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的爱》妄界

14、禁锢的百灵（一）

　　入秋了。
　　剥落的黄色开始浸染这座以阔叶林木为主的南方城市。尽管室内的余温还没有散去，清晨时分的凉意已经透过西服的衣料落在单薄的肌肤上。
　　秦珺丽最近忙于各种室内会展的招投标工作，酒店二楼的小型学术沙龙已经日渐完善，她要赶在秋季第一轮学术报告场地申请中抢先中标，在年底做一次硬广，把云涝的名声打入上流精英阶层。
　　她灼眼的红发色也渐渐褪去，露出漂染过的淡金底色来，西装也换成了白色休闲款，像一株儒雅的银杏，散发出低调内敛的气场。形象的改变，也是为了能更好地贴近那些学术高层、协会领袖的广泛审美。
　　作为一个全功能型专业酒店，多功能会议室、室内会展、沙龙、演出等场所的租赁和服务，将成为云涝重要的经济收入来源。
　　而知识储备和专业话术都不太熟悉的我，恰似一台超负荷运转手机的外接散热器，只好时不时打打下手，处理一些非决定性的衔接事务。

　　在下北区画廊工作的洪缇最近也定下了研究生的攻坚方向。虽然还有一年半，但他必须从现在开始准备报名所需的画作了。
　　“你能不能再给我当下模特啊，小葡萄……”洪缇叼着笔杆子含混不清地在电话那头说，“兼职培训班的小朋友简直太好动了，一刻也坐不住，废了我上百跟棒棒糖，根本没法画。”
　　“你这样又教又画还要背书的，忙得过来嘛……”
　　“哎——”电话那头的他拖长了音叹起气来，“我好想吃草莓蛋糕。”
　　“我请你吃？酒店有很多草莓蛋糕，管够。”
　　“真的吗？好好好，那我可明天就过来了，正好明天休息。”
　　洪缇满口答应着，第二天如约而至，带着像是他身体一部分的画板、篮球背心和露趾凉鞋。刚来到门口他就整个人愣掉，望着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的甘先生，张着嘴好久发不出声。
　　“这是谁呀？”过了好长时间，他才趴到我耳边小声问我。
　　“他是秦珺丽的秘书甘先生。”我看着洪缇像要逮一只窗边的麻雀一般垫着脚走近，甘先生一回头，他又一下子怂得呆住。
　　“你好。”甘先生半仰头看着比他略高一点的洪缇说。这副场景看起来有点滑稽，我忍不住在边上笑出声，惹得洪缇一阵恼怒。
　　“快吃蛋糕吧，不然等下里面的冰淇淋要化了。”
　　“哼，今天看在蛋糕的份上我让着你了。”他口气颇为刁蛮，但吃蛋糕的势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实诚。也许是出于好奇，我发现甘先生一直在偷看我们……主要是在看洪缇，他过去的生活中一定很缺少洪缇这样的人。
　　“甘先生也一起吃吧。”我叉起一块蛋糕递给他，酒店的蛋糕块儿都切得很小，几乎一口一个，但甘先生并不急于把蛋糕吃完，而是仔细地端详了一片刻，找了个易于下口的位置像蚕啃嗫桑叶那般一点点地吃。
　　他的样子跟洪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把这家伙都看愣住了。
　　“他也太精致了。”洪缇发出了刘姥姥般的感叹。随我回到电梯的途中还不时提起甘先生精致的吃相，甚至延伸到他精致的着装和透露着精致氛围的个人气质上。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想找那位甘先生画幅画。”
　　“你去找他呗。”我幸灾乐祸地调戏他，“敢骚扰珺丽的秘书，看总经理整不死你。”
　　“你们总经理很宝贝这个秘书吗？”
　　“哎？”这话倒是一下点醒了我。那天看见甘先生搂着珺丽，但似乎只是单方面搂着，珺丽并没有回应他。
　　不过也没有拒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忽然搞不懂了。
　　“唉，算了。”洪缇挠了挠头，“我现在很想回去画点什么，下次来吧，我带点东西来贿赂一下你们总经理，让她帮我通融通融。”
　　“没事，我开玩笑啦，随时欢迎你来。”我往他肩膀上不轻不重捶了一下，“不过记得下次换身衣服，还有这鞋子，都已经入秋了。”
　　“是是是，小葡萄这么会关心人，还不是沦落到前男友的女人的手里当小助理……哎哟别打我！”
　　我撵着贫嘴大红提子一直撵到电梯里。
　　“对了，草莓蛋糕也带点回去给你的学生吧。”
　　“别。”站在电梯里的洪缇冲我做出一个鄙夷的鬼脸，“那帮养尊处优又不配合的小崽子不值得这样的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