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小师父》四十五元

5、拜师试炼（三）

　　人群里的辛北冥愣了半天，没有想到解忧小师妹的担忧成了真，帝江的试炼竟然如此残暴，连生死也不论。他蹲下揉了揉大白狗的脑袋，低声道：“那里面太危险，你就不要跟进去了，我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等出来了再来接你。”

　　大白狗瞪大圆汪汪的眼睛，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对辛北冥的决定表示抗议。但辛北冥心意已决，只笑着揉揉它的脑袋，转身四下看了看，忽然眼前一亮。

　　“洛年！洛年小兄弟！”辛北冥对着不远处人群里的洛年招了招手，低声喊他。

　　洛年也是刚刚找到他，起身往他的方向走来，礼貌地问道：“辛公子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的，有个事情可能得麻烦你。”辛北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指了指大白狗，“我听说试炼很危险，老白不太方便带进去，能不能烦请小兄弟找个地方照看一下它？它很乖的，平时也不会乱跑乱叫，给点剩饭剩菜就能活了。三天之后，等我出来再好好答谢你。”

　　洛年心中不免有些好笑，这个人说话二二的，底子倒还有点狂妄，方才考官把试炼说得那么凶险，他竟丝毫畏惧都没有，理所当然地说“三日后出来如何如何”，仿佛是笃定自己一定能从虚幻之境里走出来。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是功力一般的，那日也就不会轻而易举闯进水长老的读魂阵还毫发无损了吧。

　　洛年正为难着，自己的住处在沧澜殿，这种问题他问都不敢问水苍玉，其他地方又都有弟子出入，想藏个大狗也不容易。想来想去还没想出个名堂，余光瞥见一角白衣，顿时浑身一僵，一个激灵站直了。

　　“？”辛北冥顺着他的视线往旁边看，却见水苍玉冷冷淡淡地走了过来。

　　不等洛年开口，辛北冥先笑着招手道：“小玉你来了啊！”

　　小……玉……

　　边上听见辛北冥的话的一众长老弟子如遭雷击，刷地齐齐往后退了一大步，唯恐退得慢了被水长老一起灭了。可左等右等没听见惨叫也没看见刀光，却见水苍玉微一偏头，淡淡地对洛年道：“这狗，带回沧澜殿养着。”

　　“啊是是。”洛年如梦初醒地立刻应声，抱起大白就往外跑。

　　水苍玉又淡声对辛北冥道：“虚幻之境的试炼很凶险，往年存活者通常不足六成，需得小心谨慎。”许多弟子第一次听到水长老这样说话，如此平和堪称温柔，纷纷惊掉了下巴。

　　辛北冥浑然不知地笑着，露着两个尖尖的虎牙，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和莽撞，说的话很张扬，可用这样年轻的声音说出来，又平添几分魅力：“多谢小玉关心，不过我从出生到现在，十八年还没屈居人下过，干过四成弟子有什么难的。”

　　水苍玉顿了顿，才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试炼开始，请各位新弟子入虚幻之境。”考官在上面高声道。

　　辛北冥回头看了一眼，无比自然熟稔地转过来笑对水苍玉道：“这里人多，你回去路上小心。三日之后，等我给你带点礼物出来。”

　　说罢，他便跟着新弟子排着队往虚幻之境走去。旁边看热闹的老弟子们没人敢开水长老的玩笑，也纷纷装作无事发生地散去了。只留水苍玉一个人站在原地，对着辛北冥离开的方向，眉峰蹙起，沉默了许久。

　　他颇有些烦躁，也不知道自己来这么一遭干什么，还收留了辛北冥的狗，在他那样直言不讳称呼自己时也没有出声反驳，甚至在听着那人的声音时，心底产生了一丝荒谬的熟悉感。

　　“啧。”水苍玉不耐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在排队入境的过程中，辛北冥也有点晃神。只觉得自己方才对水苍玉说的那番话，似乎熟稔过头了，明明两人才认识这么几天，可那几句话冲口而出，自己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许是“小娘子”面善，让人下意识想要亲近也说不定。这么好看的人，想护着好像也不奇怪。辛北冥暗暗琢磨着，不自觉扬起嘴角，少年人的笑意暖得像太阳，意气风发地跟着大流向前走。

　　虚幻之境是隔离于现实生活的另一个空间，以一面巨大的镜子为界，里面可以进人或投放真实物品，也可以根据掌控者的心意修改环境。许多门派都有自己的虚幻之境，亲自设计关卡，供门内弟子日常修炼，其目的大多是保障弟子的安全。像帝江这样，专门造个虚幻之境供弟子互相残杀的，也是十分特立独行。

　　踏进境内的下一刻，辛北冥感觉自己眼前一花，再睁开时，自己已经置身于不见天日的丛林里。周边带刺的藤蔓横七竖八地伸展着，差几厘就要戳中他的皮肤了。辛北冥仔细看了一眼，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毒王级别的毒蔓，帝江费劲巴拉移植进来，就为了杀他们这帮小孩儿。都是还未入学的新弟子，换个倒霉一点的，进来一个没站稳就能当场送命。

　　辛北冥虽身手矫健，也不敢掉以轻心，用随身带的配剑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藤蔓，蜗牛似地往外腾挪，还要防止自己碰破了哪根藤蔓，被汁液沾染，那也一样是送命。

　　镜外，芸生殿飘满云朵似的大大小小的虚镜，实时监控虚幻之境里各弟子的表现。帝江平时修炼制度严格，唯有新弟子入门试炼的三天，长老都来把关挑选新人，全派休息，想观摩的也随意。一时间，有事的没事的都涌到芸生殿来看热闹，本着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想法，把试炼大会过成了放假看戏。

　　“哎呦，这不是非要带土狗进门的那乡巴佬么？运气有点背啊，掉毒蔓林里了。”几个人围着一面稍大的虚镜，和辛北冥起过冲突的守门弟子混在其中，忽然冷嘲出声道。

　　旁边弟子不解其意，接话道：“毒蔓林里掉了三个吧？另外两个已经被扎伤了，找不到灵药估计就交待在林子里了。这个还有点本事，小心一点应该能走出来的。”

　　“那又如何，”守门弟子继续嘲讽，“小脚老太太似地，等逃出来三天都过了，什么分也拿不到，照样要带着他的土狗滚回老家。”

　　“尹师弟，请你慎言。”忽然有人冷冷道。几人一回头，看见洛年站在背后，不知听了多久。尹师弟本来就因为白天的事心气不顺，此时见了洛年，脸上挂不住地微微一僵，随后便似笑非笑地道：“没看出来，洛师兄这么热心啊，白天帮了一次不够，现在随口几句玩笑你也要管？这该不会是洛师兄的乡下表弟吧？”

　　洛年皱眉道：“凭辛北冥是试炼弟子，即将成为你我的同门，肆意辱骂同门，我就可以禀报长老治你的罪。别说他是不是我乡下表弟，哪怕你是掌门的亲弟也一样。”

　　“你什么意思？！”尹师弟被戳中痛处，登时跳了脚，“再怎么着我也是掌门的远亲，你一个沧澜殿打杂的小弟子，平日尊你一声师兄，倒真蹬鼻子上脸了！”

　　洛年平日脾气好，可不代表他是个任人揉圆搓扁的面团。今日被尹师弟这个关系户三番五次挑衅，他也来了脾气，拔高声音道：“尹师弟，走后门好不容易换到看大门的位置，我劝你珍惜。不是什么人都是你惹得起的。”

　　“他谁啊，我还惹不起了？”尹师弟怒道。

　　洛年气血上头，顾不上这么多，脱口道：“他是水长老的人！”

　　洛年说完，在场诸位瞬间哑了火。

　　“水……水……”另一弟子喃喃开口。

　　洛年话说出口，心想反正已经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对！辛北冥就是水长老点名要的人，交情笃深着呢。尹师弟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去告诉水长老！”

　　这几人忽然对着洛年的方向齐齐作揖，齐声道：“水长老好。”

　　洛年顿时感觉后背一凉，僵硬地回过头，惨笑着说：“长老好巧啊哈哈哈……”

　　水苍玉冷冷淡淡地立在原地，不点头也不应声，只对着洛年问道：“把狗送回沧澜殿了？”

　　“送送送回去了！”洛年立正回答。

　　“嗯，记得栓好了。”水苍玉还是一样冷淡的神色，语气平淡地道，“别像别家的狗一样，看不好大门还要到处乱吠，委实烦人。”

　　傻子也听得出来水苍玉是在接着洛年方才的话嘲讽尹师弟，可怜尹师弟怎么也不敢在水长老面前造次，只能唯唯诺诺地低着头。洛年正憋笑，又听得水苍玉不耐烦地道：“换个地方看，虚镜这么多，非和一群人挤着做什么。”

　　说罢，水苍玉抬脚便走，洛年连忙跟上，看水苍玉在人较少的角落停下，立即拖过桌椅伺候水苍玉坐下，又拽着一朵虚镜停在水苍玉面前，打算给他实时讲解，还没开口就听得水苍玉幽幽冷笑道：“洛年，出息了，敢搬我出去挡箭了？”

　　洛年一个腿软，差点又给跪了。他就知道水长老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教训完外人关上门就开始翻旧账了。

　　“方才不是说得很好么？接着说，交情笃深，什么交情？”水苍玉面带微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洛年大脑一片空白，喃喃地回答：“相……相爱相杀？”

　　水苍玉：“……你中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