦云川连在一起的时间，也有十多年了。她突然想到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秦云川的时候，忍不住翘起嘴角笑了。

　　慕幽从小身体就不好，第一次见到秦云川的时候，正好是秦家搬到她家隔壁。早上开始，她就被吵得睡不着觉。她迷迷糊糊地走到对面，刚好看见个小男孩。然后，她白着一张脸，在秦云川面前倒了下去，当场把比她大上一岁的秦云川吓坏了。从那天起，两个小孩儿感情就自然而然的越来越好。直到，现在。

　　从回忆里醒过神来，慕幽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转过头，秦云川果然出现在她房间的门口。他的样子和在学校里完全不同，眼睛里满是温柔，端着一个白瓷碗，含笑看着她。慕幽噘了噘嘴，她知道那是药，而且还是秦云川特地为她熬的。可是，真的很苦，她一点都不喜欢。秦云川走过来，放下碗，拉起她的手，轻声说：“幽幽，喝药吧。”
　　桌上的药在白色的对比下显得特别黑，浓浓的，有种淡淡的腥味。慕幽有些无奈地拿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如她所期望的那样，在秦云川的脸上看见了淡淡的带着鼓励的笑。他掏出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递过来，慕幽满意地放进嘴里，之前的苦味总算消失不见了。
　　他们，连喝药的默契，也是这样的好。

　　顾忧忧现在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教室外面会有那么多人了，几乎只要秦云川出现就必定会造成这种状况。而秦云川之所以会出现，则完全是因为慕幽。开学到现在，慕幽只来上过两次课，两次轰动顾忧忧都见到了。她不由在想，如果每天慕幽都来上课，秦云川岂不是都要出现？想起那时候看见的他想生气又不能发火的表情，顾忧忧眼中闪过笑意。
　　除了没来上课和同学几乎没有过接触，秦云川也是慕幽在班上显得有些不合群的原因之一。那些女孩子们带着爱慕的眼神看着秦云川，对于他身边让他呈保护状态的女孩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男生们倒是一直有些期待看见慕幽这个还有些神秘的女孩，但一对上秦云川的眼，这种期待也就烟消云散了。让人不得不承认，年龄的差别在气势上表现的是这样明显。

　　慕幽一到教室，就看见顾忧忧和叶喜已经在座位上了。清晨的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她们身上，看见慕幽进来，顾忧忧罕见地绽开一个浅浅的笑。慕幽迎上她的目光，也笑了：“忧忧！”“幽幽！”两个女孩子几乎是同时喊出对方的名字来，听上去根本没有分别。慕幽朝叶喜点点头打招呼：“早上好。”叶喜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马上回道：“早上好早上好。”又让慕幽笑出声来，她不仅打心底喜欢顾忧忧，同时也打心底觉得叶喜十分可爱。
　　相对于叶喜和顾忧忧相处时明显的一头热，顾忧忧和慕幽则完全不是这样。顾忧忧表现出少有的积极主动，也让叶喜有些吃惊。但叶喜向来就不是一个想得很多的女孩，所以三个人在一块，她依然觉得很开心。她甚至觉得，只要顾忧忧开心了，她就高兴。她们三个一起，唯一不高兴的就是秦云川。
　　在秦云川来说，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抗拒，不希望慕幽和顾忧忧走得太近。可在家的时候，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你和顾忧忧……”慕幽就用她那双澄澈的眸子看过来，眼睛里是少有的严肃：“我喜欢她，想和她做好朋友。”慕幽看得出来秦云川对她和顾忧忧在一起的态度，但是，她不可能事事都要秦云川来做决定。
　　慕幽的低烧，秦云川根本就看了出来。但是看见她这次这样坚决，他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那么，只要在她身边，保护她不受伤害，就够了吧。这样的决心，很多年前就深藏心底，这一次，他的决心更加坚定。

　　这样一来，在学校的时候同时看见顾忧忧，慕幽，叶喜，秦云川的机会变的多起来。在教室里面，学生们也习惯了看见顾忧忧，慕幽和叶喜三个人在一起。即使是简单的说笑，她们三个人还是能够被人一眼从教室里那么多女生中辨认出来。秦云川有时候送慕幽去教室，也很轻易地找到顾忧忧所在的方位，他不得不承认，顾忧忧有种能吸引人目光的能力。
　　慕幽住在家里，可放学的时候她仍旧会先和顾忧忧她们走到宿舍楼，再和秦云川一起回家。每次都可以看见秦云川阴沉的脸，也让顾忧忧觉得格外有趣。
　　看着慕幽和秦云川在视野里消失，顾忧忧和叶喜才一同上楼去。叶喜挽着顾忧忧的手，她现在已经开始习惯秦云川这个人了。而从此，对于之前她对秦云川的盲目崇拜，终于停止了。
　　“他也会生气，他也要吃饭，他也会流汗，和我们每个普通人都没有分别。”开始的时候，叶喜说着这话还带着失望，现在则完全没有了。顾忧忧耸耸肩，是谁说过，成长是幻灭的开始，现在看来，认识也是幻灭的开始。
　　这天正好是顾忧忧的生日，慕幽和叶喜兴奋了一整天，从早到晚。下午的时候，慕幽提议去吃饭加唱歌。她仿佛很有把握地说：“我家住在附近，这一块的环境我都知道。”顾忧忧事后承认自己当时头脑有些发热，居然相信了她的话。因为当她们出了校门之后，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
　　找了好半天，慕幽口里那个环境好，价钱实在的地方还是没有找到。慕幽看着身边的两人，有些抱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她虽然的确住在附近，可出门的时候有哪回是单独的？顾忧忧摆摆手：“没事。”慕幽想了想，说道：“不如，把他叫来。”顾忧忧和叶喜都知道她口中的他就是秦云川。对看一眼，顾忧忧和叶喜同时点头。
　　慕幽掏出手机。没几分钟，秦云川就出现在她们面前。运动衣还是湿的，贴在身上，头发也是湿的，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看见他这样，顾忧忧首先笑出声，然后三个女孩子当街大笑，直把秦云川的脸从零下笑到了零上，气的。他提着外套，恨恨地看了眼顾忧忧，像在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顾忧忧才不甘示弱，她也瞪了回去。就看见他们俩，大眼瞪小眼，旁边的两个人更是笑得止不住。
　　等缓过气来，慕幽开口：“你刚才在训练？”秦云川点点头，还不忘再瞪顾忧忧一眼。
　　顾忧忧也知道他是校篮球队的，有时候下午放学后要训练。所以被她们紧急ＣＡＬＬ来的时候才会水淋淋的，不过，当时那副样子，叫人不笑也难。她根本不觉得自己先笑出来有什么好愧疚的。

　　听说她们要找地方吃饭唱歌，秦云川理所当然地带起了路。穿过一条狭长的巷子，他们来到另一条街上。顾忧忧和叶喜都惊讶地张大了眼，看着眼前。这条街是意外的热闹，而且有意思。虽然热闹，却不觉得吵或是喧哗，是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热闹。街道两边都是店铺，现在都开着门，各有特色。一间间看下来，有带着浓郁少数民族风味的小吃店做成竹楼的样子，有充满了怀旧情调的咖啡屋色调沉沉，还有古色古香的飞檐厅堂，顾忧忧只觉得自己看花了眼。叶喜也这么觉得，连慕幽都有些吃惊，秦云川会把她们带到这条街上来——她不是没来过，可是却不记得地方，她也没想过一定要到这里来。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显得有些微微得意地看着顾忧忧的秦云川，又看了眼还处于震惊状态的顾忧忧。
　　“太棒了！”叶喜最先叫出来，语气中满是兴奋。她拉住顾忧忧的手，又拉住慕幽的手。顾忧忧抿着嘴微笑着任她拉住，一瞬间，她的脸突然显得很温柔。让正看向她的秦云川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迅速地偏开头去。
　　他带着她们往左边走去，很快来到一家店的门口。门外蹲着两个石狮子，朱红色的门上面挂着两个环。顾忧忧和叶喜有些怀疑地互相看看，就看见秦云川拉了拉门环，门开了。看进去，是一条青石板的走道。跟着秦云川，顾忧忧三人走了进去，里面又是一方天地——草木像是完全没有打理过的样子，细看却发现生长有序。走过一段路，才看见大大的厅里面摆满了桌椅。还有许多客人，或者说笑，或者安静的吃着东西。
　　这条街上的店果然都很有意思，顾忧忧心里想着，抬起眼打量着四周。有人招待着他们坐下来，秦云川点了菜，没多久，菜上桌了。

　　慕幽看着眼前的菜，突然冒出一句：“忧忧，好象今天应该吃蛋糕比较好哦。”
　　顾忧忧笑了笑：“没关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爸爸妈妈仍然没有打电话来，即使现在有朋友在一起，还是有些难过。
　　在一边听到她们的对话，秦云川有些莫名：“吃蛋糕做什么？”
　　顾忧忧收起笑容，板着脸看了他一眼，慕幽插嘴：“今天是忧忧生日哦！”惊讶在秦云川的脸上闪了一下，又很快收起。慕幽站起来：“那我还是去买个蛋糕吧！”她正要往外走，秦云川拉住了她：“我去吧，你们吃。”
　　见他出去，慕幽才笑着说：“我就知道他不会让我去的。”顾忧忧摇了摇头，幽幽是吃定了秦云川舍不得她做这做那吧。叶喜突然叹了口气：“现在我对于帅哥的梦想算是彻底破灭了。”听见她的话，顾忧忧马上明白过来，憋着笑说：“所以说，有些人是不能够近距离接触的。”三个女孩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又一次大笑出来。
　　顾忧忧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笑过了，她停下笑，感激地对慕幽和叶喜说道：“谢谢你们。”
　　慕幽朝她眨了眨眼：“你还要谢一个人哦。”
　　顾忧忧微笑点头：“是啊，还要谢谢那个提供笑料给我们的笨蛋。”
　　冷不防边上响起一个声音：“你说谁是笨蛋？！”
　　顾忧忧斜着眼看过去，秦云川提着一个盒子站在旁边，脸上阴沉沉的。她撇撇嘴：“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慕幽拉拉她的袖子，又扯扯秦云川，各自使个眼色：“好了好了，蛋糕买来了，开始吃吗？”顾忧忧和秦云川再次互瞪一眼，却同时说出：“随便！”
　　叶喜觉得在自己的心里秦云川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了，她一面在心里哀叹，一面有些兴奋地盯着摆到桌上蛋糕盒子。
　　揭开盒盖，一个被水果装饰得格外鲜亮的蛋糕出现在眼前。
　　“好棒哦！”叶喜首先呼出声来，慕幽也称赞道：“真的很漂亮。”只有顾忧忧，还是一副让秦云川生气的不屑样子，但眼睛却一直看着蛋糕。秦云川看清楚她目光的方向后，心里又得意起来，拿过一边的刀就要切，顾忧忧却把手伸向了他。
　　秦云川不解地看过去，顾忧忧指指他手里的刀。慕幽捂住嘴偷笑，叶喜好心地告诉秦云川：“要寿星切蛋糕啦！”他看看手上的刀，扔了过去。顾忧忧正好接住，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声。不知为什么，秦云川却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是谢谢。

　　晚饭后，慕幽又要秦云川带她们去唱歌的地方，秦云川摇摇头：“现在不早了，还是回去吧。”说着，他指指天空。顾忧忧抬头，这才发现原来天已全黑，天空中的星星因为城市灯光的关系显得黯淡。慕幽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从眼皮下偷偷看着秦云川：“那好吧，那我先送她们回宿舍好吗？”秦云川搂住她：“我和你一起。”
　　慕幽偷偷对着顾忧忧比了个Ｖ字，顾忧忧在心底暗笑着看了看秦云川，然后伸手拉住叶喜，朝学校走去。

　　快到寒假的时候，功课渐渐紧张起来。在顾忧忧她们三个人中间，最苦恼的就是叶喜了。她的理科一直不好，距离文理分班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为了期末考试，叶喜这段日子都过得有些寝食难安。
　　天才刚蒙蒙亮，宿舍的灯光就亮了起来，叶喜忍痛告别温暖的被窝爬起来复习。她现在把床换到了顾忧忧的对面，免得还要爬上爬下。顾忧忧躺着，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来，看见叶喜已经穿得整整齐齐坐在桌子前翻开了课本。她揉揉眼睛，声音里满是倦意：“这么早？”叶喜回头，看见她醒了，连忙把灯调暗：“吵到你了？”顾忧忧摇头，翻个身继续睡了。等到她再醒的时候，宿舍里已经没有叶喜的身影了。
　　这一个多星期以来，顾忧忧已经习惯如此了。她正收拾书包，一回头却看见桌上不久前叶喜刚刚做过的习题。脑子里还没想法，手已经伸过去拿了起来。越看，顾忧忧的眉皱得越紧，她一直知道叶喜的理科差，可还是没想到会差成这样。她把习题塞进包，朝教室走去。
　　还没进教室，远远的，顾忧忧就看见叶喜坐在位子上，表情认真地垂着头看书。顾忧忧的表情在一瞬间柔和了下来，从包里抽出那册习题捏在手里。叶喜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走进来，直到顾忧忧把习题放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
　　叶喜的脸上马上挂上了灿烂的笑容：“你来了？”看见顾忧忧脸板着，她又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顾忧忧指指那册习题，叶喜摸了摸耳朵，拿起来看了看，然后脸慢慢红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错了很多吗？”
　　顾忧忧冷笑一声：“你自己看！”
　　“哦。”叶喜不敢再说什么，直接翻开看，她脸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迷茫。
　　顾忧忧暗自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从叶喜手里拿过习题。她一一指出错误，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叶喜不安的表情，再仔细地讲给她听。
　　就这样，最后的期末考试，叶喜居然没有在理科上栽很大的跟头。

　　寒假刚开始，慕幽就约了顾忧忧和叶喜去滑冰，理由是她们将会有一位非常专业的指导教师。等到了溜冰场的时候，顾忧忧和叶喜同时发出失望的叹气声。她就知道，是秦云川那个阴魂不散的，顾忧忧有些咬牙切齿。叶喜正在那边坐着，与手里的鞋带做最后的拼搏。
　　慕幽和秦云川却已经手牵着手，滑到场地中央去了。手托着腮，顾忧忧靠在栏杆上，看着他们的身影。唇间不觉逸出一声轻轻的喟叹——还真是，非常漂亮的一对呀。她浑然未察现在自己眼中闪烁着的是什么光芒，可是一边系好鞋带的叶喜却看在了眼里。叶喜刚刚站起来，吃力地扶着栏杆，挪到顾忧忧的身边。一抬眼，就看见了顾忧忧的眼神。
　　她读懂了，那是全然的羡慕。
　　她吃了一惊，心脏有些不听指挥似的跳动。垂下眼，叶喜慢慢来到顾忧忧的身后，扶住她的肩。感觉到肩上多了份重量的顾忧忧，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她微微把头偏了偏，脸上的皮肤贴近了肩上的手。不知不觉中形成的，也许并不仅仅是习惯。
　　慕幽和秦云川没滑多久，就停在她们身边。慕幽的脸有些不正常的红，微微喘着气，间或夹杂了几声轻咳。秦云川担心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流连：“真的没事吧？”从小到大，这句话说的频率不是一般的高。慕幽摇头，浅笑盈盈地对顾忧忧说：“忧忧也去滑吧！”
　　顾忧忧的眼睛里也满是担心，她伸手握住慕幽空着的另一只手，感觉到慕幽的回握。
　　“我叫云川教你。”慕幽把她的手放在秦云川手里，然后朝叶喜走去，换上了个俏皮的笑容：“我现在就交给你咯！”
　　顾忧忧的手在秦云川的手里，互相之间都有种热量从手指上一直传到了心里。两个人都有些震惊地看了彼此一眼，又同时别开头。叶喜指着他们对慕幽轻笑：“还是小孩子呢。”慕幽点头。
　　像是小孩子闹脾气般的争峰相对呢，那两人——慕幽低下头悄悄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看得见里面深深浅浅的青紫色的血脉，在手臂间蔓延。
　　顾忧忧被秦云川牵着，在场地上慢慢滑起来。顾忧忧尝试着适应自己脚上的鞋和地面的接触，摩擦力好小，身体轻飘飘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几次差点摔到，却被秦云川扶住了，顾忧忧发现自己心里有簇开心的火焰，越燃越高。她偷偷看了眼身边的秦云川，她的手被他的包住，她有些走神起来。一时没发觉前面有两个人，正朝这边过来，就这么撞了上去。
　　“啊！”轻呼一声，顾忧忧下意识的闭眼，愣了一下才发现不对，自己根本没有摔到。转转眸子，她看清楚自己竟然在秦云川怀里，热气从心里升到了脸上。她连忙要推开秦云川，却忘记了自己还穿着冰鞋站在场地上。一推一攮之间，顾忧忧还是坐到了地上。腿上隐隐作痛，她低下头揉着，顺便掩饰自己发红的双颊，耳边传来秦云川的声音：“哎，你怎么还是摔着了呢？”
　　脸上热度退去，顾忧忧抬起头，正好看见他的苦笑。
　　她偏过头，看向站在外面的慕幽，远远的根本看不清楚任何表情。

　　“继续吧。”看她还在发愣，好象完全忘记自己还在身边的样子，秦云川心里有点冒火。他直接把顾忧忧的手牵住，拉了起来。
　　顾忧忧回神：“哦？好。”
　　他们再次开始滑起来，还没到一整圈，顾忧忧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果然，场外刚才他们曾经站过的地方传来异样的骚动。她看向秦云川，秦云川也刚好看向她，从彼此的眼中，都读到了相同的感受。
　　“快走！”只说了一句，他就要牵着她向那边滑。
　　顾忧忧把他推开：“你先过去。”
　　秦云川一怔之后迅速地朝那边滑去，而顾忧忧坐了下来，开始解自己的鞋子。很快就解开了，她长吁一口气，提着鞋子，跑过去。
　　一站住，顾忧忧的脸色变了：慕幽闭着眼睛，吊在顶棚的灯把她的脸色照得白得渗人，秦云川把她抱在怀里，焦急地打着电话，一边的叶喜急的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看见她过来，叶喜扑上去抱住她：“忧忧！我好害怕，她，她突然在我面前，呜呜……”顾忧忧安慰地拍拍她，想说点什么却又合上了嘴。
　　秦云川挂断电话，对顾忧忧说：“你照顾她一下，我去换鞋。”刚说完，他才发现顾忧忧还光着脚，他皱了皱眉。顾忧忧见他过去了，蹲下来帮慕幽解鞋带，一瞟眼，发现叶喜竟还穿着冰鞋。
　　“你快去换鞋！”
　　叶喜低头，原本就要哭出来似的的脸上又多了三分沮丧：“是，是。”
　　顾忧忧帮慕幽脱下脚上的冰鞋，叹了口气，真是，怎么就一团乱了呢？
　　秦云川提着两双鞋过来，一双扔给顾忧忧：“穿着。”顾忧忧低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鞋，她一声不吭地穿上鞋，边看着秦云川小心翼翼地帮慕幽穿鞋，没来由，心有点酸酸的。

　　慕幽再次住进医院，现在的她气色比那天被送进来的时候要好得多了。可是顾忧忧还是心有余悸，那天的情景，她怎么也不会想再碰到一次了。现在的慕幽正靠在松松软软的枕头上，整个人像陷下去了一样。柔软的头发散落开来，她的脸上挂着疲惫的笑：“忧忧，你来了。”
　　顾忧忧把提来的水果放到柜子上，在慕幽身边坐下来，握住她的手。却被手掌的冰凉惊了一下，顾忧忧担心地看着她：“现在没事了么？幽幽，你的身体……”欲言又止。她的手被反握了一下，慕幽鼓励的笑落在她的眼中：“真的没事。”
　　顾忧忧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想起那天送慕幽来医院的情形。
　　秦云川根本不让她们跟进去，手一展就把她们拦在了门外，所以关于慕幽的病情，顾忧忧一点也不清楚。
　　她有些懊恼，当时怎么也得听一听的呀，说不定贴在门上就可以知道里面在说什么了。不过，她也明白肯定不是什么会这么轻易没事的病——会晕倒，常常会请假。而且，秦云川的脸色是那么的凝重，没事？当她是傻子还是白痴？
　　可是顾忧忧当然不会这样问慕幽，秦云川摆明了不想让她知道，不知道去问问医生会不会有收获。她找个理由出了病房，找到那天见过的医生。谁知道这个医生也守口如瓶，一摆手，就叫顾忧忧碰了个钉子。
　　要回家的时候，顾忧忧站起来，窗外的阳光照在慕幽身上，让顾忧忧想到了天使。她的目光掠过吊针的瓶子，上面几个字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也许，查查药名也能知道点什么？靠着她一向不赖的记忆力，顾忧忧在心里默默记下来那一长串英文字母。

　　回到家，父母都不在，寒假以来一直这样。顾忧忧早已习惯了，她打开电脑连上网，输入那串被她硬生生记下来的字母，点击确定。
　　屏幕上显示出一行一行的字来，让顾忧忧感觉自己脸上、身上的血都在渐渐发凉。
　　先天性心脏病常用药？！
　　顾忧忧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那个慕幽，竟然会有这样的病？即使一直知道她身体不好，却从不想得太多。现在看来，也许是不敢吧。顾忧忧叹了口气，揉揉自己的额头，靠在椅背上。
　　她机械地开着更多的网页，可是那些字看下来，根本没有到达眼睛的深处。她的脑袋里乱得很，各种各样的思绪起起伏伏。
　　屋外的夕阳，染红了整片的天空，隐隐的，顾忧忧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