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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潜入魔教的第二十八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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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拂虽然为此烦恼了一小会儿,不过很快就被旁的事情所吸引了注意力。
起先是她夜间想要如厕找不着路,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后,好巧不巧碰见了几个年长的教众在教训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
那些人唤她穗穗,为首的捏着封信笺,一下接着一下扇在穗穗脸颊上,力道之大,很快便起红痕。
她哭的呜呜咽咽,却拒不认错,教训也因此愈发严重起来。
有人拎着戒尺开始抽打她的胳膊和后背,其余的便伸手压住穗穗瑟缩的身躯。
“你胆敢写信私会情郎,若被长老们知晓了,那可是要拿你种蛊的!”
为首者换了语气,好言劝道,“你若肯往后听命于我,咱们可以大事化小,你也可以不必去九戒堂罚跪,岂不两全其美?”
“我没有错!”穗穗挣扎着嚷道,“两情相悦何错之有!庄主只恨那些忘恩负义的男子,可段郎待我一片真心,为何不能让我们在一起!”
“你入了这庄子,就要认命,还敢痴心妄想!”
为首者见状,恼怒着上前补了一脚,“继续打,打到她肯认错为止!”
穗穗的惨叫实在令人窒息,阿拂躲在树丛后踌躇一阵子,还是没忍住冲了过去,“住手住手!”
众人本想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一见阿拂,立刻停住了动作。
她好像是庄主身边新来的红人。
这相貌,艳绝的想不记住都难。
“她都流血啦,各位姐姐可否,可否手下留情,饶了她这一次?”
阿拂这番无端求情着实将一行人唬住,大家都不说话,心里却疯狂思忖着其中的猫腻。
末了,为首的才晃了晃手里捏着的信笺,“穗穗与外男私通,证据确凿,便是长老们来了,也要责罚一顿的。”
话音未落,阿拂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一个箭步凑过去,飞快地夺过信笺,然后把那薄薄的纸张撕碎,再揉成团,当着众人的面,塞进了自己无比秀美的樱桃小嘴里。
……
“你!”
看着她们惊恐又愤怒的表情,阿拂含糊不清道,“现菜木有层据了(现在没有证据了)。”
……
又是一阵鸦雀无声之后,几人骂骂咧咧地推搡着离开了院子。
走远了还隐约可以听见此起彼伏的骂声。
“疯子!”
“是啊长得这么美……脑子怎么不大好使……”
……
阿拂毫不在意那些渐行渐远的谩骂,等她们都离开之后,才趴在灌木丛中,一口一口将嘴里已嚼烂的纸团悉数吐出。
跪倒在一旁的穗穗这时也爬起身,怯怯伏在她的跟前磕了好几个响头,“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阿拂拉她起身,看着她脑门上血红的一个窟窿,摆摆手,“别磕头了,快止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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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阙宫那头对于阿拂被劫走这件事,倒也并非无动于衷,虽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好歹,也是个小美人。
宿雪一面替露微端茶倒水,一面讪讪,“阿拂姑娘这回可算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赤月山庄竟抓她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算什么名门正派。”露微言语温和地应他,听不出怒意,只是那瓷盏里的水波却随着她的话音,沉沉浮浮。
二人说话间,青礼失正倚靠在窗前,不知是默不作声地听着,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什么旁的事情。
光影交织下,他的神色愈发晦暗不明。
其实青礼失在想,那天阿拂被抓走的时候,吃着心心念念的糖葫芦、小鱼干和甜豆汤没。
“教主,森白前来请罪。”
青礼失应声敲了敲窗檐,示意让他进屋,宿雪眼尖得很,旋即上前将人领进来。
森白垂着脑袋,往屋子中央“扑通”一跪,“属下欺上瞒下,请教主责罚。”
他那语气掷地有声,叫旁人听了不像是来请罪的,反倒像是来问罪的。
宿雪同露微对视一眼,又纷纷心领神会般朝森白这傻愣子使眼色,可惜后者垂着脑袋,脊背挺的笔直,动也不动。
根本瞧不见他二人的好心暗示。
欺上瞒下?
大魔头不置可否,只换了个问法,“阿拂有何罪?”
森白不假思索回道,“她来路不明,身份成疑,自她来后,祸端频频。敢问教主,阿拂与两位护法孰轻孰重?属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青礼失微挑眉,觉得若是任由他说下去,说个三天三夜都不成问题。遂出言打断,“江湖本就纷争不断,她如何就成了原罪?”
不过是因为一介女子,秀色皮囊。
她若能搅得动风云,岂不天下都唾手可得。
大魔头负手,眼里这才多了几分杀伐决断的戾气,“阿拂之错,错在她太弱,人尽可欺。再者,性命并无轻重之分,你断不该如此衡量。而你之错,却错在不信于我。”
不信他有两全的办法,亦不信他的本事。
所以便自作主张,觉得舍弃小小一个侍女便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份上,明眼的宿雪已看出这便是话不投机了,于是赶紧打圆场,“教主,森白犯了错不如将他罚去守宫殿,自行悔改吧。”
露微也跟着劝道,“是啊教主,寒阙宫近日事务繁多,正好叫森白回去盯着一二,也好放心。”
“不必。”
青礼失这回不太好相与,“往后走镖之事,你去代行,以示惩戒。”
森白身躯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双唇紧抿。
他不是没想过擅自作主的后果,可却没料到会受如此重的惩措。
走镖便是要将他逐出寒阙宫的意思了。
“教主,我……”
青礼失抬手,一股劲风裹挟着扑面袭来,把森白掀翻在地,久久不能动弹。
他一向情绪稳定,外物对其的影响都是微乎其微的,而他只在自个的世界里。
可眼下,青礼失已说了很多话,是真真正正的动怒了。
露微此刻也顾不得察看森白的伤势,单手拽住他的后衣领,将人拖咸鱼一般,快速地拖出了屋子去,顺带还贴心的关上了屋门。
宿雪也沏了杯茶,递上前道,“教主,您消消气。”
青礼失接过杯子,不出所料,掌心化出内力瞬间把杯盏震得四分五裂,所幸茶水不烫,只是泼了他一手。
“教主,森白护主心切,用错了手段。当然,他心思重,僭越无度,确实是很大的问题。”
“你也觉得,我这将死之人,什么都办不成?”
宿雪一惊,赶忙“呸呸呸”道,“可别瞎说,您不过是体内多了枚内丹,况且又不是取不出来了,怎么就成了将死之人。”
青礼失随意甩了甩手上的茶水,兀自坐下,“阿姐凌厉果断,众人臣服;而我事事不问,屡屡受伤。他心有疑虑,也是自然。”
“前教主确实厉害,但您这些年处境如此艰难之下不照样把寒阙宫护得好好的么。”
宿雪说着,忽然笑出了声,甚至还微吁了一口气。
青礼失瞥他一眼,似乎在问有何好笑。
“教主,好久没见你说这么多心里话了,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咱们小时候。”
他二人幼年时,感情不能说亲密无间,也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
寒阙宫前任教主青枝是青礼失同父异母的亲姐姐,不过姐弟俩的性格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个活泼开朗,跳脱随性;一个沉默寡言,懒懒恹恹。
青枝的母亲是正妻,很不待见青礼失这个私生子,自他生母死后,不仅长年打骂他,甚至将他经年累月地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但青枝待这个弟弟还是很好的,在她创立寒阙宫后,便偷偷将青礼失接来宫中,姐弟二人还算和睦。
宿雪正是那个时候,青枝给自家不爱说话,似乎还有点自闭的弟弟找来的玩伴。
起初青礼失压根不想要什么玩伴,他成天把自己关在间只有一扇巨大窗户的屋子里,看日出、看日落,看物转星移,然后便是睡大觉。
但宿雪很会察言观色,也有趣的很。
他会故意在下雨天拉开沉沉的窗幔,叫青礼失听一夜雨声好眠。
也会在晴朗的白日去那扇窗的外面放风筝、摸鱼、逗狗,反正没一刻闲。
青礼失就坐在屋里抱臂看着,一开始只是冷眼旁观,后来渐渐的也会把窗户打开条缝,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上几句。
有一回外边的人与宿雪起了冲突,骂他是寒阙宫养的一条狗,宿雪气不过,便冲了上去,同十几个半大的孩子打了起来,差点被围殴致死。
后来他好不容易爬回来,偷偷躲在青礼失的窗下哭。
青礼失本不会管这些事儿,但也许是宿雪真的哭了好久好久,久到他的梦里都回荡着宿雪的哭声。
那是青礼失第一次走出寒阙宫,他幼年里唯二喜欢的两件事,一是睡觉,二就是打架。
阿姐曾问他想要学文还是习武,青礼失顿了顿,反问道,哪一样可以不用与人交流?
青枝诧异,随后就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回答,当然是习武啦,把讨厌的人都打趴下,跟他们还废什么话!
青礼失不语,但深谙其言十分有道理。
“教主,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帮我打架,回来同我说了什么吗?”
宿雪笑嘻嘻托着下巴,凑到另一边坐下来。
青礼失没应他,却微点了点头。
那回说的是:
“往后我帮你打架,你就负责……跟我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