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恨》周雨疏

8、月下盈盈（二）

　　正在回家途上摸索着，忽然想起中午落在桌上的小荷包。那是我娘在我八岁时绣的，绝对丢不得。于是不好意思朝师傅转过头去：“师傅啊，我，我那荷包好像落在中午的那个包间了。”
　　“你这记性……长什么样子？为师去帮你找。”师父叹了口气。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嘿嘿……”我尴尬地笑了笑，自己犯的错，哪里还敢劳烦师傅去找。况且师傅并不知道那荷包的样子，找起来怪麻烦。
　　“你行吗？这阳春茶楼可不是个小地方。”师傅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
　　我还没听完师傅说的话，就一个人跑远了，一边嘴里喊道：“师傅就在原地等我就行！”
　　阳春茶楼的确很大，路有些绕。我独自撑着伞在院子里乱走，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迷路了，虽然很不想承认。
　　“这边……是这边，嗯，就是这儿！”
　　再一次，我又找错了。
　　“那个包间究竟在哪儿呢？”一路上我忍不住开始自言自语。
　　忽的，一个角落里“唰唰”闪过一道影子。我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被勒住了脖子。力道不算大。
　　“谁？”
　　我皱了皱眉，那人没有答应。我只好吃力地扭过头，一张肥头大耳的脸就呈现在我眼前。
　　“你是……朱启？”我惊呼了一声。昨日看他那眼神不太对劲，便不喜欢此人。没想到除了太过油腻，竟还有这般念头。
　　“嘿嘿，终于找到你了！你今天都去哪儿了呀？出了包间就没再见过你了。”朱启笑了笑，那笑声让我觉得有些诡异。
　　“你要做什么？”我没有回答他，一个冷眼朝他扫过去。
　　“早就听闻最近出了个女诗人，我便有了兴趣。昨日到你家拜访也只是为了说服让你同意去阳春茶话会。”朱启突然开始抚摸我的脸颊。“幼薇啊，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有才情的女人。做我的女人好不好？你跟了我，我会对你一辈子好的！”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朱启竟是一个恋童癖。
　　“不好。我们不合适。”我冷冷地说道。心里暗自后悔，早知有现在这一出，我就不应该一个人在偌大的院子走动。我早该料到，朱启这人蹊跷可能会有图谋不轨的举动。
　　“你！不行，我今天必须要得到你！”说罢，朱启疯了似的，猛然使出了力气将我抱起来然后勒住脖子。
　　“你要带我去哪儿？你真是个疯子！朱启！放我下来唔……”
　　我使劲捶打着他的后背，可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只感觉脖子被勒的很紧很紧，快要窒息。
　　“别乱动！臭婊子！我这就来好好疼爱你！” 忽然，他把我扔在一块草坪上，扯开了那件布衣，就要来脱我的衣服。
　　“救命啊！救命啊！来人救救我啊！”我手忙脚乱地打开朱启的肥手，只见他一脸色迷迷地望着我，我心里直发毛。
　　“不要！不要……”我大声尖叫着。
　　“小美人儿……”
　　“砰——”霎那间，一声巨响传入我耳朵里。我缓缓睁开眼睛，见朱启圆润的身体撞在了树干上，额头上还留着血。
　　一个黑衣的少年在月色下立着，我还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觉得这人看着长身玉立，俊美异常。与夜色静谧的气质一样。
　　我一不小心就看的晃了神，竟也丝毫没有害怕，努力凑上前去想要看清少年的脸。
　　“这位小哥，你长得可真好看。”我喃喃道。
　　“你差点遭受凌辱，还有心情关心我长得如何？”少年静静地开了口，声音宛如沉静的湖水一般没有波纹。
　　我吞了吞口水，没再观察眼前的少年，而是将目光移向了已经半死不活的朱启。朱启已经痛的昏过去了，看样子就是这个小哥救了我。再想想朱启，这么大一个身子他竟然一脚就踢到了树上，这是得有多强的武功。
　　“刚刚是你救的我？谢谢了。”我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少年。
　　“除了我，这里还有谁？”少年继续冷着一张脸。“你也不用谢我，我不过是恰巧路过，举手之劳而已。”
　　“好好，举手之劳。但我还是很感谢，毕竟我刚才差点儿出了大事。”他说的轻而易举，对我可不一样。他刚才那一举手之劳，几乎算是救了我的人生。
　　“你叫什么？家住哪儿？有没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会尽我所能报答你的。”我这人一向有恩必报，即使这人看着十分神秘，还是得大着胆子问问。
　　“李亿。”
　　少年说完两个字，便扭头离开。
　　“喂，你是叫李亿？你要去哪儿？”我这才发现，我好像去到了一个完全找不到路的地方。雨下的越来越大，我的衣服开始逐渐湿润，若不是站在参天的树荫底下，早就被淋成落汤鸡了。
　　李亿不回答我，我只好继续跟着他。要是我一个人，怕是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前面有个山洞，你若不想被雨淋，就跟我进去。”李亿忽然停下脚步，侧着头对我说。
　　我当然是二话不说就进去了，谁想被雨淋？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家住哪儿呢？要不我怎么去找你？还有，我一定要帮上你的忙。”李亿一点不理我，我继续追了进去。
　　山洞里似乎比外面更阴冷潮湿。现在又是夜晚，本该炎炎的夏日变得有些凉爽。我踏着小碎步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山洞的内部结构。李亿一直在前面走，然后忽然找了个位置坐下，闭上了眼睛。我慢慢开始惊叹于他在如此阴寒的洞里居然像个没事儿人。
　　“你的武功很好。”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找了位置盘腿坐下。
　　“看样子不太像个需要帮助的人。”我继续自语。
　　“既然你老是不回答我的问题，那你知道我们究竟在哪儿吗？还在不在阳春茶楼啊？”我在黑暗中望着他的脸，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里是茶楼的后山。”李亿似乎对我的话多有点烦躁。
　　“哦，后山啊，那雨停之后我就可以回去了。你是为什么在这儿？散心？你这种人居然还有不开心的时候。”
　　我暗自佩服朱启为了□□我竟然能到后山。不过既然没有出茶楼范围，那还是比较近的，至少回去不会太远。
　　“比起关心别人，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护你自己吧。”少年又冷不丁的回了一句，丝毫没有情调。
　　我是该反省反省，可自己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又有才情，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女子？不过这样说，貌似有点过于自恋了，但那的确接近于事实，小的时候村子里暗恋我的男孩子就可以从家门口排到村外。
　　“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这雨看着还要下好一阵子，我们不聊聊天多无聊。”我心里不断吐槽，这李亿虽然长着一张无敌的脸，但这性格完全不敢恭维，无趣。
　　我不断自顾自地说着，对面还真没了声儿，连一句鄙夷的话都没有了。
　　“李亿啊李亿，你真不让我报恩？你要是不告诉我家住哪儿，可就真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对面还是沉默，我也觉得浪费唾沫星子自讨没趣，便用手枕着闭目养神。心中自觉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可奈一阵睡意袭来，不知不觉中我就进入了梦乡。
　　月色朦胧，伴随着雨夜的缭绕，寂静又吵闹。不知是太累还是怎么的，这一夜，好像是我这些天睡的最安心最沉的。
　　“喳喳，喳喳……”
　　第二日，几只白色的鸟儿飞上枝头，清澈的眼眸互相凝望，一展歌喉。
　　好似睡了一夜，阳光照进山洞，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缓缓睁开双目，却发现对面的人早已不见了。
　　“这个李亿……”我心中暗自埋怨，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消失了。“啊，不对，好像……师傅还在那里！”
　　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茶楼里还有个人被自己晾在一边了。
　　“师傅啊师傅，对不住了……”我连忙起身，一边跑，一边自顾自地道歉，穿过树林，穿过一排排的包间，终于远远地望见了一个素色人影，不过一夜未见，竟憔悴了许多，身旁还有一群家丁，似是在寻找什么。
　　我一个激动，双手举起来不停挥舞着，“师傅师傅！我在这儿！你叫他们别找我了！”我的眼睛都快笑弯了，看见师傅，早已把朱启那竿子事儿抛到九霄云外。
　　满园的木棉花在雨后更妖娆了，一朵一朵盘上枝桠，似是含苞待放，似是娇艳欲滴，师傅的身影在里面衬得格外清幽。我一把扑进他的怀里。
　　“丫头，你不是说去找荷包了吗？怎的一夜才回来？”师傅摸摸我的脑袋，一双深眸里布着血丝儿。
　　“师傅别担心，是荷包被一个贼偷了，我跑去捉那个贼，就耽搁了一晚！”我想让师傅少担心些，便撒了个谎，左右自己并无受伤。
　　“你亲自去抓贼？下次不许了，一个荷包而已，不许自己去以身犯险！”
　　我眼看师傅又着急了，连忙抓住他的手臂。“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好了，您就别担心了！快送我回家吧，娘亲一定等急了。”
　　朱启那事儿算什么，有师傅在，我就什么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