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卫埃迪》洪林

16、第 16 章

　　在遇到埃迪之前的威廉，遇到棘手的案件，他就会以法院为家，加班加点研究案情，有需要的话，他直接去到案发现场，赶去警局，亲身参与到调查中。

　　不过，现在不同了，疑似帮派间互相残杀的案件他虽然很感兴趣，但家里有埃迪，一到下班打卡的点，威廉就收拾好东西往家赶。

　　回到家，威廉自己用钥匙开了门。客厅电视机的音量有些吵，演员说着台词，观众发出笑声，瞥见屏幕上的画面，播放的是一部经典的情景喜剧。

　　威廉站在沙发背后，低头就看见埃迪怀抱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看得入神。

　　幼稚的玩闹心思萌生，威廉抬起一只手，轻轻搭上埃迪的肩膀，模仿恐怖电影里的妖魔鬼怪的惯用腔调：“我-回-来-了-。“

　　埃迪猛地转身，身体震动，惊恐地看向后方，完完全全是一副吓坏了表情。

　　捉弄得逞，威廉哈哈大笑，在弄清了状况后，埃迪放大的瞳孔的恢复正常，他抓起怀里的抱枕，用力扔到威廉脸上。

　　“想玩？来吧，来呀！” 埃迪坏笑着说。

　　埃迪跳过沙发，扑倒威廉身上，还不解气，抓着抱枕，按在威廉脑袋上，隔着柔软的垫子，抡起拳头连续击打。

　　威廉感受着通过靠垫传来的力量，脸上一点也不疼，只是止不住地笑。男人打闹，轻易就能被挑起胜负欲。埃迪的拳头再次砸向抱枕，威廉侧身，顺手抓住了埃迪的手腕，抱枕滑落，威廉用另一只手接住，放在埃迪的肚子上，同样出拳猛击，他力道很大，逼得埃迪连连后退，最终后腰抵上沙发背。

　　这一番疯闹扭打下来，两个人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

　　威廉把埃迪困在沙发和自己之间，笑呵呵道：“对不起，突然就想吓吓你。”

　　埃迪上半身后仰，看着威廉，努力平复气息，“哈，你还挺能打。”

　　“忘了我的柔道课程吗？蓝带可不是白给的。”

　　埃迪现在的姿势，要维持平衡需要耗费相当大的体力，说着话，腰腹的酸痛感逐渐累积，他再支持不住，“好吧，不过，快拉我起来，疼啊。”

　　威廉赶紧去拉埃迪的手，稍微使劲儿，埃迪却发出抗议，“不行，不要这样。你搂着我的腰，抱我起来。” 他讲话的语气听上去很费劲，脸上的五官也挤成一团，呲牙咧嘴，很痛苦的样子。

　　威廉开始担心真的把人伤到，马上扔开卡在两人中间的抱枕，双手牢牢圈住埃迪的腰，用力把人抱了起来。

　　“怎么样？还痛吗？” 威廉用手指小心按压埃迪的后腰。

　　埃迪站着缓了缓，扭扭腰，威廉不放心又拧了拧腰上的肌肉。

　　“啊，痒！” 埃迪缩了缩身子，咯咯地笑，威廉这才彻底放心。

　　埃迪揉着后腰，一边往厨房去，扭头问客厅里的威廉：“我得开始做晚餐了。你先洗个澡？”
　　“你听起来像个日本家庭主妇。” 威廉回答到。

　　“我是不是应该说’阿里嘎多’？”埃迪笑着眨眨眼。

　　“你说是就是，埃迪夫人。” 威廉跟着他踱进厨房，埃迪果然有所准备。色彩鲜艳的各种蔬菜水果已经洗好，整齐地摆放在沥水篮。牛排撒上了胡椒和盐，装在保鲜盒里腌制。

　　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下午去超市买的吗？” 威廉问。

　　“嗯，我大概有一百年没进超市买过新鲜食材了吧。我把冰箱都填满了。” 埃迪把卷心菜切成细丝，放进大号沙拉碗里。威廉吃惊地发现，埃迪使用菜刀的手法居然像模像样。

　　遵照埃迪的眼神示意，威廉打开冰箱，里面各种饮料肉蛋蔬菜水果，双开门的冰箱塞得满满当当。

　　“我还不了解你的口味，所以都买了些。多买一点，接下来几天就不用去超市报道了。” 埃迪说。

　　关上冰箱门，威廉回到埃迪身边，抓起沥水篮里的一颗番茄放到菜板上，埃迪很自然地把番茄切成小丁。

　　“买这么多，你怎么拿回来的？” 光是想象一下，威廉就知道这些东西至少是两个大号购物袋的量。而埃迪又没有车。

　　埃迪放下菜刀，举起手臂，用力股出肱二头肌的肌肉，说：”用我强壮的胳膊，一路提回家，厉害吗？是不是很男人？” 他又上下打量威廉，“让我猜猜，你这样的人，估计这种事有女仆帮你搞定？天哪，性感女佣？” 埃迪露出艳羡的表情，用胳膊肘撞了撞威廉的手臂。

　　威廉故作思考一阵，说道：“好主意，现在我开始考虑雇一位了。”

　　“噢，有了美艳女仆，我就该卷铺盖走人了吧，明白，谢谢你，威廉。” 埃迪举起菜刀对着威廉，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威廉感觉笑着摆手，”不不不，你不能走，还是把家交给你我才放心。”

　　两人笑眯眯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一时有些奇怪，谁都没再说话。

　　威廉轻轻咳了咳，“说真的，我看中一辆b牌的suv，你用来代步很适合。”

　　埃迪看了威廉一眼，“送我车？你是我的什么人？威廉，sugar daddy”

　　在提出送车前，威廉也考虑到这种做法会很冒失。埃迪的性格脾气又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让人捉摸不定。果然，他强行忽略的隐忧终于还是变成了现实。他立刻解释道：“别这么说，埃迪。我只是想，我只是想,” 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表达，埃迪停下了切菜的手，等着他把话说完。

　　“你想要什么？”

　　“我只是想，我想，” 威廉的目光落到沙拉碗里色彩缤纷的蔬果上。“我怕你太累了，你看，多重啊。” 他指指碗里，又指指身后的冰箱。

　　埃迪重新拿起菜刀，继续未完成的工作，说：“别担心，我搞得定。我又不是你那些娇滴滴的女朋友。” 他抬起头，看向威廉，“我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我，刚刚跟你闹着玩。”

　　威廉松了口气。

　　“目前真不需要一辆车。我回去上班的话，卢卡斯会派车来接我。”

　　威廉皱了皱眉。埃迪的上班，当然是指重回黑星，去做那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自我毁灭式的工作。

　　“好吧。车的事以后再说。我先去洗澡。”

　　埃迪拌的沙拉很可口，牛排煎得嫩，奶油蘑菇汤浓郁可口。威廉出入过不少高级餐厅酒店，享用过知名大厨的手艺，可他觉得，在他自己的公寓里，和埃迪坐在一张桌子上，两人边吃边闲聊的家庭晚餐，这才是他目前为止人生中让他最感到幸福满足的一餐。

　　埃迪吃完饭后洗了澡，他提议以一部恐怖片来结束这一天。

　　“之前你吓我，我突然就想看点刺激的。” 埃迪说。

　　两人点播了一部比较新的电影《忌日快乐》。这是所有人一天中最轻松惬意的时刻。度过了奔走忙碌的白天，完成了二十四小时中前十几小时的任务，紧绷的神经得以无忧无虑地松懈，换上布料柔软剪裁宽松的家居服，东倒西歪地窝进沙发，窗帘全都拉上，刻意调暗起居室的灯光，营造出封闭，私密，温暖的家庭氛围，同时也是观看惊悚影片的必要修饰。

　　电影里的女主角死了一次又一次，故事进行到五十分钟，威廉的大腿上一阵压力袭来，是埃迪躺了下来，把他的大腿当做枕头，脑袋舒舒服服地贴在上面。

　　“困了？” 威廉问，他本能地抬手，手指差一点碰到埃迪的头发时停了下来，放回到沙发上。

　　埃迪的脑袋脖子在威廉腿上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威廉笑起来，想：“他好像猫咪啊。”

　　“不困，坐累了，可以吗？借你的大腿一用？” 埃迪向上望着威廉，黑夜里，他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无辜，可爱，迷人，没有半点暴戾分子的踪影。

　　威廉被埃迪的眼神融化了。

　　“尽管用，免费。”

　　埃迪嘴上说不困，眼皮却时不时就合上。威廉调低了电视音量，低头看着埃迪毛茸茸的脑袋，露出的一只耳朵，线条锐利流畅的侧脸轮廓，看得入了迷。

　　“我比电影女主角更有看头？” 埃迪俏皮地睁开一只眼，另一只眼眯起，一副“我逮住你偷看我了“的神态。

　　威廉心里回答道：“全世界，你最好看。” 嘴上笑着说：“去床上睡吧。”

　　埃迪在威廉的腿上翻个身，面朝电视，“是谁杀了她？”

　　“她的朋友。记得电影开头，那个女孩给了女主一个杯子蛋糕吗？”

　　“毒蛋糕？”

　　“对。”

　　影片接近尾声，男女主角在游行欢庆的队伍中走着，试图回归原本的世界，走上正确的人生道路。

　　威廉想起埃迪的厨艺，问他：“你会烤蛋糕吗？”

　　埃迪又翻身，脸对着威廉的肚子，扬起头，眼里都是笑意。

　　“难不倒我。”

　　“我很好奇，看你做饭的手艺挺有大厨风范，学过？”

　　埃迪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像两排刷子，威廉数着他的睫毛，听他说：“我逃离最后一个寄养家庭时，我想想，十六岁？很快钱都花光了，本来就没几块钱，你知道的。然后我就去了餐馆打黑工。我是个小孩子，所以只能在后厨帮忙，做洗碗工，给厨师们打下手，干的时间长了，自然就学会了点。”

　　十六岁，威廉想。十六岁的他就读于学费昂贵的私立高中，除了思念消失的埃迪这个朋友，他的日子基本上无忧无虑，家里有佣人，洗碗等家务根本轮不到他干。

　　威廉很想抱抱埃迪，他心疼这个人。他目前不敢对埃迪做太过亲密暧昧的动作，只能通过语言来关心埃迪。未免话题沉重，威廉以玩笑的口吻问道：“一直干下去的话，说不定真能成为大厨？你把餐厅炒了？”

　　埃迪咧嘴一笑，睁开了眼睛。

　　“bingo。在我快要晋升大厨时，我遇到了卢卡斯。跟着他混，替帮派跑跑腿，几天下来，挣的可比在后厨做打杂工一个月都多。”

　　威廉看尽埃迪笑盈盈的眼睛，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威廉王子，你不会明白。说实话，在我和你做邻居时，我根本想象不到世上会有这么辛苦的工作，糟糕的生活环境。” 埃迪侧了侧身子，把脸埋进威廉的睡衣里。

　　“在厨房打杂的薪水很低很低，连最破烂的公寓都负担不起。餐厅老板人不错，大发慈悲让我睡在厨房里。”

　　“晚上，老鼠总能通过管道，墙壁的缝隙，破洞等钻进我的卧室—餐厅厨房。哈哈。” 埃迪讽刺地笑起来。

　　“我的脚趾被老鼠啃过。” 他高高地抬起左脚，脚趾头动来动去。威廉抓住他的赤脚，凑近了仔细查看。

　　“没有疤痕，早好了。” 埃迪收回脚。

　　“寄养家庭呢？他们都对你不好吗？” 威廉皱眉问。

　　“大多数都是混蛋。只为拿政府补贴的自己都喂不饱的失败者。谁会真正爱护无依无靠的孩子？不过，我也碰上过一个好家庭，我自己搞砸了。”

　　这倒合理。威廉想。青春期的埃迪顽劣叛逆成性，喜怒无常。他的父母也拿他没辙。熟悉他们的大人小孩都说，威廉和埃迪能凑成一对好朋友，简直是一个惊人的奇迹。

　　“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好转的，埃迪。” 威廉实在忍不住，一只手放在了埃迪的头顶，轻抚他的发丝。

　　“是吗？也许吧。其实呢，除了会做饭，我在监狱里学了不少东西。”

　　“哦？比如呢？”

　　“木工课，电工课，室内装修。学这些玩意儿，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能接触到各种工具，顺手牵羊，我就有了武器。监狱里，外面的世界看来最不起眼的东西也很珍贵。有需求就有生意，我把能搞到手的小玩意儿卖给狱友们，赚外快，拉关系。” 埃迪朝威廉眨眨眼。

　　“有才华。” 威廉夸奖道，“既然这样，不愁找不到工作谋生。”

　　“你是在暗示我脱离黑星？” 埃迪的脸埋进了威廉的肚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

　　“你不想吗？埃迪，我希望你能过上安定安全的生活。”

　　“想过。你不明白，离开那种阻止，必定得付出代价。”

　　“需要怎么做？能告诉我吗？” 威廉问，半天没得到回应，埃迪趴在他的身上睡着了，甚至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