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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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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间的风吹得诡异,肃肃杀气逼得叶子都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看着面前行刺的蒙面人,我隐隐察觉到不对。
不说护在我身边的侍卫皆是我轩辕王朝的精锐,单是容六和上官云这二人的实力就不得小觑,如此还有胆来行刺的,要么是吃了熊心虎胆,要么便是精心谋划已久。
“星儿,你听这风声,是不是有些奇怪。”我握紧星儿的手,阖眼侧耳迎着风声。
这是上官云教过我的,他曾为了训练我的听觉刻意用罩子蒙住我的眼睛,他说人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因为内心的恐惧而激发出听觉的潜能。现在想来当初我跌的那几跤,还心里窝火,上官云这混蛋那时竟然没在一旁护着我?
“是拉弓上弦的声音。”星儿自幼听力便是胜于常人,早我一步听出了异样。
看来,来的人可不止眼前这些,那朝我和星儿射箭的人必然隐秘在这深林之中。
“当心!林子里藏着弓箭手!”我话音刚落,万箭已至。
势如破竹,气比长虹。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分敌我,响彻幽林。
“星儿躲在我身后。”
“璟哥哥,你忘了我也是学过武的。”说着星儿顺手从地上抽起一把铁剑来同我一起抵挡箭雨。
是啊,我怎么把这茬子事给忘了。巫医族族长、圣女以及各位长老有护族之责,皆有武力傍身。如此来看,倒是我忧心则乱了。
远处,一片混乱,鲜血横流。我们踏过尸骸赶到容六身边,却没有发现上官云的踪迹:“上官云呢?”
“皇上,行刺的人数量不少,上官大人怕您有危险披着您的袍子独自引一片人往深处去了。”容六指了指前方道。
看着高耸入云的苍林嘉木和深处不见底的黑暗,我的心不知怎的颤了一下。我不自觉松开星儿的手,头也不回的朝容六指的方向奔去。
“皇上!”侍卫的叫喊传来。
“朕去找上官大人,你们护好圣女殿下,若是圣女殿下伤一分损一毫朕便诛你们九族!”
上官云,你为了当初对父皇许下的一句空口无凭的承诺,连自己的命都不管不顾了吗?
我迎着微弱的光亮前行,远处望见了一团模糊不清的人影。
上官云正被蒙面人团团围困,身子不受控地上下起伏,若不是有铁剑撑着,早已坚持不住了。
平日里的意气风发褪去后,是深陷囹圄的狼狈和孤勇。
那一刻,我只觉得脑子里涌上一股热血,我好像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双脚踏过地面的声响。我四周的景物迅速挪移,好像风都追不上一样。
提神运气,脚尖猛地发力,我整个人都腾空而起又稳稳落在了一个蒙面人的衣肩上。行云流水般从蒙面人身上一一踏风而行,赶到上官云身旁与他相背而立,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帮走狗。
“你不在容六身边好好待着,上赶着过来送死吗?”上官云喘着粗气往后挪了挪,后背贴紧着我。
我勾起嘴角轻哼了一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副什么德行,还在这里逞强。”
“等下我逼出一条路来,你怎么滚过来的就怎么滚回去。”
我偏过头来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诶,上官云,敢打个赌吗?看看死在谁剑下的人更多,谁若是输了便……”
“便如何?”
我挠着后脑,一时竟想不出占他便宜的法子,只得硬着头皮道:“先欠着回京再说。怎么?上官大人怕了不成?”
“那皇上可要当心了。”话音刚落,我便感到身后一空。回过头来,望见他就像一匹挣脱了缰绳的野马冲了出去,几个眨眼的功夫就结果了十余人。
不是吧?他刚刚不还在那里大喘气吗?为了赢我这么拼命?亏我还好心好意来救你,我呸,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我偏不让你得逞。
我不甘示弱,眼见十余把剑朝我袭来,我后仰着压低身子提剑招架,剑尖轻轻一挑,旋身挽了朵剑花,用手撑地借力腾空而起,半空中随手在护腰内侧摸出一把金针甩了出去。
这暗器的手法可是我引以为傲的独门绝技,可以一人同时使用出千百种暗器,就好像一个人突然生出了千百只手一样。不过,严谨点来说,这手法应该算是我和上官云共同创造的才对。
身下的铁剑接踵而至,我脚下发力,踏着迎来的剑身向地面坠去,一掌轰在面前人胸口,翻身倒退,正巧撞到一团东西上。凭着这股子檀木香气,不用看也知道,我身后的这团东西正是上官云。
“怎么?上官大人这就不行了?要赢我就这点实力啊?”
见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嘴欠答话,我不安地回过头,望见他目光涣散,额间布满了汗水,一副脱力的模样。
“诶上官云,你没事吧?”我提剑护在他身前,紧盯着向我们步步紧逼的蒙面人。
“屏息凝神,这林子里,有东西。”上官云大喘着热气喷在我后脖颈上,好像每多说一句话都能随时要他命一样。
有东西?什么东西?连他上官云都能中招?
“璟哥哥当心!”
趁我出神的功夫,几个蒙面人一拥而上,剑尖直指要害,封住了我所有退路。
一柄长剑从空而下,深深插入地里,尘土飞扬,硬生生将蒙面人震开了去。
“璟哥哥,上官大人,你们没事吧?”容六携着星儿落在了我身旁。
“容六,谁让你带她来的?”我阴沉着脸望向容六呵斥道。
“璟哥哥,你别怪容六,是我逼他的。对了,快把这个吃下去。”说着,星儿从袖口中掏出两枚丹药递与我。
“这是?”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林子里面燃了往生香。这种毒香无色无味,会使人慢慢失去生气,闻久了能叫人致命。如若不是发现容六他们渐渐无力,我也察觉不出来。”
听了星儿一番话,我忙不迭接过丹药往上官云嘴里硬塞了一颗。手心无意识地触碰到他的嘴唇,温润温润的,就像在轻抚阳光照耀的甘泉,没想到上官云这皮糙肉厚的一人嘴唇竟比女人的肌肤还要嫩滑。
我将另一枚丹药服入口中,顿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疲惫一扫而空。难怪之前上官云那么窝囊,想来是中毒不浅。眼下服过了星儿的解药,他应该无碍了吧。不对啊?他这毒解了要赢我可不是轻而易举?轩辕璟啊轩辕璟,枉你英明一世,怎么自己坑自己呢?
“上官大人,你体内的毒应已侵入五脏,他们交给皇上和容六,我来为你调理。”星儿在上官云身后几个穴位上轻点了几下,又从衣服内侧取出银针扎在了上面。
“麻烦了。”
我冲上官云挑了挑眉,咧着嘴心里长吁了一口气:“上官大人好生调理,人,我来杀。”
我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举剑指向蒙面人,光透过叶隙撒下一片斑驳,林子里传来一阵悲凄的鸦鸣。
我盯着地面上游离的光影轻笑出声:“你们可真是有趣了,早年间朕性情残暴喜怒无常的时候你们不上赶着来送死,反倒是近几年朕脾性养好了些,你们却倒贴着来当剑下魂。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说着我缓缓抬眼一字一顿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的同时,我从身后甩出一大把金针。这次他们有了防备,立即提剑抵挡,这也正在我意料之中,毕竟我也没想过用暗器战胜他们。
我要的,只是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罢了。
“容六!”
我和容六趁着他们抵挡金针的功夫抓住破绽,剑过处,染下一记绯红。
一时间,血气弥漫,血流成河。我捂着方才征乱中被砍伤的手臂,向最后一个蒙面人步步紧逼。他仰面贴在地上往后挪移,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幼崽,眼神中透露着不可磨灭的畏惧。
我俯身上前提住他的脖颈,手心暗暗发力,面露凶色:“说!谁派你们来刺杀朕的!是谁,借你们这个胆了!”
我见他一副贞洁烈女的架势内心一阵冷笑,也不知道他主子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在这宁死不从给谁看呢?你主子真不愧养了一条护主忠心的好狗,可是呢,狗就是狗,永远都得依附主子。开心了就给颗甜枣,不高兴了赏一巴掌都是你的荣幸。毕竟,这条没了再养一条就是了,你懂我意思吗?”这话说完我心头一惊,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能说的这么欠,果然近墨者黑,和上官云这玩意儿待久了他身上那股子冷嘲热讽的劲竟然被我学了个通透。
尽管内心欢欣雀跃,可为了唬住我眼前这个人我只得强忍着僵起个脸。见他满眼错愕,神色涣散,我不禁纳闷:难道我说的还不清楚吗?这还听不明白?终于让我见着一个和容六一样脑瓜子不机敏的人了。
“不懂啊?那我解释给你听。你们主子派来的不止你们这点人吧?可为什么那些躲在林子里头放毒香射弓箭的人到现在还不见过来援助你们?因为你们都是没人要的狗,在危险面前就要当挡箭牌来冲锋陷阵,死了便死了,因为没人稀罕,所以,”说最后四个字时,我对上他的眼睛轻吐道:“死不足惜。”
“我再来猜一猜,你们能对他如此忠心耿耿,想来你们幼年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他在街头收养了才对。他在你们心中应该是位大善人吧?不然怎么上赶着替他送死呢?我猜的,没错吧?”
我低头之际正巧望见他的手紧紧揪着地上的矮草,我每多说一句话他手上的力道好像都会紧一分,像是恨不得将整片草地都连根拔起一样。
他挣扎着要逃出我手掌的桎梏,更像是要逃避我猜测的事实:“沦为走狗,刀尖舔血,这就是你们那位大善人要你们做的事。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难道你就不想报这个欺骗之仇,难道你就不想救一救下一个会被他利用的孩子,难道你就不想,好好走自己的一生吗?告诉我,是谁!”最后两个字我故意提高了音量,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吓清醒。
“是……是……”他打着哆嗦一直说不出后文。
是谁?是谁!
“他是……啊!”
血从他的脖子流到我的手上,掌心一片暖意,浸红了我整个手掌。一柄铁箭从他的后颈刺过,箭尖直指我的眉心,不偏分毫。
“皇上!”容六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无碍。”我松开手在衣袖上拍了拍,朝着箭射来的方向瞥了一眼,淡淡道:“都是狗,有什么好沾沾自喜的。”
我站起身子回到星儿身旁,伸出手想要去给她捏捏肩,却又想着方才沾染过走狗的血怕玷污了她,只得收回了手。又见她正专心帮上官云调理着身子,心头不禁涌起一股子醋意,我嘟着嘴凑到星儿面前:“星儿,上官大人自己调理调理就好了,但是你看我受伤了,好痛。”
“璟哥哥你等会,就好了。而且你这是外伤比不得上官大人内伤严重。”
星儿虽是和我说着话,可连头也没抬一下,我暗地里对着上官云咬牙切齿,面上却装成一副狰狞的模样:“但是我好痛啊星儿,痛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啊,星儿你快帮我看看啊星儿。”
“圣女殿下,我自己可以的,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先去给皇上疗伤吧。”
我在心里暗暗赞许上官云的识趣,决意将我二人的赌注一笔勾销。可该过的嘴瘾还是得过的,事可以不办,留这么个赌注吓唬吓唬他也是极好的。想到这里,我越发觉得自己聪明。
“璟哥哥,方才你可真是霸气侧漏。”星儿小心翼翼地替我上药包扎伤口。
“可不是嘛,圣女殿下我和你说,自从登基以来我还从没见过我们家皇上这么凶狠过。今天终于找回他还是太子时候的感觉了,我突然觉得好熟悉好亲切。”容六憨憨笑道。
不知是星儿手上力道重了些还是伤口太深,我觉得我的手臂就像一直在被蛆虫啃食,比刚刚更加痛痒难耐,可碍于星儿我不好发作。
这容六真是会挑时机,上赶着来凑热闹,我咬着牙沉声道:“滚,怎么哪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