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废土世界成了通缉犯》柳寄生

88、玫瑰

　　周曜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头痛欲裂，仿佛什么人在撕裂他的脑壳，他不知道自己昏在了暗巢的实验室，还是晕倒在了呕吐的水池边，时间在他脑海中已经变得不重要了，无数次的电击让他的神经受到了重创，他甚至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就像现在，他觉得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中，可是他能分得清这片黑暗并不是无边无际的，他觉得自己站在一个球上，这不是普通的球，而是一个人生活的地方，这里不大，大约走百余步，就能绕一个圈。

　　光亮照射进黑暗里，是太阳升起来了。周曜站在这个小球上，看着太阳升起，落下，再升起，再落下，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十次，时间在这里流逝的很快，太阳升起几乎就在一瞬间，几分钟后，就会再次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周曜觉得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这是一颗种子，很快种子就在地上生根发芽，又过去了十几个日升日落，种子终于长成了一朵娇艳的玫瑰，它在阳光的照耀下伸展开自己的枝叶，打开红色的花瓣，清晨的露珠划过玫瑰的花瓣，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点点金光。

　　周曜怔住了，他第一次看到玫瑰盛开，在这片贫瘠的土壤里，这朵玫瑰是唯一美好的东西。

　　周曜弯下腰，轻轻的触碰了一下这朵玫瑰，然而玫瑰的刺刺破了他的手指，血从手指上流了下来，血的颜色和玫瑰的花瓣一样，红的耀眼。

　　刺痛让周曜闷哼了一声，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变了，这里是一片蓝色的海洋，漫天都是海水，白色的细沙铺在海底，他就站在这片海水中，阳光从海面上照射下来，感觉暖暖的。

　　不远处，站着一个小男孩，约莫七八岁，他的脚边盛开着一朵玫瑰花，玫瑰花刺刺破了他的手指，血化成了一个小水珠，在海面上飘荡着，过了一会儿，飘到了玫瑰花的花瓣上，水珠破碎了，血流淌到了玫瑰花上。

　　“小心，玫瑰虽然好看，可是带着刺呢。”小男孩的身边飘着一个小小的水母，它娇小可爱，飘荡在海水里，时不时的舒展着自己的小伞。小水母很担心男孩子，在他的手边飘荡着，又把小伞搭在了他的手指上，触须轻柔的抚摸着伤口。

　　这个小男孩便是幼年的萧磊，稚嫩可爱，小手捧着小水母，轻轻的抚摸着它的小伞，小水母似乎也很享受，触须懒散的搭在一边，小伞张开瘫在小萧磊的掌心，时不时的吐出几个小泡泡。

　　“这是小王子的那朵玫瑰花吗？”小萧磊在玫瑰花前弯下了腰，他没有再触碰这朵玫瑰，而是静静地看着它，看着它在水里晃动着自己的花瓣。

　　“小王子的玫瑰花在他的星球上，这一朵，或许是你的玫瑰花。”小水母在他的掌心吐着小泡泡，触须缓缓的在他手指上缠绕着。

　　“我也有玫瑰花？”小萧磊吃了一惊，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当然啦——”小水母说道：“每个人都会有一只玫瑰花的种子，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生根发芽，长成最美的花。这是属于他的玫瑰花，他必须要精心呵护它，给它浇水，除虫，陪着它，如果有风暴来的时候，还要给它罩上玻璃罩子，保护它。”

　　小萧磊躺在了海底，双手枕在自己的脑袋后面，柔软的白沙从他身下流淌而过，他静静地看着海面，小水母趴在了他的胸口，小伞随着水流微微晃动。

　　“……好麻烦。”小萧磊低声说道，小水母呵呵的笑了，它又吐出了几个小泡泡，他说小萧磊还太小了，等他找到自己的玫瑰花，一定会觉得很值得的。

　　“那你呢，找到了自己的玫瑰花吗？”小萧磊支撑起半个身子，有些紧张的看着小水母。

　　小水母过了半晌，才慢慢回答：“……没有。”

　　小萧磊似乎松了口气，又重新躺了下来，小水母没有说话，静静地趴在他的胸口。

　　“小水母，你说每个人都有一朵属于自己的玫瑰花，如果找到了它，就会愿意为它做任何事，对吗？”小萧磊凝视着海平面：“我觉得，我找到了我自己的玫瑰，只是它……嗯，长得和玫瑰不大一样。”

　　小萧磊坐了起来，他把小水母捧在了掌心，小水母的小伞歪到了一边，似乎在打量着他。

　　“小水母，你愿意当我的玫瑰花吗？”小萧磊紧张又郑重的说道。

　　小水母仿佛静止住了，它没有再动，海底的宁静似乎在这一刻被打破了，时间凝滞了。

　　周曜醒了过来。

　　眼前是熟悉的瓷砖地板，耳边还有水龙头流水的声音，他躺在暗巢休息室的地板上，因为头晕加头痛，他在这里吐了好久，想必后来是晕过去了。他的手边放着周宸夕留给他的paradise，屏幕漆黑，已经没有电了。

　　这些日子周曜得了空就会登录这个游戏，游戏里大多是小水母给小萧磊讲《小王子》的故事，他们跟着小王子一起旅行，去了很多星球，见了很多人，也有小萧磊和小水母讲述象牙塔实验的事。

　　因为paradise被损毁，存储的数据有缺失，现有留存的数据里，玫瑰的故事是他们对话的最后一部分，那是小水母给萧磊最后讲述的故事。

　　“你愿意做我的玫瑰花吗？”画面停留在这里便熄灭了，周曜没有看到周宸夕的答复。

　　不过答复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萧磊一直为了周宸夕而活，从他成为天卫军上将军开始，不，应该说从他认定了小水母做他的玫瑰花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深陷进了名为周宸夕的泥潭里，无法自拔。

　　周曜合上了paradise，踉跄着起身。

　　他吞了止疼片，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又用凉水在自己的脸上浇了好几遍，水珠划过他的脸庞，滴落在水池上，周曜望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的不像话。

　　实验室的门打开了，洛可走了进来，他正欲说什么，看见周曜站在水池边，神色虚弱，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你身体怎么样？”

　　周曜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暂时还死不了。”

　　洛可知道周曜在勉强自己，这些日子他跟在周曜身边，目睹了他为了提取自己的记忆做了多大的努力，一开始洛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陪着周曜的，他不相信这个男人能撑得下去，他甚至想好了冷嘲热讽的话，就等着周曜放弃求饶，可是周曜却比他预想的要坚强的多，罗辉告诉过他，这个实验的强度，即便是天卫军也不一定能撑得过去，可是周曜却扛了下来。

　　渐渐地，洛可对周曜的态度有了改观。

　　“罗辉说你的记忆提取有新的进展了，过来看看吧。”洛可示意周曜去实验室。

　　实验室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幕，屏幕被分割成了两块，左边是罗辉这几天通过电击提取的记忆画面，右边是周曜刚刚进入暗巢的时候，提取的那一小截像素图画。

　　“我目前提取出了十秒记忆图画，这已经是你大脑所能承受的极限了，我对比了一下，这一段记忆和之前提取出来的高度重合——”罗辉把画面放大，两段视频画面都是周曜站在路边被一辆车撞倒碾压的过程，也就是他第二段记忆的终点。

　　“高度重合，意味着这段记忆很重要，至于周宸夕究竟想告诉你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罗辉说道，他已经尽全力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周曜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望着眼前不断滚动播放的画面，画面的清晰度不算高，几乎就是像素图像，短短数秒变换着形状和颜色，周曜凝视着画面片刻，突然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站起身子，又往前走了好几步，直直的盯着画面中的某一点。

　　“有什么发现吗？”洛可在一旁问，他帮不上什么忙，这是只有周曜才能完成的任务。

　　周曜静静的凝视着电子屏幕，半晌后低头轻轻笑了，他的神色捉摸不定，但是眼神里有一抹难以言喻的悲伤。

　　“真是一朵幸运又不幸的玫瑰……”

　　周曜喃喃道。

　　洛可和罗辉面面相觑，不知道周曜说的是什么意思。

　　周曜关闭了电子屏幕，他将口袋里的paradise拿了出来，交给了罗辉：“罗顾问，我还有件小事需要找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