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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思之如狂(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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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就听说村里来了个人,还是个名气较大的诗人。母亲收拾的规规矩矩,准备出门见见那是个何方神圣。
我的心情也颇为激动。虽然父亲从小教我写诗,可我除了父亲以外,从未见过真正的诗人。说起来,此次应是我第一次见世面。
“蕙兰姐姐,你快出来看看吧!那人来咱们村好像是来寻人的!”还没出门,就见秦安安飞快地撞进我家。
“左右不是来寻你的,你那么激动干嘛?”我一边收拾床铺,一边瞄了他两眼。
他与我一样没见过世面,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心里还是跟他同样的激动。
“万一,他是来寻你的呢?你鱼幼薇的女神童大名可是名扬天下啊!”
我不想理他。的确,我会写几首小诗,而且在这一带挺出名。不过我也只是一个小地方的虚名神童,平常的大诗人怎么可能专门找到这里?他定是要寻其他人。
“你就整天胡思乱想吧!”我走出院子,边走边敲了敲他的脑门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街边到处人挤人,村口堆满了正准备进城的农夫。孩子们齐齐坐在排满芦苇的低墙上,有人吹着口哨,有人翘着两条腿吃糖葫芦,这场面活像过节了。
我也带着秦安安买了串葫芦凑热闹。想来这村里已经许久没有发生过大事了,虽然来的并不是什么官宦人家,可老的小的照样跟看皇帝似的凑过来。就是不知,这次来的究竟是何人呢?
“我进去了!”秦安安将糖葫芦甩给我,自己奋力地挤进人群。
我对此人的兴趣也就只限于一点点,并不想做衣衫不整地挤进去再挤出来这等不雅之事。这大活人都来了,总不会跑。以后想看有的是机会。
夏日的午后,阳光镶着金边洒下来,使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愈渐滚烫。我只觉有些太过闷热了,变将袖子里藏的小诗拿出来摊开,当作扇子来用。
不知不觉,一阵困意袭来,我将小诗铺在脸上遮住阳光,坐在街边渐渐睡着了。
“姑娘,姑娘……”
突然感到有人在唤我,我微微睁开一丝眼缝。
“姑娘,请问你知道这村里有位姓鱼的……”
可能是我们双方都看到了正脸,互相都愣了一下。
“有位姓鱼的姑娘吗?”
“姓鱼……啊!你不是……”我也着实被吓了一跳,这人……不是那位回雪楼的诗人吗?昨日才在南树林巧遇,为何今日又巧遇了?还有这姓鱼的姑娘……似乎方圆百里,就我一个。
“你找她?”我缓缓从梯子上坐起来,故作镇定地回应道。
“嗯,在下听闻这个村里有一位鄠杜极为出名的女神童,想来一见她的风范!”男子礼貌地拱拱手,就当是问好。
这下我更是呆在原地了。他竟然……会来寻我。
“我就是鱼幼薇,初次见面竟是在这大街上,真是不好意思。您就是那个有名的诗人温庭筠吧!”我违心地说着初次见面,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您就是那位鱼姑娘?天下间竟有如此巧的事!”温岐明显有些欣喜,“我们似乎不是初次见面,昨日好像在后面的树林见过。”
“您还记得啊?”我心里暗自高兴。
“怎会不记得?昨日你我巧遇,我就被惊艳了一番,白衣白裙与池里的莲花真是好一个绝色的精致!”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正在微微发烫。其实我平时并不容易乱心,不知今日怎的,不似平常的清心寡欲了。
心情有些激奋,我便邀请他去我家里一坐。平时没事的时候经常念想的人啊,就这么送到眼前了。我还管其他什么大诗人呢?得先把温岐先生弄回家再说。
“温先生这边走。”我领着他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路上经过了许多个木屋草房这才到了自己家。路上的人当然很惊奇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去围观诗人,为何还会有人逆着人流而行。
家里的笔墨都还充足,宣纸也还算有些。我猜到先生定会临时出个题目来考考我的水平,便直接将他领导木桌旁。
“倒是有些自觉!”温岐打趣地看着我。
“您可是专程来见我,文人嘛,不都总是这般?还有您难道不想多探点儿底子?”我明白这些个诗人成天去拜访各处名人,哪个不是想知道其真实实力。更何况,别的我不说,就写诗品文这个事情,我还是有些自信的。女神童这个名号虽然水,但也不是全水。
“您请出题吧!”我铺好宣纸,抬头看着他。
“还真提笔就来。”温岐露出欣赏的笑容,“那好,我们昨日是在莲池边遇见的,若是现在让你想一首与莲相关的诗,你会选择哪首?”
“行。”我只应了一句,脑筋一转,提笔就写了起来。
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
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
秀色空绝食,馨香为谁传。
坐看飞霜满,凋此红芳年。
结根未得所,愿托华池边。
一笔转锋结束。几排楷书端正秀丽,却又不失锋芒。不禁诗的内容精妙,就连同书写也不是一般女孩所能比拟。
“好!好!好!”温岐的掌声打破了几秒的寂静。“此诗是诗仙李白的组诗《古风五十九首》其中的第二十六。全篇虽在描写荷花的美丽多姿,实际却传达了诗人赞扬贞洁之士有德有才,而不被重用的情感。”
“这诗明显是有些不符你年纪的情怀,倒是适合我们这些老头子!”温岐定自嘲了一番,然后睛看着我,似乎想要我解释一下。
其实没什么好解释的,他来都来了,怎会不明白我如今的处境?
“我父亲是个落魄秀才,从小教我学诗。不过他前些年去世了,现如今我们也算是身世浮沉,无所依靠。自然会生出不同其他孩子的情怀。至于我为何有这情怀,你很快就会明白。”我今年芳龄十岁,却早早死了最喜爱的父亲。于是这也成就了我诗歌上的题材。
温岐听后有些抱歉,毕竟那间接提及了我的伤心事。
“看你写字,也不似其他女孩一样仅仅秀雅,好像还透着一股傲然。”温岐细细品味着我的每一个字眼。
这他就说对了。我的父亲,虽只是个落魄的秀才,却是极为心怀天下的。他从小就教导我要上善若水,更要志在四方。不能只做个在家相夫教子的小女子,要成为名扬天下的巾帼英雄。只可惜他还没看到我成为巾帼英雄的一天,就西去了。这也是我为何选了这首诗,我也会像天下名士一般,得皇上重用救济苍生。
我父女俩皆有自己的傲气,自然会显露些在字上。
“您以后就会知道了,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女子。”我没有吹牛,我今后定能名扬天下。
“听闻鱼姑娘五岁便能背诵百诗,七岁便能作诗。令尊不知得多有心,才能教导出鱼姑娘这般优秀的儿女!”温岐看向我的目光微微有些变化。
“温先生您过奖了,要比天生才气,还是前辈们更胜一筹,幼薇不过跳梁小丑罢了。”我拱了拱手,客气道。
“鱼姑娘,客套就免了,你今天的确是让我刮目相看!”温岐俊逸的脸上似乎被春风拂过了一般,又像是寻到了什么宝贝,“三日之后,在下要去采萝亭赏景,姑娘可否愿意赏个脸,也一同去游玩?”
“啊?”我倒是愣了一愣,没想到他竟还会邀我出门。
我一脸不信地吞了口唾沫,连忙补了一句:“当然愿意,当然愿意……”他不过今日见了我一次,便想邀我出门,这白白的便宜为何不占。
“好,那就一言为定,三日之后,采萝亭见!在下还有要事去办,就先行离开了!”温岐又礼貌地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还没给我反驳的机会,便匆匆离去了。
我望着他匆匆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或许就如同做梦一般,那个人,那个一直思念的人。
就这么出现在我眼前。
过了很久,已经快要日落西山,那些围观的村民才慢慢散开。因为根本就没等到什么大诗人。
“唉,等一天了,怎么连只鸟也没看到啊!到底是谁乱传的消息?”秦安安丧着一张脸跨进我的屋子。
“嗯……其实也不一定是乱传的……”我心里偷笑着,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包括秦安安和母亲。
“喂,你怎么笑的一脸神秘啊?这么鬼鬼祟祟的,说,你是不是干了什么?”秦安安凑过来一脸怀疑地盯着我。
“咳咳”,我推开了秦安安,“长辈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自己回家吃饭去!”
“什么长辈啊,你不就是个姐姐吗?我不走我不走!”
“嘿你这小子,还长见识了是不是?快回去!”
“我不!你告诉我我再走!”
“你走不走!秦安安你走不走!”
“唉痛痛痛……好好好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