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海贼世界写小说》海野

5、第五章

　　几道阳光穿过巷子逼仄的空间，打进罗宾眼睛里，她收起了束缚住草野的果实能力。

　　草野脚尖终于能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因为比罗宾矮太多，她被挟持时脚一直是提拉到半空的状态，这让她呼吸有些紊乱。她深吸深呼了几口气，拿回了寇沙原本要寄给她的信件，并珍视地放好。

　　罗宾的嘴角掀起了一抹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笑意。她咳嗽了一声，示意草野继续听她说。

　　“克洛克达尔有句话让我转告你。”

　　说话时，她的目光停留在眼前人坦然温和的脸上。这个人口口声声说着害怕，却能在敌人面前自如地接过原本被没收的稿纸、信函，然后好整以暇等着她说完接下来的话。

　　“他说，弱者即便大喊大叫也不会被听见声音。就算你知道了几乎所有的事又如何呢？”

　　现在距离克洛克达尔所策划的窃国事件只差最后一步，最后一个小时。反抗军和国王军已经在阿尔巴那城门集结，只等第一声枪响，两个对国家、民众怀有同样热爱的军队就将开始自相残杀，而克洛克达尔也将坐收渔翁之利。

　　草野已经没有时间去通知寇沙，更没有与王下七武海一拼的力量。

　　“即便你撕扯开自己的胸肺，声音也跨越不了两个城市，到达不了尘土漫天的战场。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你的弱小，笔杆子战胜不了绝对的力量和刀剑，没有人会去注意一只蝼蚁的喊声。”

　　罗宾观察着草野的反应，一字一句完整地将克洛克达尔的话进行复述。

　　“但是他读过你的书，知道草野老师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所以他会在阿尔巴那等着你，他很期待大作家草野一心会给这场盛宴带来什么助兴节目。”

　　这样的话对于一位久负盛名的作家来说，已经带有侮蔑意味了。草野也确实如意料一般白了脸色，但就在罗宾完成自己的任务，转身要走的时候，草野出声喊住了她。

　　“罗宾小姐，我也有一句话拜托你转达他。”

　　草野抬起头，眼目中头一次露出与她笔走龙蛇字迹相称的锐利锋芒。
　　她总是表现得谦逊得体，可事实上，就连她本人也未发觉，在她温驯的目光下隐藏着怎样庞大的沸涌岩浆。

　　“在我老家，有一位当过国王的人说过，世上有两种力量，利刃与思想。但是最后，利刃总是败于起于微毫的思想之下。”

　　她声音不大，说得很慢，却不容忽视。

　　“我是弱者，是另类，是少数。但是当我们所有弱者群体一齐开口说话之时，便是他陷入喑哑之日。”

　　“请你让那家伙洗干净耳朵等着，就一个小时，以草野一心之名......我会在一个小时内让他会听见我的声音、我的思想，一定。”

　　罗宾再也没有忍住自己的微笑，她的眼睛随着草野的话逐渐发亮，最终向她点了点头。

　　*

　　阿尔巴那。

　　寇沙勒住了缰绳，马骑与反抗军众人随他一起停下。王国卫军驻守的大门就在眼前，身后部下弹夹上枪，蓄势待发，只待两队军士任何一方枪响，他们便会化作嗜血狼骑，向曾经的友人冲去。

　　部下们在等着他。
　　寇沙眼望头顶的烈日，前方城墙上卫军铁甲银制冷光不断晃着他的眼睛，他没有退路了。不管是国王还是草野，他都没有等到答案和解释。他现在就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在干涸的沙漠中夺回属于他们的雨水与绿野。

　　寇沙和城墙上的军士一起举起了武器。

　　“不——等一等，寇沙，我——”

　　依靠草帽海贼团力量抵达现场的薇薇公主对着反抗军发出呐喊与解释，但在她出声的那一刻，国王军里克洛克达尔的间谍率先鸣响了武器。

　　“砰”地一声，还有铁骑踏在地上的喧哗，飞扬迷人眼的尘土，所有这些加起来盖过了她撕心裂肺的喊声，以及泪水。

　　“——！！”

　　寇沙向后一望，疑惑地对着自己的副手问道：“刚才是有人在说话吗？”

　　“不，我想......”

　　副手没有说完，寇沙看见他的面庞忽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黑压压一片的乌云掩盖住了他的脸。
　　有尖利的兽类鸣叫声穿云破雾而来。
　　是鸟叫。

　　鸟的话，并不是什么能够威胁人的事物。如果只有一只的话，大概声音也只是嗡嗡嗡的虫鸣声程度，但此刻出现在寇沙眼前，席卷阿尔巴那战场的却是一大群铺天盖地的鸟群，它们的声音即便是正激烈交战的两军也无法掩住。

　　少了阳光的照射，寇沙这时不用眯住眼睛也能看见天空可怖的场景。
　　反抗军和国王军一齐发出疑问。

　　“不用惊慌，是新闻鸟！等等，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而且它们来这里干什么呀？”

　　有东西砸在薇薇头上，她吃痛地“啊”了一声，旋即看见一团被捆住的圆柱形物体在她脚边滚了几圈。
　　是报纸。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
　　薇薇捡起了被新闻鸟不断扔在地上的报纸，里面五花八门，各家媒体都有，还都是重要的国际新闻媒体：《伟大航道周刊》、《航海时报》、《世界名利场》、《东海日报》......

　　头版全部是一篇名为《克洛克达尔——阿拉巴斯坦窃国“英雄”？》的新闻。
　　眼光扫到供稿人的时候，她眉头猛地一跳，上面写着：草野一心。

　　报纸里面详细讲了克洛克达尔在进入阿拉巴斯坦后的一系列行径，并给出证据证明他就是犯罪集团的社长，在阿拉巴斯坦挑起内讧，最后甚至将他隐藏在海港运送跳舞粉的船只位置写了出来。
　　王下七武海、窃国罪、跳舞粉、海贼等一系列关键词加起来，即便是在他国也是哄抢眼球的大新闻、大事件，更别提切身相关的阿拉巴斯坦人民了。
　　没有人想要继续战斗，他们纷纷抢过地上的报纸开始阅读，越读越心惊。因为这位名为草野一心的作者名头太响亮，而她所列举的证据、字里行间的逻辑、针对克洛克达尔本人激烈的抨击也让人无法驳斥。

　　沉默。剧烈争斗和喧哗之后，两队战士都陷入沉默。

　　另一边，当阿尔巴那的居民从寂静中走出家门的时候，他们震惊地发现城市上空已经被各家媒体的新闻鸟所占据。他们拿起报纸，头版新闻另一面，广告位置上全被一个叫草野一心的人买下了。

　　整整一面，只装了三个单词。

　　散落在城市各处，赢过自己的战斗的草帽海贼团众人，用不同的声音，错音贯通地念出了这句话。

　　“enough is enough！”

　　若干年后，这份三字宣言会是草野一心本人最为铿锵、也最为著名的文字。但这是后话，这里暂且按下不提。

　　*

　　克洛克达尔站在王宫顶峰，脸色阴沉，他将报纸揉成团，利用沙化能力将它碾碎。
　　截至草野与罗宾谈完，还远不到一个小时。她是早在进入阿拉巴斯坦之前，就将文稿、证据发给了各家媒体。

　　多么狡诈、可怕的一个人。这个自称被新闻业针对的文字从业者，对媒体主动占领和挪用的程度甚至超过了领域内的大拿。她非常聪明地卡点将新闻发给了处于竞争状态的各家媒体，虽然收到稿子的媒体都对她恨之入骨，但如果只有自己一家的话，还能直接冷藏这份新闻，由他们派出自己的记者前去调查取证，再形成一篇新的文章。

　　可是草野却同时给了无数家媒体，这下就成了争分夺秒的状态了，谁先发谁就是独家！还有草野一心本人为这份新闻背书，他们甚至不用管文字的真实性，真的也好，假的更棒，他们就喜欢看草野一心吃亏！

　　至于草野买的广告版位？还有她预订寄到阿拉巴斯坦的大份报纸？
　　又不是他们掏钱，管那么多干嘛。

　　罗宾看着自家脸色暗到能扭出水的社长，补上了草野交代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我这只蝼蚁的一根触角就能碾死你，所以现在听见了吗？我的声音。”

　　*

　　众人的焦点，草野一心本人此时正骑着骆驼，晃晃悠悠往首都阿尔巴那过来。途中，她接通了革命军龙的电话虫。

　　“......是的，我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的事不是我这个迎风咯血的人能管的了。”

　　不知何时，细小的雨纷纷扬扬地下在这片干涸已久的大地上，她抬起头，感受这份久旱甘霖。

　　“我这些年存下来的稿费全败光了。嗯，我现在没有钱用，但是暂时都不想再赶连载了，懒得去挣钱，想请您给我寄一些钱来——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

　　“我会在这个国家多待一段时间，再收集些资料和照片，是，我的那份文集又多了能用的线索，‘冥王’这个词我从前都没有听过。等我整理好这些国家的素材，一定会让天龙人狠狠吃一惊吧，想想就觉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