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兮沚期》沐泱TOS

2、第 2 章

　　看完了河灯，三人便也有些乏了，结伴回华都瑶池去。到了侧门，却见苏器早已在那边等着了，：“回来的护卫报告说，你又捡了个少年？”周沚期把安恩阻拉上前，介绍到：“是这孩子，他在我差点摔倒的时候帮了我。是个机灵的。家里母亲又刚去世，情况很是可怜，我便想着先将他带回来安顿着，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营生可做。你不会不同意吧？”苏器是这华都瑶池的主子，年纪轻轻，已经创下了这么大的家业了。人倒不是什么坏人，就是脾气直了一点，说话有些暴躁。周沚期倒是不怕他，因为苏器对她格外偏心。其实整个华都瑶池的姑娘都心知肚明，周沚期可是苏器的宝贝，他对她绝不是只当作摇钱树那么简单。他很心喜她。但是苏器也是个正派的，从来没勉强过周沚期，甚至连句喜欢她的话也都没有明说过。

　　“原来是救了我家沚期呀，那可真是感谢了。我家那护卫，一个个都是些吃软饭的。”说着，苏器斜了一眼旁边的黑衣护卫，那人赶紧把头低下去了。周沚期笑道：“你怪人家作甚？是我自个儿跑的急了，再说了，那眨眼间的事情，谁能来得及反应啊。只是安公子恰好在我旁边就是了。”那黑衣护卫投过来了一抹感激的目光。“既是如此，那便不再追究了。这两位少年的住处是交由我来安排？”苏器问道。“不必麻烦了，我今日在我屋子外面转了一圈，发现了间客房，虽说多年没人住过了，但打扫打扫便也不是问题。主要是那屋子在后院，他俩住着清净。离我那院子也近，住着不拘束。说起来他俩在这诺大的华都瑶池，认识的也不过只有我一个人罢了。”

　　苏器倒是不想把这两个少年安排得离周沚期太近，但是周沚期的这番说辞确实是合情合理，无法驳斥。“那好吧，那我就不再管这事儿了。若是还有什么个物件需要添置的，尽管报给管家。”周沚期轻轻拍了拍手，笑道：“好呢，就知道苏大哥你最通情达理了。”苏器不好意思地把视线移开，说了声“早些歇息。”就走了。周沚期领着两人到了一件宽敞的屋子里，物件都很齐全，只不过都覆上了一层薄灰。“别急，我先叫人来把这里打扫一下，这是先领你们过来认认地方。可记住了？从我那屋里出来，往右拐个弯，走一条廊子就到了。”两人都听话地点点头。“姐姐，我还没去你那屋里坐过呢，旷天刚说他今天都去过了，你还给他烧了饭吃呢。”安恩阻拉着周沚期的袖子左摇右晃。

　　“今天那是恰好有空，旷天也饿了，我就下厨给我俩做了几个小菜。那时候也没地方吃饭，可不得去我屋里嘛。”周沚期点了点他的脑袋。“那安安也饿了，刚刚一个糖葫芦没有吃饱。”周沚期没办法地说，：“好~等下姐姐吩咐婆子们给你端点糕点，我们去我那间屋子吃，顺便等着下人把这屋里打扫打扫。”“好！姐姐真好·，我最喜欢姐姐了~”安恩阻像只没断奶的小狗似的，围着周沚期蹭来蹭去。辛旷天站在一旁，只想把那讨厌的人赶苍蝇似的一掌拍开。

　　周沚期又带着他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远远地便看见屋子里面灯火通明。辛旷天想：这么晚了是什么人还在姐姐的房间里？莫不是什么讨厌的男人？想到这儿他又开始生气了，闷闷不乐地踢开一脚石头。周沚期还没敲门，门便“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女，病病弱弱的样子，脸色很苍白。“姐姐？这……”她看到周沚期，眼睛亮了亮，又看到两旁跟着的两个气宇不凡的少年郎，悄悄地把声音压下去了。

　　“我来介绍一下吧。昼羽，这是姐姐今日在街上遇到的两个哥哥，他们都有些不便，暂时在咱家住下。安安、旷天，这是我的妹妹，周昼羽。她怕见生人，脸皮也薄，你们别见怪。说起来昼羽可比你们两个要小上一两岁，你们两个做哥哥的，可要好好对她。”周沚期笑吟吟的对他们讲。周昼羽把头低下去，怯怯地讲：“我不是姐姐的亲生妹妹。我小时候是个孤儿，在街道上被人家欺负，沚期姐姐见我可怜，便把我带回来养。我身子弱，这些年来多亏姐姐的照顾才没有病死。”周沚期摸摸她苍白的脸，说道：“说些什么话，姐姐怎么会让你病死呢？昼羽不要乱想，你这身体会一天天养好的，听话。”周昼羽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抬头瞄了一眼穿黑衣的少年。那少年眼角眉梢挂着藏不住的孤戾之气，周身有一种疏离又神秘的气场，就好像……就好像一匹小狼崽一样，她想。她又想起了那个在年少时救过她的人。也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他不算高大的身躯挡在她的跟前，用清冷的嗓音跟她讲：“不要怕，这些恶犬待会儿就散退了。”她童年里唯一美好的回忆，她小小的狼少年。

　　辛旷天把视线扫过来，突然对上他那漆黑如深井的眸子让周昼羽的心猛地一乱。她赶紧把视线移开，侧身请他们进来。“昼羽呀，这两位哥哥住在你那屋子对面，你对这里都熟，平日里可要多照顾照顾他们。”周昼羽轻轻地应了一声，又抬头问道：“姐姐，那屋子不是许久没人打扫了吗？要不要我差人去先整理一番？”周沚期笑道：“看吧，我这妹妹心可细着呢，万事想得都齐全。”她又转头对周昼羽说：“不用了，这些事儿我顺路去告知管事儿的一声就行了。这不正好我得去一趟后厨，安安怕是没吃晚饭，一串糖葫芦填不满肚子，还直嚷嚷着饿呢。”安恩阻不好意思地说：“嘿嘿，其实是吃了饭的，我这饭量大，正长个儿呢！”周昼羽轻笑了一下，她瞥见黑衣少年还是紧绷着脸。

　　“那你们三个先在这儿聊着，我去去就来。”周沚期起身要走，安恩阻便也跟着站起来，嚷道：“姐姐怎么不带上我，我也要去看看后厨到底有什么好吃的。倘使姐姐不带上我，怎得知道拿来的糕点，恰就是我喜欢吃的呢？我得自己去看看~”周沚期想想也有理，便招了招手，让安恩阻一起去了。这两人一离开，屋里的空气就像突然冷掉了一样，周昼羽觉得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但想了半天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昼羽？”她听到他低低地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心跳得像习艺课上“咚咚“的鼓点。”哎。“她轻轻地回应了一声。辛旷天站起身来，走到她旁边，定定地端详着。周昼羽感觉非常紧张，他离自己太近了，她几乎都可以感觉到他散发出的体温。“你长得很像周沚期。尤其是眉眼。”他在她的头顶低低地说了一句话。周沚期从小营养没跟上，又体弱多病，因此个子长得尤其娇小。“华都瑶池的人都说，我和姐姐生的相似，可能是缘分吧。”她回答他，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只是你没有她那般风华绝代。气质不同。还是很好区分的。”他抛下这么一句话，就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着。周昼羽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所有人都这么讲吗？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如姐姐吗？虽然她并没有想要和姐姐争什么，可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被这种话伤害到，还是真的很难受的。况且这次说这句话的人，是他。

　　“我自是比不上姐姐，这点我清楚，不用哥哥提醒。”周昼羽觉得自己要流泪了，必须说狠点的话，否则她太委屈了。辛旷天抬起头注视着她，解释道：“不要误会，我是说风格不同。或许有的人更喜欢昼羽这样文文静静的。”周昼羽依旧没有感觉好一点，：“有谁会喜欢我这种病秧子。”辛旷天有些急了，自己果然不善于跟女孩子这种东西交流。要是这么一小会儿独处的时间，他就把周沚期的妹妹给气哭了，他真的不知道待会儿怎么跟她交代。他连忙站起来安慰道：“怎么会没有呢？昼羽妹妹生得花容月貌，做事又体贴。”“那你会吗？”她红着眼盯着他。

　　“我会啊，我也很喜欢昼羽妹妹。”辛旷天感觉还不如让自己把拳法练个十遍二十遍，做什么事情都没有跟女孩子讲话累。“那就好~听旷天哥哥这么讲，我就放心了。”她终于止住了要落下的眼泪，梨花带雨地笑了笑。辛旷天暗自松了一口气。“对了旷天哥哥。我有件事情要问你。”“讲。”周昼羽继续道：“旷天哥哥小时候可曾到过京都的城郊，一个名叫松岩村的地方？”辛旷天挠了挠头，：“小时候确实在京都跑过很多地方，只是不大记得名字。你问这个做什么？”“那旷天哥哥可曾记得救过什么小女孩儿？”辛旷天摆了摆手：“不记得有什么小姑娘。”

　　周昼羽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那可曾碰到过恶犬？”辛旷天扬起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锤了一下手掌：“这个倒是有，我还记得那次有好几只凶恶的流浪狗，每条都有我的一半儿高，獠牙长的跟铁钉似的。它们叫得很凶，在追着一个小乞丐。那小乞丐不太机灵，那么一大群恶犬追着还敢跑。它们可是你跑得越厉害就追的越凶。我把那小乞丐护在身后，和它们对峙了好半天，才把它们赶走。”辛旷天用冷冷清清的调子，讲着惊心动魄的经历。

　　周昼羽突然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他的脖子，“呜呜”地哭着，她喊着：“就是我就是我！旷天哥哥，你救的那个小乞丐就是我！我当时跑得要断气了，我还以为我要死在那里了。还好你出现救了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保护过我，呜呜呜，旷天哥哥，我总算找到你了……”辛旷天有点手足无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姿势怪异的拍了两下周昼羽的后背，干干地说了两声：“啊，原来是你啊，你长大了，女大十八变了，我差点没认出来。”他其实想说：我真是个木头脑袋，连人家原来是个小女孩儿都没分辨出来，还一口一个小乞丐地叫。又说人家不太机灵，我看我才是真不太机灵。

　　周昼羽没有在乎那么多细节，她只觉得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她的少年实在是太幸运了。她多想就这么永远抱着他，永远不再分开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安恩阻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辛旷天赶紧推开了周昼羽，力道有点大，她险些没站稳。“啊，刚刚谈了点旧事，才发现我和昼羽小时候居然是认识的。”“哦？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这么巧？”周沚期把手里的两碟驴打滚和贵妃酥放在桌子上，好奇地问道。“昂，小时候溜出门玩儿，帮昼羽赶过狗。”辛旷天若无其事地说。“不，救过我的命。”周昼羽在心里认真地补充道。

　　若不是存着要再见到他的念头，周昼羽想，她这条贱命，草芥似的被别人踏来踏去，她早就不想活下去了。生来便是挨饿，受苦，遭打，遭骂。没人问过她是否愿意来到这个世界，她就被无情地丢在这里了。她厌恶这一整个世界，但还好这个世界里有他，这个清风明月般的人物。于是好像一切丑恶和污秽也都可以忍受了。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多艰难，她都会用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