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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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世子一叠连声地问，满面关怀担忧，好像真是出自真心爱护妻子。
但温佐嗅到了他身上桂花头油的味儿。
伯爵府里，只有李枣儿爱这味道。
这是刚从她院子里出来吧？呵呵，过来看她死没死吗？
温佐眼里浮出一抹戾气，削瘦如骷髅的脸庞却笑得温柔歉意，“我没事了，昭仁，唉，都怪我，好端端的突然病成这样，真是太不争气了，你给我请了御医，用上最好的药，结果，一点起色都没有，我，我怕是要不好了！”
“也该想想以后的事……承钰年纪还小，得有人照顾他，我，我家里也找了我两个同族妹妹来，你看见她们了吧？”
“觉得怎么样？”她轻声问，面容悲戚温婉，眸底却浮着凉薄和审视。
荣世子本能拧眉，脸上一闪而过嫌恶，片刻，又转成微恼和怜惜，“阿佐，你怎么能说那么不吉利的话呢？你肯定会好的，承钰，承钰他那么小，你怎么忍心舍弃他？而且就算你不幸，不幸……”
“我也不会继娶妻妹，那我成什么人了！”
他哽咽出声。
“阿启和阿兰今年才十六岁，哪怕你替我守一年妻孝，她们都太小了些，你我当初成亲早是迫不得已，我也尝着了苦果，的确不可取，那，那……唉，要不然，你把枣儿扶正吧，她是婆婆的侄女，又是正经带聘礼进门的二房，想想办法也能扶正。”
温佐轻咳出声，仿佛无心提议。
荣世子表情没变，温佐却发现他的手颤了颤，旋即狠狠握住，手背青筋暴出，片刻又缓和回来，“阿佐，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枣儿是胆小善良的人，她嫁给我，只是为了延续荣、李两家的联姻而已，当初，若，若我没爱上你，本是该娶李家女的～”
“她安稳守着自己的位置，你就别试探什么了，她比不得你精明厉害。”
他小声说，语气似有不满。
温佐眉眼未动，嘴唇却下抿，仿佛被戳穿心思有些不悦，她不再说话。
荣世子见状，就温声给她道歉，彼时，小厨房煎了药过来，他亲自上前接过碗，轻轻吹了吹，坐到榻前一口一口地把药喂给妻子。
自从温佐生病后，一日三次药，都是他亲自喂的。
端是温柔体贴，令人羡慕。
温佐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着他，缓缓启开惨白如纸的唇，黑褐色的药汁一勺一勺地消失在她口中。
荣世子下意识避开眼线，但依然坚持着把药都喂完了，他收了碗，又跟温佐聊了几句，就道：“阿佐，我不打扰你歇息了，今日你也累了，早些睡吧。”
他说。
“宝鸳，送送世子。”温佐低声吩咐。
“是。”
宝鸳应声，恭敬送着荣世子离开。
温佐的目光凝睇相公的背影，久久不曾转移，她温柔的笑唇渐渐僵硬，脸颊木讷，笑容变得……
像是要哭一样。
她静静坐了很久。
直到宝鸳回来，满面愤愤，“姑娘，世子爷去李侧室那了，这，这，唉，怎么能这样呢？谁都没让他守着，但好歹做出个样子来啊，哪怕去看看承钰少爷呢，一天来看您三次，每次喂了药就走，偏大伙还觉得他重情重义～”
宝鸳说着说着，突然噎声，表情变得骇然，“他，他，他……”
“你想到了。”
温佐毫不意外。
“不，不能吧？姑娘，您和世子爷是两情相悦啊，当年为了娶您，他都闹成什么样了？连绝三天的食，他，他怎么可能对您下毒呢？”
宝鸳瞪圆眼睛，牙齿直打颤。
“不是他，又是谁？我的药，从采买、煎熬、装盘、过碗，都是我们的人盯着，只有到他手里时，算是离了你的眼。”
温佐苦笑，“其实，这一点我早该明白的，只是，我不愿意怀疑他，自己骗了自己而已……”
毕竟，哪怕性情多疑如她，都不愿意相信深情如许的枕边人，孩子的亲生父亲想杀她。
“为什么啊？世子爷为什么这么做？难道，难道是想扶正李侧室？不应该啊，他俩是表哥表妹，从小相识，如果真那么相爱，世子爷娶您干什么？”
“夫人早有意两家联姻，根本不会阻止的！”
宝鸳都懵了。
倒是温佐，自被妹妹提醒，或者说戳破幻想后，就直接冷静下来了，“昭仁是个多情软弱的人，他的爱来得热烈，只要深情上头，就算掏出心肝，付出性命都是愿意的……”
“他对我如此，对别人，也会如此。”
“他爱的从来都是楚楚胆怯，视他如天般的小女子，而我，宝鸳，我终归是骗了他的，那时我太着急，行事太急躁了。”
“我该在多想想。”
她闭目，沉重弱声，心里悲凉万分。
温佐是温家五房的庶长女，有了庶，偏偏又占了长，因为当年争夫之事，也因为她，五房的嫡庶争执很激烈，曲姨娘性格泼辣冲动，每每被柯夫人算计，娘俩仅靠着温和朗那个大龄中年废的一点庇护，又带着温岭这个傻丫头，生活得特别艰难。
温佐九岁才进学识字，十一岁开始科举，直至十五岁出嫁，她错过了每年的科考。
头一年，曲姨娘送来碗参汤，她喝完险些腹泻脱水而死，第二年，她谨慎了，滴水不沾，夜晚屋里却进了蛇，她中毒送医，第三年，她出府另居，科考途中，被人蒙面拽进小巷，打断了腿，第四年……
曲姨娘病重，差点死了。
就此，温佐断了科举念头，决定另寻他路，结果柯夫人开始给她相亲，找了一堆在她看来，完全没有前途，甚至教导余地都没有的破烂玩意儿，包括她那个年过三旬的侄子，温佐知道，柯夫人是逼她接受出嫁平庸之家，平庸之人的命运，但……
她不甘心，把她、姨娘、妹妹的命运，全托付别人手里。
她不敢想，如果出嫁后的某天，她听见姨娘病亡，妹妹夭折，而她却束手无策，不能报仇，不敢追问……那是什么样的绝望？
她接受不了！
她宁愿死。
于是，温佐主动出击，她花光所有积蓄，调查了京中权贵人家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公子哥，什么亲王郡王，嫡出庶出全都有……最后，她选择了荣昭仁。
因为他足够软弱，足够多情。
她伪装出他最喜欢的温柔胆怯，楚楚可怜的模样，跟他茶楼偶遇、戏馆偶遇、寺庙偶遇、街头偶遇，各种偶遇……
然后，荣昭仁爱上她了，为她绝食抗争，两人成亲，顺利生成一子，婆婆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她顺利接手中馈，公公明白独子的性格弱点，看到她天生的精明干练和处事手段后，也有意培养他，甚至开始带她了解朝中大事。
一切都太顺利了。
温佐有点飘飘然。
“怪我的，我明白昭仁是什么性格，也靠着他的冲动和多情入主伯府，我就该一直装下去，不该觉得生了孩子，就可以让他试着了解我的真性情，在他面前装楚楚可怜不难啊，我明明可以做到的，为什么不做呢？”
“我为什么要让婆婆趁虚而入？为什么要接受李枣儿进府？就因为公公说大局为重，说荣、李两家联姻不能断，一个庶女不影响大局？”
“哈哈，我该想到的，昭仁就喜欢那种受尽欺辱，没有他就活不了的女人啊！”
“当初，我就是这么靠近他的！那，为什么敢小看李枣儿？”
“温佐，你太自大了，你简直就是个傻子！”
温佐恨声，伸出手用尽全力，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狠得嘴角都浸出血来，“你要记住这个教训，温佐，这是你行事不谨慎，自骄自大的下场。”
她喘息，嘴里说得冷情功利，但实则……
她哭了。
不难过吗？怎么可能不难过呢？哪怕相遇相爱全是算计，但荣昭仁是她相公，是她孩子的父亲啊，他们有过甜蜜温馨，举案齐眉的爱恋，温佐也是靠着他，终于拥有庇护家人，让嫡母忌惮的能力，也是因为他，终于可以施展才华……
温佐感谢荣昭仁，他就是她的贵人，是能陪伴她一生的丈夫。
他们会生同穴，死同寝。
结果~
“你要杀我啊。”
她呢喃，仰头不愿让眼泪摘下来。
宝鸳哭了，她跪在脚塌上握着自家姑娘干瘦冰凉的手，泪如雨下，“姑娘，我，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告诉，告诉……”告诉谁？谁能替姑娘做主，或者……
“我们自己防着？”
枕边人怎么防得住？
“……那，那要重新把世子爷拢回身边吗？”
以姑娘的手段，应该是不难的。
宝鸳慌乱地问。
“不成了，我不能接受一个要害我性命的人，我永远不会相信他了。”
温佐哑声，她单手捂着眼睛，苦笑道：“宝鸳，我不是个宽容的人，我性子太独了，哪怕我把昭仁拢回来，但，一个曾经想杀我的人睡在我枕边，我会失眠，会躁狂，会崩溃……”
“更何况，他还杀了宝鸯~”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12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