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三十载》辣椒炒猫

29、春雨（2）

　　白钦的这番话一出，无疑是驳了皇后作为一国之母的面子，可眼下她救子心切，那些礼仪尊卑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又逢李辰穹以“母后几日来照顾岑谨至力竭身疲”为由做了台阶，她心中虽仍对白钦手上的那张方子万般关切，但还是在心荷的搀扶下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见皇后已迈出了暖阁的门去，李辰穹回眸看向身侧的白钦，单刀直入道：“白大夫，现在您总可以说说您的要求了吧。”
　　“自然，自然。”
　　“还请您直言。”
　　“那草民可就说了啊。”说话间，白钦无时不刻不在打量着李辰穹，在见他表情诚恳、眼中亦无异色后，才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真正要求：
　　“太子殿下，您可知烬阳城以西的潼川城因近来连绵不断的春雨而遭了水涝之灾，虽说潼川城有地势之优又有高墙作堡并无大碍，但它周边的村庄可都遭了殃，而潼川城的赈灾能力有限，其中不少无家可归的难民都一路向东跑到了烬阳城郊避难。”
　　若是换了旁人，这时候要的该是黄金万两，但这白钦口中提及的却是城郊的难民，他果真是个“怪人”。
　　对此，李辰穹心中虽有几分意外，但面上还是沉稳作答道：“自然是知晓的，前些日子上朝时，父皇已经下旨安置这些灾民了，朝廷的粥棚也在城郊架了好些天了。”
　　“恕草民直言，这朝廷搭的粥铺虽施了粥，但那白粥可填不饱一路颠簸至此的灾民的肚子，且他们在得了粥后也没有一个可栖身之所，如今春雨还在下，那些灾民们的日子怕是不比在潼川时要好过多少。”
　　白钦的话一出口，李辰穹便明白过来，他是在念这那些灾民。
　　刚好，他也瞧不惯那些官老爷们对待灾民时高高在上的做派，毕竟安置不好这些灾民，又让他们长久滞留于城外的话，终究会变成个危及烬阳城安定的存在。
　　前些天，自己向父皇请命负责赈灾一事时，父皇就因害怕他从灾民身上过来些不干不净的病气而回绝了，这才让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家伙们接了担子。现在，自己不如就搭着白钦的这趟车来个“一举两得”，既能讨打为胞弟救命的方子，又能安置好那些可怜的灾民。
　　由此，李辰穹勾唇一笑：“那白大夫您的意思是想要我帮忙安置这些灾民？”
　　这回，轮到白钦讶异了。
　　那些派去安置灾民的官老爷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朝廷在后头拿着鞭子抽一抽，他们就在赈灾这件事上动一动，根本就没把灾民的命做人命来看待。而出生金贵的太子殿下竟对此苦差事不嫌不讳，语气之中也听不出半点“不屑”与“厌弃”，这简直和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稀奇。
　　可回头想来，李辰穹能为了自己胞弟亲自上门请诊，甚至在自己为他人看诊时在医馆里等上了半个时辰，这事好像又没那么奇怪了。
　　拂去心头的诧异，白钦竖起一根手指头，侃侃而谈：“没错，草民正是希望太子殿下您能去城郊主持赈灾事宜，最好能让那些灾民们每人每餐都能吃上个白面馒头。”
　　“没问题。”话音一落，李辰穹的目光又流转回了那药方之上，“现在白大夫您可是愿意把那方子交给我了？”说完，他向着白钦的身前摊开了一只手。
　　可哪知那白钦的谱还没摆完呢，只见他晃了晃脑袋继续道：“太子殿下莫心机，草民还有一个要求没说呢！”
　　“请说。”纵使自己又吃了回闭门羹，李辰穹还是将那伸出手的微微向下一带，顺势做出了个邀请之姿。
　　其实，白钦也不是在故意摆谱，只是李辰穹答应得太过爽，连让他娓娓道来的时间都没有。但快好在他机灵，让这屋里只留下了太子一个，不然还不用谈皇后会不会答应让李辰穹去亲自赈灾一事，他啊早就因这不知礼数的样子被拖下去挨板子咯！
　　“回太子殿下，草民听说城郊的灾民中有不少人因长途跋涉而染了疾，而城内的大夫有都不愿去偏远的郊外为他们诊病，守城门的守卫们又拦着他们不让进城，那些灾民们有病却无处可医，实在是可怜。所以，草民希望太子殿下您能下令允许那些生了病的灾民们进城，让他们来草民开办的百岁台看病。”说这话时，白钦对自己早前的决定那是万般的庆幸，就差当场出言夸赞自己脑子灵光了。
　　而这个要求对李辰穹来说也不难，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白大夫您医者仁心，我怎么能狠心拒绝呢？待送您出宫后，我定当吩咐。”
　　话说到这，事情该是都解决了，可白钦竟又面露难色：“但是……”
　　“但是？”
　　“虽说为医生者对待患者因当一视同仁，但草民还得靠帮人医病诊疾吃饭呢，这灾民们看病的费用……”显而易见，白钦说这话时心有些虚，到最后，他的声音小到都要听不见了。
　　虽然人人都以为他白钦是什么“脱离俗世的高人”，但无论旁人把他吹得再怎么高，他也得吃饭啊，毕竟“医仙”也不是真的仙人啊。让他不贪财可以，但让他不吃饭的话，他可就饿死了。
　　“自然是走太子府的帐。”
　　为灾民诊病救疾，历来就不在大延律法当中。庶民如草芥，朝廷能为了不让你起事而端上一碗白粥就是不错了，怎么可能再为了几颗杂草去动用那国库里白花花的银子？眼下，李辰穹为了能和和气气地拿下这张方子，便只有走太子府私账的一种方法了。
　　“那草民就在此谢过太子殿下了。”说完，求仁得仁的白钦弓身将方子递给了李辰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