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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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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没有等李公公来扰我清梦就早早下了榻,却没有让人为我更换朝服,而是穿了件轻便的长衫领着容六出门往东宫的方向行去。
天色将明,晨曦微晕。
昨日将星儿送回母后处休息后我便要李公公拟了一道谕旨,说近日我要去民间微服私访,这段期间的朝政全权交由我的叔父昊亲王打理。
昨天临别时和星儿约着先在东宫同上官云会面,再一道去云梦找许三郎,眼下这个时辰星儿估计已经到了。
果不其然,老远便望见上官云牵着四匹马与星儿在门前候着我,我气喘吁吁着小跑上前:“走吧走吧。”
“急什么,记好了,在外头你是璟公子,圣女殿下是你家妹,容六是府上的侍卫,我……”
“上官大人,你该不会想说你当我随从吧?”我从上官云手中接过缰绳,这才看见一张银色的面具挂在他的鼻梁上,细细去看好像他的耳根微微泛着红晕。
这模样……倒甚是可人。
我方想问他犯什么毛病,突然想起面前这位蒙面人的名声之胜,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像更容易勾引人吧?
“上官大人,你觉得你自己这样,哪一点和这随从二字沾边了?谁家的随从还戴着个面具的?”我用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上官云一眼:“罢了,你来当府上的侍卫,委屈委屈容六给我们当随从好了。”
容六在我身边一本正经:“皇上,你说如何便如何,我不委屈。”
“璟哥哥我们出发吧,争取在天黑前赶到华春落脚。”星儿拉着缰绳一跃上马。
没想到星儿地轻功已经比我还要厉害了,至少,她上马不需要用脚踏。
按我们现在的脚力,要想一日之内赶到云梦城肯定是不可能的,勉强在天黑前到华春城应该没问题,当然前提是这沿路上没出现任何意外。今日出门前我鬼使神差地向李公公问了问黄历,是个不错的好日子。
正午时分,烈阳高照,天上的云像是被融化了一样全然寻不见踪影。
“现在太阳毒得很,容六你去前头找家客栈,等热气散些我们再赶路。”我将水囊解下递给了星儿。
“无碍,璟哥哥我们继续赶路吧,我坚持得住。”星儿轻拭着额角的汗水。
“救命啊!救命啊!”
我皱紧眉头方想叫容六前去一探究竟,这才想起来现下上官云才是我府上的侍卫,于是我将原本想使给容六的眼色原封不动地送给了上官云。
上官云二话没说沿小道追着声音的方向奔去,就在我们下马准备去阴凉处歇息的时候上官云已是带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回来了。
容六上前将小姑娘扶下马带到了我面前,这小姑娘衣衫不整灰头土脸,整个人都紧绷着身子裹在一团,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恐惧。
我上前一步想要安抚她,却被她猛地往后一缩吓到了。我长得很吓人吗?怎么反应这么大?
星儿弯下身子将手中的水囊递给她,柔着声道:“小妹妹,你渴不渴呀,要不要喝点水?别怕,哥哥姐姐都不是坏人,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姑娘没有答话,只是一把扯过水囊大口喝下,像是生怕有人抢走一样。
我看下安置好马匹的上官云:“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赶到的时候她一个人倒在路边,就把她带回来了。”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小姑娘捂着自己的耳朵,身子颤个不停:“血……好多血……都是血……”
“小妹妹,告诉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星儿伸手帮她理着脏乱的头发,又取出手帕沾着清水帮她洗脸。
“村子,没了,火,烧没了,都没了,土匪,都是土匪。”我和上官云对视一眼,走近蹲下身子:”告诉哥哥那帮土匪在哪?”
“山上,他们从山上下来,放火,抢东西,爹娘死了,没了,全没了,全没了……”听到爹娘死了四个字的时候,我用余光瞄了一眼星儿,我好像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看到了星儿的影子。
这帮杀人放火的土匪,独占山头搜刮民膏也罢了,现在还草芥人命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打算放过,真当这天底下没有人束得住他们吗?
“容六,你带她和星儿去安全的地方等我们,”我转身看着上官云,一时间竟不知怎么称呼他才好,在外头我自然不能叫他上官大人,但是像以前一样直接叫上官云的话会不会暴露我们的身份,毕竟他上官云可是名声在外:“你同我上山,捅个匪窝。”
后面这句话我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剿匪是件多么轻松的事一样,不过我倒真觉得,有上官云跟着确实不会有多危险。
送别了星儿他们后我和上官云顺着小姑娘指给我们的路上了山,山林子空静得很,头顶时而飞过几只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野鸟,叫唤声千奇百怪,都快凑成一个乐府了。偶尔还可以看见几只窝在窟窿里的野兔,在林地上乱跑的野鸡。还别说,这帮子土匪倒是挺会享受,这块地还真有几分话本子里写的世外桃源的感觉。
“公子,你不觉得奇怪吗,她那么小一个姑娘为什么会知道匪窝在哪?”
“你意思是这可能是个套,就等着我们往里钻?应该不会吧,人家小姑娘那样不像装出来的,匪窝就在他们村边上她知道也不奇怪吧?”
“她可没说她们村在哪。”
我傻楞着看向上官云,觉得他怀疑的有几分道理。这小小年纪就能分得清匪窝所在尚且说得过去,可她又是如何从一帮来势汹汹的悍匪眼皮子下逃出生天的呢,除了运气好我想不出其它理由能解释得通。莫非今日李公公看差了黄历,实乃是个刀光见血的倒霉日子?
“管他有没有诈,这匪窝小爷我今日是闯定了。”我活动着筋骨继续向前,突然被上官云猛地拽住。
“看你脚下。”我依言顺势望去,原来方才我想踏过去的地皮有一块陷进了地里,这下不用上官云说我也猜到了那是山上不知好歹的土匪设下的陷阱。
我把手就势搭在上官云的肩上,嘴角上扬:“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刚好缺个人给我指路。”
“你想干嘛?”我笑着没说话,纵身向前,整个人直直向下坠去,溅起一片草灰,呛得我咳嗽不止。
没想到这帮山匪这么清闲,挖个陷阱都能挖这么深,还真是怕人给跑了去,这么久了都没到底。
我突然感到身子从后面被人紧紧搂着,一双手绕过我的头将我埋在胳膊下,丝丝入扣的檀木香钻进鼻腔,随后便听到砰的一声,看来是到底了。
虽然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但我能清清楚楚地听到身下人倒吸冷气的声音,尽管他尽力克制不想让我听到,可隔得这么近,我又怎会听不清楚。
我撑着地从上官云的臂弯下挣扎起来,俯身上前伸手寻他,正巧摸上了他的脸:“你干嘛,伤哪里了我帮你看看。”
温热的手心贴上我的手背,上官云喘着粗气笑骂:“若是他定不会像你这样乱来。”
我没心情管他这会儿发什么癔症,冲他吼道:“你伤哪了!”
怒吼声在洞穴里回荡,久久不散。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吼他,他明明是为了救我怕我伤着了啊,我吼他干嘛,我应该好言好语地关心他才是啊,可是为什么听到他说完那句话我好像心里有一团火烧得正旺,却又无处发泄。
直到回声散去,他也没有回我,反倒是贴着我的手更紧了。
“对不起上官云,我不知道他们这洞挖得这么深,你哪里伤着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虽然医术不精,可好歹也同你学过一些,你让我帮你看看好不好,上官云。”
“你方才说什么?”
我方才说了什么?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刚刚我只觉得一阵头脑发热,我只知道上官云肯定很疼,很疼。
“你最开始那句?”
“对……对不起。”
我自己都感到诧异对不起这三个字能从我嘴里说出来,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对谁说过。
这第一次,给了上官云。
“你小子,关心我啊?”上官云话里藏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我关心他吗?
“你哪这么多废话?”
突然上官云把我的头往下一压,我猛地一怔,僵着身子没有乱动。我的头顶着他的下颌,脸好巧不巧地贴在了他炙热的胸膛上。他裹得很紧,就像是怕我跑了一样。
上官云摸着我的头:“我没事,你没有对不起我,就是太重了,压得我差点喘不过气。”
“你……”
上官云突然压低声音:“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我重?我哪里重了?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重他倒是让我起来啊,还死抱着我不放干嘛?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吗?亏我还……亏我还动了恻隐之心关心他,他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呸,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我们被人用眼罩蒙住眼不知道带到了什么地方,好像绕着圈子来来回回走了很久,幸好我有先见之明,不然这匪寨还真不好找。
“三位当家,又有人来了。”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一雄浑的男声道。
“大哥,这两个人看着弱不禁风的可不像是会舞刀弄枪的人啊。”
弱不禁风?等会就让你们看看小爷不用刀枪就把你们一个个撂倒。
“二妹,人不可貌相。三弟,你去为两位少侠把眼罩取下。”
听着这对话,我不禁纳闷,这大当家看来并不像什么十恶不赦穷凶极煞的人,怎么会在这山林子里立寨为匪呢?
突来的一片光亮晃得我睁不开眼,我盯着眼前一个彪形大汉的轮廓缓了片刻神,涣散的瞳孔才重新恢复正常。
那壮汉挪开身形,露出身后一身形挺立一腔正气的男人,嘴角隐隐带着几分笑意。男人不远处,一个披头散发的妇女搭着二郎腿慵懒地倚着窗户坐在破旧的木桌上,悠闲地顾自啃着一个酸梨。
“二位少侠……”男人话音未落,上官云像一支利箭一样挥拳袭去,我本以为上官云这出其不意的招式定会叫他防不胜防,可谁能料想他轻而易举地出掌接了下来,还借力推出一掌落向上官云的肩头,幸好上官云反应够快,换拳为掌借着男人的手旋身绕到了他的身侧,出掌推在了他的腰上,逼得男人倒退半尺。
壮汉和妇女见势不妙,从两侧夹击而上。妇女一手从下面托住上官云的手腕,另一只手成兰花状向上官云喉头探去。上官云撑地悬空而起用脚接住那兰花手后就势翻身后退,却未顾及身后壮汉的招式,硬生生用后背接下了一拳。
看着上官云半跪在地上面露苦色,我心头一紧,顿时怒火中烧。上官云的背脊本就因为我伤着了,现下又生生接下这人一拳,他该有多疼,他怎么受得了。
我不知道我心头为何会涌出一个念头——上官云是我的人,他们凭什么伤他!
我用蛮力崩开束缚住我的麻绳,发了疯一样的冲上前一脚踢中壮汉的下颌,又抬起另一只腿勾住他的后脖颈向地面重重压去,一拳正中他的脊梁骨:“谁准你伤他的!”
壮汉闷哼一声,突然抓住我的脚腕猛地一拉,我整个人向下倒去。这么多年和上官云学的功夫可不是白学,好歹也是在他几次三番折磨下历炼出来的。我两只手轮换着撑地,悬空转了个圈挣脱他的束缚,又出脚在空中画了个弦月,重新站了起来。
妇女的兰花手接踵而至,招招式式逼向要害,我伸手摸向腰际,就在她要到我面前时甩出一排金针,没想到她反应竟出乎意料的快,这么近的距离也能迅速压低身子躲过我的暗器。
“二妹三弟,住手。”
我护在上官云身前,虎视眈眈地扫视着面前三人。
“二位少侠,好身手。”
我冷笑一声:“用不着你来惺惺作态,还轮不到你来夸。”
“不可无礼。”上官云抓着我的手把我拉向身后:“推波掌,兰花手,破山拳,诸位前辈方才多有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