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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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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哥,你真的不走么?”
“不走”
“你不走我也不走”
“小昔,你听话,你跟妈妈走吧,我要留下陪爸爸。”
“可是爸他…”
“他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丢下他。”
顾然和彭小昔这对孪生兄妹在八岁的时候父母离异,顾然跟了爸爸,继续留在滨城。而顾小昔随妈妈一起去了乐城,在她九岁那年,她妈又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土大款,随后就把顾小昔变成了彭小昔。为此顾小昔用绝食、逃学抵抗过,可惜却在土大款带着她们欧洲十日游后,她就彻底叛变了。
兄妹俩从小感情很好,即使各随父母安居在两个城市,也从未断过联系,每年的暑假顾小昔都会来滨城和爸爸,哥哥住一段时间。可是在初三毕业的那个夏天,兄妹俩吃完饭回家,突然看见倒在地上的顾树明。当急救车将人拉去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黄金抢救期,顾树明因脑淤血从此成了植物人。待生命体征平稳后,他大哥顾森明就将他转到了疗养院。顾树明这些年拼命给家族企业挣下的产业,此时又在一点点地帮他续着剩下的半条命。
顾树明和顾森明兄弟俩白手起家,从倒腾海鲜开始,慢慢的做成了产业,不但垄断了滨城的海鲜市场,自家还开了顶级连锁自助海鲜城,在滨城算的上数一数二的企业家。
而顾然却是富二代里的一股清流,以中考状元的分数考进二中,顾树明为此激动的宣布海鲜城连续一个月打6折,每家店都不忘拉个横幅写着“祝贺顾然取得中考状元!”。
顾然每每想起那扎眼的横幅就觉得没脸见人,好像挂在店里随风飘荡的不是什么状元,而是头牌花魁。于是他把自己憋在家,硬是自学完了高一物理。
可惜在一个月的6折还没打完时,顾树明就成了植物人住进了疗养院。
顾小昔的土豪后爹,因为公司拓展海外业务,准备拖家带口去法国定居,临行前,顾小昔的妈放心不下儿子,跟顾小昔俩人轮番轰炸,希望顾然能一起走,可是顾然总是淡淡的语气却坚定的表明了态度。
于是高一一开学,顾然就因为不愿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守着个保姆,搬去住了校。滨城二中是个省重点,除了真刀实枪玩儿命考进来的学生,还有10%的名额留给了赞助生,因此校园环境,住宿条件都非常好。
在这个十二年一贯制的学校里,按照传统,起始年级都要军训。顾然作为优秀生,自然担任了高一年级旗手的身份。
顾然长相随了爹妈的优点,是标准的传统美男子。剑眉星目,英俊挺拔,自带百米外就能冻僵人的气场,但偶尔笑起来又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打着校旗从主席台前一过,立马招来了一片尖叫。二中的军训安排了一个礼拜,从第一天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女生不是中暑就是肚子疼,每个班都得倒一两个,学校为了安全,只能在大清早象征性的练习一下方阵,只要太阳升起来,教官就带着各自的队伍往阴凉处钻,临近的班级便开始了一轮轮的拉歌。整个高一只有旗手方阵一丝不苟的在主席台前一遍又一遍地踢正步。于是短短的一礼拜,顾然已经成了高中部人尽皆知的校草。
等军训结束,正式开始上课,顾然所在的高一九班位于高中部2教楼的顶层。班主任姓胡,教历史。因为太抠门儿了,被不知某一届的学生尊称为“胡铁花”,从此名扬江湖,在二中,你问“胡凡林”,没几人认识,你说“胡铁花”或者“铁公鸡”,那江湖故事,渊源流传。
按着成绩排座位时,他抬头看了看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顾然,就毅然决然地把他放到了最后一排。
顾然搬着桌子往最后走去,扫了一眼周围情况,就把桌子拼在了一个戴眼镜的高豆芽儿旁边。“你是展鹏吧?你好,我是顾然”。
高豆芽儿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说“你好,学…学学霸,我…我知道你,你….你你是状元!”顾然一愣,突然想起自家各海鲜城里那招摇的横幅,以及再也不会为他庆祝的爸爸,心里一酸,淡淡的说了句“运气而已”。高豆芽儿看到顾然这个神情,更是不知所措。
上课第一天,基本是班主任的“开学第一课”,从选班委到定班规,热热闹闹的进行了一上午,顾然仰着椅子靠在后墙上,眼皮都不抬的看完了半套《灌篮高手》。班主任三番五次的暗示他,从班长到团支书,到最后的小组长,也不见顾然有丝毫兴趣。
二中老师向来以民主著称,遇见这样一个佛系学霸,也只能暗暗摇头。
顾然的高中生活,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开始了。
第四章
程青扬自从在穆小黎的头七那天见过一次程洛后,整整一个暑假,空荡荡的家里就只有他和蔡姨两个人。他从记事起,就管程洛喊爹,但这么多年过去,父子俩的关系却并没有更深的发展。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渐渐凉快下来,程青扬仍然不愿意走出家门。
直到临近开学,蔡姨每天催促着:“扬扬啊,住校不比在家里,再带一床被子好不好啊?”“哎呀你这个孩子,又不让你扛着去呀”“那你喜欢的这些球鞋要都带么?”“哎!不行啦!秋裤必须要带!我跟你说啊,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老了得老寒腿呐,你受罪去吧,哎你这个孩子,我没说完呢…. ”
“蔡姨,您看着带吧,您就是把咱家搬过去,我也听您的。”程青扬转身回到卧室,拿起一个相框看了一眼,又随手放进了书柜里,本来还想挑两本书带上,又觉得这样是不是太娘炮,转着看了一圈,最后只带了一个篮球。
程青扬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在校男篮打后卫,即使到了初三,所有人都忙的扒了两层皮,他还是坚持校队的训练。每天早晨体能训练时,他都会把最后一组百米冲刺的终点定到食堂,反正他也不是中考体育生,教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程青扬在食堂用风卷残云的速度解决掉2屉包子后,还会打包一个肉夹馍带回班里当加餐。
一般周二周四的语文和英语早读,他都会不多不少的迟到10分钟,只要错过听写就可以。虽然英语老师恨的牙痒,但程青扬每次都能拿年级第一的成绩堵住老师的嘴。就连中考也不例外,英语和数学两科稳妥的拿了全市状元。成功地将英语老师每天都在喊的 “不坚持听写,你们的英语就不可能学好!”的口号定义为谣言。英语老师大概这辈子也没有教过这么糟心的状元。
凭借两科的绝对优势,程青扬顺利进入了兴城省实验高中。这是一所百年名校,每年高考的重本率达到了80%。省实验离程青扬家并不远,但他为了躲避回家,决定住校。
蔡姨在送走了程青扬后,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这座空房子,每天除了将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唯一可盼的就是周末程青扬能回家。可是高一刚开学,军训,分班考试,报名参加各种社团,等程青扬终于闲下来喘口气时,兴城已经下了第一场雪。
蔡姨早晨刚给程青扬压了一坛泡菜后,突然接到宋秘书的电话,“蔡姨,程总有事要跟您谈一下,十分钟以后我在楼下等您。”
蔡姨跟着宋秘书来到程洛的办公室,俩月不见,又惨遭家变,可是坐在沙发上的这个男人,外表却没有一丝凌乱,依旧温文尔雅,不疾不徐。
蔡姨心里陡然一阵失落,好像现在唯一能证明穆小黎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就只剩了她和程青扬心里那些不敢提的伤痛了。
而这位在她生前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人走茶凉,已然奔赴了下一场盛筵。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留在原地凭吊一个女人呢?
不等程洛开口,蔡姨心里已经明白了,“程总,您最近一直没回去,今天见到您刚好是个机会,您看,扬扬一直住在学校,他也不得空回家,我一个人守着那么大的屋子,也没事可做。前不久啊,我大哥拖人稍信儿,说是老家的几亩地荒着可惜,让我回去,岁数都大了,好歹彼此是个照应。所以我今天也是来跟您辞行。”
程洛听完蔡姨的话,嘴上笑着说:“蔡姨,请你来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扬扬的情况。”心里倒是一喜,正是瞌睡的时候有人递枕头,原本自己也不太好张嘴说的话,这保姆竟然自己提出来了。
蔡姨听程洛提起程青扬,心里一酸,自己这一走,这孩子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了。一想到这,蔡姨的眼睛不由的红了,“程总,扬扬,这孩子啊,虽然不爱说话,但感情都在心里,您养了他这么多年,他心里是依赖您的,您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他念叨您好几次…他…”“蔡姨,你不用担心扬扬,他那么大的小伙子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出来养活自己了”
蔡姨听到程洛这番话,抹干眼泪,起身告辞。从程洛的办公楼里一出来,只觉得寒风迎面扑来,蔡姨裹了裹围巾,这又将是一个凌冽的寒冬吧。
刚才在程洛办公室里张嘴就来的勇气,这时被寒风吹的烟消云散。“唉,我怎么跟扬扬说呢,这孩子刚开学,一时有那么多的新鲜事分散他的注意力,前天打电话来,听着心情好像好一些了,这…唉,我这一走,唉…..”
蔡姨一路唉声叹气,心事重重的回到家。
等第二周程青扬期中考完试回家后,蔡姨做了一桌菜,还有他最爱的排骨玉米汤。
“蔡姨,做这么多?是我爸要回来了么?”蔡姨看着程青扬,揉揉眼角说“你爸忙,特意打电话嘱咐我给你多做点好吃的,怕你在学校吃不好。你这…过来我好好看看,怎么眼瞅着就瘦了呢?你是不是又不按时吃饭?你这…哎! 洗手去! 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规矩!”
程青扬听到蔡式唠叨,笑着说“蔡姨,今天这油焖大虾太赞了,这要是在我们学校食堂卖,您一学期就得成女大款!”
蔡姨笑着打掉他再次奔向大虾的手,递了双筷子过去说着“去你们学校食堂?一学期就得让你给我吃的赔一底儿掉”
一老一小两个人的晚餐,都刻意回避了这几个月以来的所有情绪。
吃完饭后程青扬要帮着洗碗,却被蔡姨推了出来,打发他找一把改锥,把热水器的阀门紧一下。程青扬钻到储物间里,拖出一个大工具箱,翻来覆去的找着改锥,突然眼神一飘,看到门口一个老式的皮箱,虽然有点旧,但是擦的很干净。
他拿着改锥,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蔡姨,储物间里那是您的箱子?您要出门么?”蔡姨洗着碗一愣,随口答道“啊,那个啊,啊对,我过两天回趟老家,有点事儿”“这大冷天的,什么事儿非得急着回啊?您腿又不好,冰天雪地的,开春儿不行么?”“嗨,就是,嗯,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回去看看我大哥,人上岁数了,老念叨着,所以我回去看看。”
程青扬听后没再说什么。晚上随意冲了个澡,翻了两页书,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一种说不明的孤独感向他压来,在这个自己最熟悉的空间里,却仍然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他拿出手机,给刘宇彬发了条微信:“孙子,今天的二十公里跑完了没?战盘儿游戏?你还拿得动手机不?”
那边秒回“呦!大白羊!你今天怎么得空玩手机了?操,我们教练就是一傻缺,他今天愣是把我们拉到沙滩上跑了20公里,我操,就这天儿,海边那风,把爷割的跟小白菜似的!”
程青扬想起刘宇彬那苦大仇深的脸,捧着手机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