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孤狼》锦绣何求

9、神医

　　许珂抬头看了他片刻，继而笑了：“我当然知道，不过，我猜你要说的不是苑幽府，而是苑幽府里的那位女神医吧！”

　　黄文低头不答。

　　“是林少恩，对吗？”
　　“……”

　　许珂见他沉默，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继而说道：“可林姑娘也不见得就有碧灵草，毕竟她不是皇室御医啊。况且，她也不一定愿意前来。”

　　黄文知晓他的担忧，可如今事已至此，也只能行此一试了。
　　他对许珂说道：“林姑娘是神医，用得一手回春之术；如果她肯相救，也不一定会用到碧灵草。”他又低头沉思了片刻，“至于她愿不愿意相救，到时再说吧，那时自有那时的办法。”

　　许珂觉得此行不可，皱着眉头说道：“可苑幽府还在郊外，林姑娘愿不愿意救不说，我们赶过去再赶回来，不知要消耗多长时间？八殿下等不了那么久的。”

　　黄文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你昨夜从宫里出来就该知道你弄不到碧灵草，如果不能说服慕容坤你根本救不了他。可林姑娘不一样，这次去找她，不仅仅是求她救八殿下，也是希望往后她可以留在殿下身边，帮他调理身子。”

　　“……”

　　“至于八殿下……只要九殿下在，他就不会有事。”

　　许珂渐渐就有些明白了，原来黄文是想替慕容淮谨做长久的打算。

　　“我昨夜太急了，做事之前没有认真思考。”他看着黄文一笑：“倒是你，你好像很懂八殿下。”
　　“……”黄文表情一滞，有些僵硬的笑了笑。

　　天未破晓，二人就上了马车往苑幽府行去。

　　苑幽府住着林少恩和她的父母三个主人，而林父多年前曾是皇室知名御医。夫妻二人老来得子，便在林少恩十四岁的时候就告老还乡了。而漠国国主惜才如命，在林老告老还乡后还封给他苑幽府这座宅子，好让他安逸的过完一生。

　　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林少恩的医术也得传于她的父亲，而这位女神医的救死扶伤事迹也在当地颇为流传。

　　从军部到苑幽府，大概赶了四五个时辰，等到达的时候，就早已入了辰时了。

　　两人刚下马车，许珂就急忙向苑幽府的门卫问好：“两位小哥，麻烦通报一下林姑娘，在下有事求她。”

　　门卫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们一番，也看出来了他们不是寻常人，二话不说就去通报了。

　　那门卫去了一会儿，出来什么也没说，直接叫二人进去了。
　　许珂有些疑惑，那林姑娘竟连他们姓甚名谁都未过问。

　　待他们都入客房后，就见一女子身着白纱连衣，容貌秀丽，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品着茶。她看了看他们二人，眼神在黄文身上停留了片刻。

　　二人正要问礼，她便握着白手帕随意的指了一下左侧的座椅，道：“坐吧。”

　　两人就依言坐了过去。

　　“二位是过来找我救人的？”
　　“……”
　　黄文面不改色，许珂却不由瞪大了眼睛：不然呢？
　　但嘴还是规规矩矩：“听闻林姑娘医术高明，妙手回春，今日特来请姑娘与我们一起去桐城，救我朋友一命。”

　　林少恩掀起眼皮：“朋友？谁？”
　　许珂道：“八殿下，慕容淮谨。”
　　林少恩未说话，却也见她拿着茶盏的手抖了抖，她静了须臾，将手中的茶盏慢慢放下。

　　她瞥了一眼许珂旁一动不动的黄文，冷笑道：“黄将军是怎么了？指使旁人过来寻我，自己便呆在一旁不说话么？”

　　“我……”黄文的嘴张了张。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一人来寻我，就喊了镇南将军一起，从进屋开始一句话不曾说过，连看更是懒得看我。黄将军，我问你，你求人治病的诚意呢？”

　　“……”

　　许珂心里有些好奇，倒不是好奇他怎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是好奇黄文和林姑娘之间是有什么过节吗？

　　他左右见尴尬，便硬着头皮道：“我知道二位以前认识，但我不知二位之间发生了何事，如今确实是我过去求黄将军的。姑娘若怨便怨我吧！但只求姑娘能与我们一起回城，看看八殿下。”

　　林少恩看着黄文，等着他开口。
　　“……”
　　“是啊少恩，你先与我们一同回去看看吧，再怎么说……”

　　“你给我闭嘴。”黄文刚开口说话，就被林少恩喝了回去：“我去救他？我凭什么救他？慕容淮谨？那漠国的八殿下？他母亲都贱到骨子里了，他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一个连父亲世人都放弃的可怜人罢了。他若是死了反倒解脱了。”

　　“你……”黄文径直被她气得站起身来，想要回骂几句，就被许珂拦下了。

　　他用他那明亮凛冽的眸子紧紧盯了林少恩片刻，道：“你既说他可怜，又缘何这般说他？八殿下应当不曾得罪过你吧？身为一代名医、杏林人士，本就该救死扶伤。可如今 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你非但不救，还口出狂言，这样的人也配有神医的称号？”

　　林少恩冷哼一声：“口出狂言？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不对！”

　　许珂望着她，固执的反驳道：“你们这些人真是可笑，外面的留言千千万，可你们偏偏抓住宸妃的不放。都过去那么久了，宸妃也早就不在了，还是不肯放过一个孩子。你们口口声声善恶分明，你们义正言辞，你们做什么都是对的。就算宸妃做的事情再丑恶，可你们看看慕容淮谨，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你们也该住口了。”

　　“……”

　　“六年了，你们这样厌弃他、排斥他六年了，难道你们要这样摧残一个无辜病弱的少年一辈子才痛快吗？他的母亲有错他又不曾有错。他母亲走了，你们就这样让他背锅背一辈子？让他活在黑暗里一辈子？”

　　许珂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情绪去说出这一番话的，他只知道，这些话憋在他心里许久了，好像从初见慕容淮谨，初见那单薄瘦弱的侧影时就开始埋在心底了。

　　林少恩静了片刻，声音也渐渐缓了下去：“想不到堂堂镇南将军，刚从战旗坡回来，就狗拿耗子，管起了别人的闲事。”

　　许珂无心与她争辩，他气得转过身去：“既然林姑娘不愿施以援手，那便随你怎么说吧！不过你可以不救他的命，但也请你给自己留些口德。身为一代名医，不要听从世人流言几句，就跟在后头辱骂他。他慕容淮谨不欠你的，不欠你们的。”

　　“……”

　　林少恩并未说话，她定定地站在那儿，站了许久。
　　许珂也不打算多等，二话不说便要离开。

　　“等等！”
　　许珂停下脚步，站定。
　　不过叫住他的，不是林少恩，而是黄文。

　　黄文走到他的身边，看着许珂好看的侧脸，道：“阿珂，你先回去看看八殿下，这会儿九殿下也该知道了他八哥的事，不会不管他。至于我，就先留在这儿和她谈谈；毕竟，我们从前就认识。”

　　许珂看了看他，朝他点了点头，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黄文说要谈谈便由着他去吧，至于谈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而他也无趣知道。
　　他实在不愿意从别人口中听到嘲讽慕容淮谨的话。

　　不知为什么，别人说得越厉害，他的心口就越疼。

　　许珂回到桐城，就已经入午时了。他一夜未眠在马车上睡了一觉，刚到桐城就径直去了皇宫。当他推开宜风苑大门的时候，就见永娘蹲在一棵槐树下煎着药。

　　永娘看见他，赶紧站起来朝他行了一礼。
　　许珂点了点头，看了看内屋，道：“殿下情况怎么样了？”
　　“好些了，高热也退了，就是还不曾醒过来。”
　　“……我，没找到碧灵草。”
　　永娘看着他，慈祥一笑：“将军不用担心，今早九殿下来过了，去皇后娘娘那儿讨了一点碧灵草，现下已让殿下服下了。”

　　永娘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九殿下是真心对殿下好，他刚晨起就要来这儿看看殿下。知晓了昨夜发生的事，气坏了，赶紧去皇后娘娘那儿讨了碧灵草，若不是皇后娘娘拦着，他能跟敬王爷打起来呢！”

　　说完蹲下去，继续煎药。

　　碧灵草是不轻易给人的，尤其是给慕容淮谨，看来慕容解忧当真是费了不少唇舌。
　　这些年，若不是有慕容解忧陪着，慕容淮谨应该早就……

　　许珂心里闷闷地，喘不过来这口气。
　　他走进屋内，就看见了正在榻上深眠的慕容淮谨。他睡着的神情姿势与昨夜他走时无所不同，想来真是一直都未曾醒来过。不过好在脸颊已有了几分血色，呼吸也比昨夜平稳的多。他松了一口气，定定的坐在床边看着他。

　　这个少年眉目生的修长，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他的睫毛并不弯翘，垂下来倒像是两把小黑扇子。他虽处于病态，脸色苍白，可病弱中也有着看不过瘾的修丽俊雅。这样的人，本当潇洒，本当超凡脱俗。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直都活在黑暗与孤寂中。

　　许珂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自己不知不觉的伏在慕容淮谨的床前睡着了。
　　雨过天晴，午后阳光暖洋洋的照了进来，照拂着两个人的面容，照暖了两个人的内心。

　　“许哥哥……”

　　慕容淮谨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侧身看着在他身旁睡熟的许珂。他唤他许哥哥，唤得有气无力，喑哑的嗓音还带着病后的虚弱与憔悴。

　　许珂昨夜奔走了一夜，大约是真的累坏了，这一刻睡得深沉又安稳。
　　慕容淮谨就这样定定的望着他，脸上无力的带着满足又俊美的微笑。

　　要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