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调之忘山河》豪哥

1、楔子

　　幽香徐徐的忘忧草和红艳十里的彼岸花紧在一团，风一吹，草絮花絮就散开来去，铺天盖地，像是人间绽开的绚烂烟火。
　　在这片忘忧草和彼岸花的中心有着一泉清池，池子很深，里头的石子却是明灭可辨。大片大片的花草落到池子上，荡起层层涟漪，转而化成一道漩涡绕着池子中心漂浮。
　　忽的一颗耀着金光的舍利子从池底飞了出来，悬浮在半空，紧接着池面上的花草腾飞而起将那颗舍利子牢牢包笼，一记天雷直直劈下，也未将其破开。
　　一白衣长发，眼含星辰的男子负手御风而落，静静地看着眼前变化着的一切。双手在胸前合十结印，口中喃喃，便见其周身显出一道道梵文印记纷纷朝那颗舍利子落去。
　　絮海飞扬，雷鸣呼啸，金光黯淡了月亮，从内里破开，一时间红的紫的皆失了色彩，那颗舍利子逐渐凝成了一个男子模样。
　　“别来无恙，上官兄。”白衣男子含笑着点了点头。
　　“曲掌门，别来无恙，转眼一别竟是过了十年光景。”上官云依旧一身侠衣加身，却比初见时多了几分稳重。
　　他的稚气，他的年少轻狂，早在那年的淅淅冬雨下，摇曳红烛里碾作尘埃，散在天边。
　　“是啊，十年了。”曲晗笙轻叹道。
　　离那场三界浩劫，那场焚尽生灵的红莲业火，已过去十年了。这十年的前五年他过的浑浑噩噩，不过幸好啊，她回来寻他了。
　　“上官云。”清亮的女子声音传来，夹着忘忧草的酥甜和彼岸花的挚烈，满心欢喜地，唤醒了整个谷间。
　　“墨……墨姑娘！”
　　墨琀箫泼墨青丝垂下，一裙青衣薄纱，腕间提有一篮新鲜采下的果子踏着轻盈的步子走来。
　　一笑沐春风，十里生灵不争容。
　　谁能想，就是这样一个如画如玉的女子，十年前凭一己之力燃尽天下，竟是这样一个心思纯良的女子，十年前用红莲业火荼毒众生。
　　“许久不见了，上官云，谢谢你。”
　　“墨姑娘命运多舛却仍辨得清是非曲直，上官景仰，该是我谢谢你才是。”
　　“上官兄，日后你如何打算？”
　　上官云滞了滞，失魂半刻，又露出孩童般的笑颜。
　　是啊，自己又活过来了，有好多好多个日后可以和那个人，和那个他朝也思暮也想的人在一起了。
　　“日后，自然是阿璟在哪，我便跟到哪了。”
　　风吹得很静，星子微微散着凉意。
　　曲晗笙和墨琀箫对望一眼，各自默然。
　　“上官兄，皇上他，相思成疾，去了。”
　　上官云瞳孔骤缩，颤着声道：“是……是么……”
　　“无碍，无碍。我去寻他便好。不管他在何处，我都能寻到的。小时候他常爱藏起来叫我找他，我每次……每次都找到的……我能找到的……”
　　上官云失魂般步履踉跄地走着，眼里见不得半点光彩。
　　“上官云，拿着流光和璃殇去孽神渊，那里连着通往西天梵境的路，也许能帮到你。”墨琀箫蹙着眉，声柔似水。
　　“谢谢，谢谢你们。”
　　上官云从曲晗笙手中接过两把神兵后就此别过，御风朝着孽神渊的方向飞去。
　　轩辕璟，阿璟，等我，一定要等我找到你。哪怕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会让你重新喜欢上我的。
　　这一次，换我先喜欢你。
　　立在一片荒芜之地的上空，上官云从灵识中祭出神兵，朝着虚空一指，便破开一个混沌的漩涡来。未曾多想，他持着神兵便踏了进去。
　　只因思君念君，刀山火海，万劫不复，也当义无反顾，一往无前。
　　孽神渊自十年前三界交战后，便成了冥界新的栖息地。内里原本只存有孽神的暴戾煞气，现如今又多了厚重的阴气。
　　“上官族长。”一皮肤析白的女子散开一众妖魔后走上前来向上官云点头示意。
　　“风殿抬举，族长二字还是免了罢。”
　　风兮扬领着上官云向内走去：“你这一趟，是为了先皇吧。”
　　“嗯。墨姑娘说孽神渊连通着西天梵境，我想去试试。”
　　“去吧，”风兮扬伸手指向煞气深处，周身气血翻涌，发丝在身后乱舞，衣袍被震得猎猎作响：“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煞气被风兮扬破开一道细窄的口子，无尽的黑暗，连里头吹出的风都透着杀人诛心的恶意。
　　“多谢。”上官云卸去周身护体法术，朝那片深渊迎去。
　　愿肉.体凡胎血满白衣，求一朱砂痣再回心头。
　　阿璟，若寻不到你，我便为你再死一次，也是死得其所了。
　　佛祖，都传你大慈大悲，仁心仁德，我这般，足以打动你么？
　　厉风刺破面庞，血滴划过，像是一行染了色的泪。
　　风兮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却显得有些费力：“上官云，先皇曾来寻过我，求我将他炼成妖魔，这般他便能不老不死，等得到你回来了。我没有应他。我知道若是应下，纵使你回来了，他也不是那个他了。”
　　“你要找到他，你一定能找到他的，他一定在等你。上官云，一定，要挺住。”
　　煞气像鬼魅缠上了上官云的四肢，像是寻到了食物的虎豹豺狼，要把他生吞活剥。
　　阿璟，你怎么这么傻，这帝王册里怕不是要为你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蠢事了。
　　我何德何能，让我的小皇上，我的心头血，我的白月光，为我，求着堕入冥界。
　　“唔……”像是有东西掐上了脖颈，窒息感困得上官云面目狰狞。
　　求求你们，让我过去。
　　我不贪心的，但我想贪心这一次。
　　我想，让他，回来。
　　血腥味充斥着上官云的鼻腔和味蕾，他强撑着往深处走去，被煞气逼退，再重新提步向前。
　　如此反复，遍体鳞伤。
　　佛祖，你真如此狠心吗？
　　恍惚间，上官云好似在一片昏黑里望见了一朵怒放的佛莲。
　　两朵，三朵……
　　大片的洁白莲朵盛着柔和的佛光于死寂中绽开，化净三千煞气。它们隐约连成了一条佛光大道，为上官云指引去处。
　　抹去脸上的污痕，上官云醉酒似地向光而行，身影逐渐模糊，消失在一大团佛光莲海下。
　　“来者何人。”庄严的、弥离的声音在空中徘徊。
　　此刻，上官云被佛光笼罩，跪拜在一朵佛莲莲心上，他的周身是比先前更加大片的盛世佛莲：“上官云参拜佛祖。”
　　“所谓何事。”
　　“为求一人。”
　　“所求何人。”
　　所求何人？轩辕璟，当是何人？
　　上官云仰起头，一字一顿道：“人界之皇，轩辕之主，吾之发妻，轩辕璟。”
　　“你二人前尘未尽，因果未断，去吧。”
　　“我佛慈悲，上官云，在此拜谢！”上官云激动得声音高昂，重重磕了下去。
　　飞花水榭，翠枝嫩蔓；青云绵山，甘泉川水；银辉皓日，流霞长虹。
　　人间很美，都比不得这八个字——
　　前尘未尽，因果未断。
　　这便好，这便极好。
　　三千尘世，这每一朵佛莲都是一个尘世的缩影，其间一朵佛光大亮，升起一团迷雾。
　　“相逢非相认，不识不成恨。只知相思苦，却忘相负问。故人归梦里，死生忆昔恩。”
　　空灵的声音乘着风在莲海徘徊，仿若呢喃。
　　待上官云再睁开眼，他看到了繁华热闹的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望见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帝王宫。
　　阿璟，我来了，等我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