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缓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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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柒本来以为朴智旻会和她聊今天的事，但没想过他只是递来耳机。这首歌的情绪比较平淡，简单的吉他伴奏，轻盈的人声。她听着歌，心情没有那么沉重了。
中间有一段Bridge是左右声道分开，从左耳到右耳的变化，倒是奇妙。
岑柒听完一首歌，看向朴智旻，对方把手塞进口袋里，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辈，天色不早了。”
岑柒把耳机取下，放到他手心。朴智旻摸摸眉棱骨，坐起身，侧身问她。
“感觉怎么样？”
“男声的声音很独特，治愈风，中间那个小设计很有趣。”
朴智旻闻言轻笑，收了耳机，放进口袋。
“其实这歌是我第一次自己制作的，不像玧其哥那么有经验，当时挺没底气的，录歌的时候手忙脚乱，还弄坏了一个麦克风。”
“我就说声音有点儿耳熟，但真的很不错。”
“本来以为你跳舞就够有灵魂了，居然还会自己制作。”岑柒朝他比了大拇指。
倒是没想到岑柒会夸得那么直白，朴智旻拿过她的伞抖了抖雨水，表情柔和地把伞面整理整齐。
“近两个月我都会有海外Solo演唱会的行程，近期很难见面了，你照顾好自己。”朴智旻捏紧岑柒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声叮嘱。其实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立场去牵眼前人的手，只是今天，朴智旻真的很害怕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
他不知道林七多和那个男生发生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他愧疚于自己没有真正了解林七多而让她陷于这样的危险，也痛苦于没办法像个莽撞的男朋友一样去给那男的一拳。
“前辈，你别这样说话，你先听我说。”岑柒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但看向朴智旻的目光里并没有温情。
“前辈，你应该比谁都知晓一具身体里，是不可能永久共存两个灵魂。要么是我死，要么是林七多死。”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和林七多走到一起的，但你好像没你以为的那么爱她。之前即使你说着要复合的话，真的是你内心所想吗？”
“恕我直言，你对曾经的林七多很好，给了她物质上的所有帮助，但唯一欠缺的就是你该死的此刻对我展示的同理心。”
“我不是林七多，我也无从评价你们曾经的关系。”
“但你明知道我现在是岑柒，你还要这样体贴地关照我吗？”岑柒淡漠地盯着他。
“你是岑柒？”
岑柒闻言笑了，表情自嘲。
“你应该知道，一直是我。”
朴智旻的确知道，但他也信了那天岑柒的那句。
只要你和我接触，我就会被林七多同化，不受控制。
有些难过的说，朴智旻在意的并不是那命定的同化设定，他此刻想牵的从来都是岑柒的手。
虽然不知道是何缘故，岑柒和他接触也会一直存在，但他庆幸这样的结果，因为岑柒比林七多坚韧得多，所以即使面对今天的场面，这个女孩子最后还是能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平静离场。
“当时同年龄的朋友很多都结婚有小孩了，我被一种氛围驱使着，特别抗拒孤独地想谈恋爱。当七多给我告白，我就接受了。最开始也不是没有过快乐的日子，但随着我们的工作变多，我需要时时处在被查岗的时间里，这种方式让我受不了，但也能理解。因为我们并不是能经常见面的恋人。”
“我后来依旧在见面时和她好好相处，在见不到的日子里给她送礼物，我以为按照这种模式我们会平淡地生活下去。但七多开始变了。”
“她会经常在我有演唱会行程的时候装病，我半夜跑去看她，却发现她在和朋友开派对，拉我过去只是为了炫耀她有个这样的男朋友。”
“一次两次，我能理解和包容，可当一切变成日常时，我没有耐心了。”
“后来便利用各种行程为借口，不再和她见面，包括我知道她劈腿这件事，我也只是出于揣摩别人该怎么做的心理去回应对方。”
如果不是因为最开始就察觉到了林七多好的变化，那些复合的话，朴智旻也不会说的，但他不能说出这些话。
朴智旻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把事业做得很好，对周围人也很好，但回归到感情时，他只是一个不懂女生心思的白痴而已。或者说，不懂白痴心思的男生而已。
人们总是将男人的性格简化成三个面：少年，智者，野兽。少年如心，智者如才，野兽如欲。朴智旻是以智者身份去面对林七多的。在这段看似常态的感情里，他的行为处事总是有自己从容的算计，就连情绪也总由自己理性地把控，从接受表白，交往，再到分手，他的悲伤融于表面，内心却只有微澜。
朴智旻感受到自己在接触岑柒时是不同的，他幼稚如少年，电梯口推她，健身房给她捡鞋子，雨天失控求复合...温柔的细节里沉淀了自己孩子气的情绪，他却愿意这样与岑柒相处，只是今天当她用淡漠的眼神问出那个问题时，朴智旻失态了。
他无法坦然地承认自己不会爱人，承认自己没有爱过林七多，更无法承认复合的原因只是因为她是岑柒而已。朴智旻知道他无论说什么，自己已经被放置在一个不值得信任的角色上。
对岑柒而言，他只是林七多的一个前男友。
“如果你是七多，那我想跟你道歉，为我没有真正地了解你而抱歉，不管是作为什么角色，我都不应该让你受伤的。”
“如果你一直是岑柒，那我想跟你坦白。”
“我在恋爱这件事上，不是合格的男朋友。”
“但因为占有欲作祟，所以对林七多还有牵挂才要求复合吧。”朴智旻淡笑，松开了岑柒的手，接着把伞递给她，自己转身往电梯口走去。如果不是以这种复杂的状况相遇，是不是和岑柒的相处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步履维艰。
林七多是林七多，岑柒是岑柒，防弹是家人，爸妈是爸妈。
无论以后还会遭遇什么，朴智旻对自己的回答永远如此。
其实朴智旻为她所做已经够多了。以公众人物的形象出现帮自己这件事本身就是冒险。按理来说，岑柒还欠他一句谢谢，但因为两人又亲近又疏远的关系，她没办法正常地把他当朋友。岑柒盯着朴智旻的背影，耳边是林七多的声音。
“其实你察觉到我存在了吧，在你用玻璃碎片捅向那个人的时候。”
“自从你向智旻坦白身份，我便再也没办法占据这具身体的主动权了。”
“智旻真的很优秀。我出道以前，一直都是以他为方向在努力。后来真的出道了，偶尔会在艺人朋友的聚餐里碰到他。有个情人节，我喝了点酒，便跟他告白了，其实他当时表情很懵，也许没想过我这么直白，但他后来还是答应了。虽然最开始我就没在他眼神里看到喜欢。”
“他对我真的很好。无论缺什么，想要什么，智旻都能给我买来。明明知道他对我不是真的喜欢，但我还是在这种好里恃宠而骄。”
“我出道后，有了不少留于表面的朋友，即使在团内受压抑，但在外面我总是风光的。因为我有这样一个男朋友。那么多粉丝艺人喜欢他，但偏偏只有我拥有他。这种虚荣心真的太让我沉溺了。”
“后来防弹越来越火，智旻的行程也越来越满，我用的装病招数已经层出不穷到他厌烦。”
“后来在我意识到他开始敷衍我，我便开始放荡地去调戏那些喜欢我，或者需要利用我的男孩子。我来者不拒，甚至想要更多的人追捧我，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自己不是廉价的。”
“直到我生日那天，智旻只是给我送了礼物人没来，而我的继母上门来找我要钱。我那时候才狼狈地意识到我所拥有的名牌包包，光鲜亮丽的男朋友，都只是一场空。”
“随着团内氛围的急剧恶化，我又找不到发泄口，久了，便开始抑郁，最后甚至严重到去了医院，还遇到那个变态。”
“岑柒，你应该也发现了，我的存在是围绕着朴智旻存在的，因为我欠他一条命，我本以为自己能把你同化，和他一起活下来，有个幸福大结局。”
“但你比我想象的更固执地做自己呀。”
“我在你的世界已经死了，你也本该在你自己的世界，但阴差阳错下，你在这个世界用我的身体活着。”
“每个人的命数都是定好的，我也不能剥夺你的命运。”
“智旻不爱我，我该放下这段执念了。”
“那个何成川，你今后离他远点，当初我移情到他身上，最开始还很感激，最后发现他压根就是个心理变态。我怕激怒他，从前便一直忍着，你别像我一样，因为他人的恶意做出委屈自己的事。”
“希望下辈子，我们能够在阳光明媚处遇见。”林七多的声音越来越低弱。
岑柒很想问问她对于这个世界难道没有什么好嘱托的吗？
她口中所说欠朴智旻一条命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究竟是怎么死的，自己能规避掉一年后的死亡吗？
林七多都没提。
也再也不会提了。
自己灵魂的竞争者消失了，岑柒并没有太开心，因为她此刻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林七多死了，给她留下疑惑地完全消失了。而自己彻底失去了从前的世界，再也回不去。
岑柒高一暑假那年，重庆有洪峰过境，许多地方都被淹了。当时岑柒妈妈正好经营着一个麻将馆，二条八筒什么的，在嘴里吼得厉害。等水都淹到跟前，这才后知后觉出事了。
“小柒妈妈，这局就算了，我们先搬机麻吧？”
岑柒妈妈眼见都快赢了，心里堵得慌，愣是硬生生地扯住三个麻友，把一局麻将打完才作数。
最后水淹到了腰部，一群人淌着水把机麻一台一台搬到二楼。有一台机麻还因为进水而作废了。
“你看看你，就不觉得亏吗？”岑柒爸爸难得硬气地责问了岑柒妈妈，结果对方笑眯眯的，半点儿难受都没有。
“反正，是我赢了。”
岑柒妈妈做的饭并不好吃，重庆人多爱吃辣，她却从不愿加辣椒。
儿时，下午放学进家门前，岑柒总会偷偷用零花钱找一家小面馆坐着，在喝完加辣的面汤时，才会擦擦嘴角回家，然后在老妈叫吃饭的时候，上桌草草刨两口。
到韩国生活后，她偶尔回一次家，只是落地重庆下飞机的那一刻，她总是先想到小面，再想到妈妈。
岑柒觉得自己高三的生活重复枯燥，能够回想起的最深刻记忆，就是考前一天，室友拉着自己去跑步解压。她对跑步这项运动并不热衷，但这是当时她们挑选出的最便宜的运动，且可即时实现。
六月的下午，重庆的天气依旧闷热，她像个不会思考的机器一样，绕着操场跑了十六圈。最后躺在塑胶操场出汗发呆时，手上爬上来一只蚂蚁，痒痒的爬行感让她抖一激灵，立刻慌张地站起来，猛地蹦了几下。
当时她且以为，人生猝不及防的惊讶没有比蚂蚁更让人惊慌了。
岑柒没看过海，但从小天真地以为嘉陵江和长江同大海一样辽阔。
夏日在江边骑车，提着新买的小粉包去江边捡鹅卵石，这种快乐，和在海边捡贝壳没有差异。年少时，她也懵懵懂懂地喜欢过好多人，江北区的小胖子，九龙坡的高个子，渝中区的大傻子。这些男生们的外形各异，但共同点是都当过岑柒的同桌。
虽然这些喜欢都是暗恋的结局，但岑柒时常感到一丝不能从一而终的羞愧。
重庆的雨爱极了夏天。
时不时就会和着雷电狂风浇灌闷热的重庆人。
初中暑假，岑柒和表姐廖安茴冒雨背着溜冰鞋去爬山，到了山顶的小广场，雨势渐大。
“小柒，抓紧机会，雨里溜冰的人才是英雄。”
岑柒感激地看着表姐一个人躲到避雨亭，然后穿上鞋就开始滑。那天回去，她果然得了重感冒。
果然一个星期都不用帮妈妈刷碗。
果然没想到吊了三天输液瓶。
床上，病怏怏的岑柒听说廖安茴被罚跪了两小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可以痊愈了。
一切的片段走马观花似的涌过，岑柒摸着脸，湿漉漉的。
以后这个世界，只有岑柒能记住这些回忆，然后抱着这些平淡岁月，跟着时间运转而忘却。
岑柒回到公寓，金文熙正巧在房间里收拾最后的行李，顾欢乐的房间已经空了，看来早就收拾好了。
巨大的悲伤和不值得的离别比起来，岑柒非常平淡地接受这个画面。
她也没去质问金文熙的选择，只是窝在沙发上，平静地看她收拾行李，拉拉链，抓着拉杆离开。金文熙其实回头看了一眼她故意没带着的拖鞋，只是岑柒冷漠地盯着她，金文熙便再也没停下步子再走回头路。
次日，岑柒起了大早去公司上课。
声乐课的老师韩雅宁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黑色短发微卷，脸部保养得很有光泽，即使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举手投足也很优雅。
“老师好。”岑柒被对方打量，拘谨地鞠躬打招呼。
“我从小在国外长大，不喜欢前后辈那一套，我们直接开嗓。”韩雅宁利落地坐在键盘前，笑着抬手示意林七多跟着坐下。
岑柒唱歌的确没什么技巧，基本都是口腔发声，等到自己演唱完一首歌后，嗓子已经非常累。老师递给她一瓶水，直白地说了很多问题。让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从基本的发声开始学。
不过韩雅宁教过不少练习生，每个人基本都是演唱技巧上的小问题，像林七多这样，作为出道艺人很多基本都不懂的状况，还是让她有些头疼。
好在林七多还算谦虚，不然自己的耐心可能只能支撑这一节课。
“你的声音最低就这样了吗？”韩雅宁按了一个低音琴键，岑柒捏着肚子，始终发不出来。
“刚听你演唱，本来以为你的音域很广的，看来目前为止，你还是适合高音的歌。”韩雅宁记下了林七多本来声音的特点，思考之后和东彬给她做歌的时候，最开始还是要从舒服的区域开始。
岑柒懵懵懂懂地去理解韩雅宁口中的话，虽然一直点头说好，但她其实也不太懂。但给回应总是好的吧。
因为郑东彬的要求非常严格，韩雅宁在教学的时候也不敢马虎，半天过去，两个人简单地练习室里吃了盒饭。然后又是一个下午的练习。岑柒和韩雅宁待在一起总是很紧张，被人盯着，她就忍不住喝水，结果等到想上厕所时，又不敢出声说话。
上次还笑经纪人不能克服生理功能去工作，但轮到自己了，却发现在某些特定场景下，连上厕所都是一种困难选择。
闵玧其最初因为想给成员们一个打歌舞台，自己做了一档个人综艺叫《SUCHWITA》，简单来说，就是喝喝酒和朋友们聊天的节目。邀请嘉宾从成员们到前后辈，这个节目也日渐成熟。演播厅设在了七楼，以前喝酒都是很正经地坐在高脚凳聊天，虽然因为酒精加成变得外放，但总体来说还是有些拘谨。
闵玧其还是想建造一种松弛的氛围。
“雅宁姐，上次你和东彬哥一起做的小调可以让我在节目上用吗？”闵玧其问了工作人员找到韩雅宁的练习室，然后敲门探头进去。
结果发现林七多憋红脸，双手抓着头戴耳机盯着支架上的麦克风发神，而韩雅宁一脸严肃地坐在键盘上看谱。
见他进来，韩雅宁松了表情。
“七多，正好快到七点了，你先回去吧，自己私下再多练练。”
“玧其，上次那个小调还没做完，正巧东彬还在工作室，我们一起去找他聊聊。”
闵玧其点头表示同意，跟着韩雅宁离开的时候，他看见林七多如蒙大赦地朝他鞠躬，口型里说着谢谢。
林七多胆子这么小？
闵玧其淡笑地跟上韩雅宁，心里对这个后辈加上一条矛盾的评价。
岑柒上了卫生间，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了不少，接着跟在经纪人程思后面到了停车场。正在岑柒打算今天晚上一定要吃肉制品时，刚巧看见防弹的行程车。
岑柒看见朴智旻戴着耳机，提着一个包匆匆上车，他身后的经纪人拖着行李箱小跑跟上。
“智旻真的是又努力又有天赋的艺人，我之前还参加过他们的出道秀，当时就是一个穿着JIMIN黑色背心的小男生，很青涩，现在他变成了即使只露个后脑勺也会被人认出的艺人了。”
“时间真快。”
经纪人轻声感叹，有些感染到岑柒，连她跳出林七多的身份来看，朴智旻都是一个很优秀值得信仰的人。
岑柒正准备跟着程思感叹一句，朴智旻却突然给她打了电话。
“喂。”
岑柒紧张地靠着石柱子后小声说话。
“我听哥说，你今天练习不顺利。”
岑柒微愣，想着应该是玧其前辈散播的消息，但他们应该不知道自己当时害怕的是去上厕所吧。
“额...我基础不好，就从头再来吧。”岑柒拘谨地回答。
“以前对着我倒是挺不客气的，怎么一个老师就让你害怕了。”
“因为不会啊，不是自己熟悉的领域，所以感觉哪儿哪儿都是问题。”岑柒丧气，朴智旻倒是在电话那头轻笑。
“我第一次一个人上台演出的时候，其实还哭了。因为不是擅长和熟悉的事，难免会害怕。”
“岑柒，没关系的。虽然之后你会哭着走完这个练习的阶段，但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岑柒轻哼出一个音，在对方准备挂电话时，她轻叹一声，郑重地说了一段话。
“朴智旻，虽然我们是阴差阳错地相遇，相处起来也总是不太愉快，但无论怎样，我还是很高兴遇见你。”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以怎样的面目相对，我都很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在陌生领域里，我的确是胆小鬼。”
“但我保证，只要我想做，我可以把这件事做得很好。”
“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的。”
“祝你演唱会顺利，一路平安。”
“嗯。”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缓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