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一棵树诶

1、第 1 章

　　济南城的茶馆里，说书先生瓜于口上，称赞不觉的也只有那位梨园的佟小玉。
　　说起这佟小玉，声名大噪，远近闻名，曾听说为了听她唱戏慕名而来的旅人几乎排满了整个大明湖。这佟小玉不过才十七岁，擅长演旦角，且不论青衣，花旦闺门旦或是刀马旦，就没有她不拿手的。
　　佟小玉身世可怜，是老班主捡来的流浪儿，老班主儿子有些出息，远赴英国留学。梨园中佟小玉一人撑起了半片天，是梨园中的台柱子。
　　听说，佟小玉往后是要许给老班主的儿子的。
　　也算得上是老班主捡来的童养媳。
　　民间酒后茶余的时间是不缺的就是八卦，茶馆里一坐，掌柜的上了一壶好茶，就着一盘花生米，几个男人也能聊上几个钟头的。
　　说起着济南城中的豪绅一顶一的就数赵二公子赵儒年所在的赵府。
　　赵家家世渊源，祖上几辈都是清朝的大官，祖先有德，数百年来积累了万贯家业。
　　赵家的公子除了二公子赵儒年哪个不是文质彬彬的，温文儒雅。偏生赵二公子性格不知随了谁，霸道又狡猾，内心的弯弯绕绕都不够人猜的。
　　若是说着最近的八卦，赵二公子的风流韵事最是让人津津乐道了。
　　赵二公子前两年迷上教会女子学校的一名女学生，追了一年才追到，两人才好了不到一年便分手了。
　　有人问了，赵二公子可是又犯了花心的老毛病了？
　　其实不然，赵二公子可是对那女学生用了心的，不然以二公子不吃回头草的性子自然是好聚好散，哪还有千里追妻这么一说。
　　“我同卿云闹了矛盾，本想着冷落她一阵子，偏生她去了上海，我在上海办事情，自然也要去哄她，落到人家嘴里我倒是个千里追妻的痴情子的形象，甚好。”
　　梨园内院的化妆室里，佟小玉描着眉，听赵儒年同她说他与他女朋友的事情。
　　佟小玉并不感兴趣他与他女朋友如何，但两人多年的朋友，使得佟小玉还是很有耐心的听赵儒年把事情说完。
　　赵儒年说了半晌，不见佟小玉有半点动静，走到她身边，皱着眉，“你怎的不回应我？”
　　赵儒年身姿挺拔，穿一身休闲的西装，披着一套米白的风衣，为了显示他具有儒雅的气质，特意配了一副眼镜。
　　他戴着也好看。
　　佟小玉心里想着。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佟小玉醒过神来，摇摇头。“没想什么。”
　　“等一会唱什么曲目？”赵儒年问。
　　“《惊梦》。”
　　赵儒年低低的笑，“这出戏不就是你最喜欢的一出吗？”
　　佟小玉点点头，确实是她最拿手的一出折子戏。
　　“这出戏唱出了你的心声，不愿意当老班主儿子的童养媳，追求自由的爱情，唱的很是痛快吧？”赵儒年戏谑的说。
　　佟小玉本就眼神清冷，此时一言不发的看着赵儒年，表情些许冷漠。
　　“哈哈，小玉，我开玩笑的，”赵儒年一只胳膊环上佟小玉的肩膀，“咱俩这么多年的朋友，还经不住几句玩笑话吗？”
　　佟小玉化好了妆，盯着赵儒年的眉眼。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喜欢的就不在意，说什么也不经过思考。
　　片刻，佟小玉轻笑一声，“我同你置什么气，玩笑话不过就是说着玩玩的。”毕竟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同你置气。

　　人说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
　　佟小玉唱戏的功底大家都不知晓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但确实叫人佩服。
　　但凡听过佟小玉唱过戏的都赞不绝口，说得上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赵二公子坐在台下靠后的位置，桌上摆了一壶小酒，并一盘点心。
　　佟小玉唱到最后，四周一片寂静，只余台上声音不绝于耳。
　　佟小玉唱：“雨香云片，才到梦儿边。无奈高堂，唤醒纱窗睡不便。泼新鲜冷汗粘煎，闪的俺心悠步亸，意软鬟偏。不争多费尽神情，坐起谁忺？则待去眠。”
　　“晚妆销粉印，春润费香篝。”小姐，薰了被窝睡罢。
　　佟小玉接着唱道：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香薰绣被眠。天呵，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
　　春望逍遥出画堂，间梅遮柳不胜芳。
　　可知刘阮逢人处？回首东风一断肠。

　　台下久久没有声音，赵二公子抿了一口小酒，抬手就要鼓掌。
　　却不料掌声被人捷足先登。
　　赵二公子抬头看了一眼，前头那男人一身长袍，即使坐着也显身姿挺拔，此人就是才调来济南城的警察局局长。
　　赵二公子轻笑一声，觉得甚是没有意思，起身朝门外走去。
　　佟小玉在后台卸妆，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赵儒年来找她。
　　佟小玉盯着镜子看了半晌，笑了出来，又是这样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小玉姑娘卸了妆竟是如此清隽美人。”
　　镜子里多了个男人，佟小玉收起了嘴角的笑，淡淡开口：“你是何人？谁准许你往内院来的。”
　　男人笑，“小玉姑娘戒心挺重啊！”
　　佟小玉没有答话，下台后她就脱去了戏服，身上只留一身内衫。她站起身来看着男人，虽然比男人矮一个头，但气势丝毫不输半分。她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声音提高，冲着门外喊：“张叔！这儿有一个登徒子，你快来将他赶出去！”
　　男人听见这话只笑不语，盯着佟小玉也没有移开目光，两人仿佛是较量上了，谁都不肯先移开目光。
　　张叔是梨园里面管事的老人了，在外头听见佟小玉喊声，叫了一帮子人过来，掀开帘子一看，顿时没了气势。挥手叫后面的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自己低下头走到走到佟小玉身边，低声说：“小玉，这可是济南城里才调来的新局长，老班主说好了要仔细招待，不要怠慢了贵客。”
　　佟小玉挥手让张叔出去，淡漠的看了一眼新局长，继续坐在梳妆台前卸妆。
　　“小玉姑娘的嗓音得天独厚，不知冯某是否有幸能够邀请到小玉姑娘到鄙舍专唱一曲呢？”
　　“老天爷赏饭吃，怎么也不能埋汰了一份能力，你说是不是，冯局长？”佟小玉回头看他。
　　“确实如此。两天后，我会派人来接小玉姑娘。”
　　佟小玉点点头，二人没有多做寒暄，便分开了。
　　冯局长要找的怕是老班主，来找她，只是给老班主一个面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