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兮 叹兮 亦兮》雾都潇湘

4、第 4 章

　　从那次“差点”以后，亦辉就和汐然分桌写作业了。是各回各的房间写，爷爷张婶总是很细心的，将他们所需的学习生活用品，一件不落的，搬进他们的房间。
　　小时候一块写作业，是因为关系好，两小无猜，形影不离；长大了一块写作业，是为了方便学渣汐然遇到不会的问题，抬头就能请教学霸亦辉。

　　亦辉一直以来都是别人父母嘴里“别人家的孩子”，乖巧，安静，听话，懂事，大多时间处于低头状态，低头写作业，低头看书，低头玩玩意儿······除了看汐然，或者和汐然一起看电视，看电影，看“韩湛”······他找不到任何激情和动力，让他愿意“屈尊”抬脖子的。

　　汐然喜欢恐怖类的电影电视剧，更喜欢拽着亦辉一起看，没曾想，亦辉是“乖巧”的，在鬼面前，亦是如此，无论多骇人的场景和狰狞面容，他都能一直很安静，安静的吃薯片，安静的喝可乐，安静的盯着汐然，像个鬼一样的不动声色，处变不惊，临危不乱。
　　汐然那时候的惊爽刺激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如此这般的情形反复上演，汐然也总是乐此不疲的拉着亦辉。
　　直到那一年冬天，快过年了，天幕飘撒着簌簌的白雪，往窗外望去，大地一片苍茫，萧索。亦辉放寒假的这一个月里，最开心的就是这一天，汐然也要回来了。
　　“年节”是汐然最爱的节日，在这一天，全家人都会“心照不宣”的穿上大红色的棉衣外套，汐然以前很爱闹腾，尤其是三十晚上。
　　看着绚烂多姿，华光熠熠，风华满天的浪漫烟花，她能跟个个小太妹似的，得瑟的吹上口哨，惹得一屋子的忍哄堂大笑。
　　看着让人垂涎三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的满桌美食，她能毫无形象的用手抓，（仅限好抓的油炸，糕点类食品），爷爷在这一天，也特别好哄，好说话，张婶也是，比往常更惯着两小只。她只会慈爱，宠溺的看着汐然，小声的说：
　　“慢点吃，别噎着了。”小汐然也会学亦辉“乖巧”的点点头，但嘴里咀嚼的速度一点也不减，“饥饿凄惨”的模样，像极了圣诞雪夜里卖火柴的小女孩。而小亦辉只会听话的坐在一边观察，在他来张家之前，从来没见过比小汐然还天真可爱，瓷白柔嫩的女娃娃，她有一双水汪汪且会说话的漂亮大眼睛，眼白清澈蔚蓝，一见到心，跟雨过的晴空一样，万里无云，一片清新；眼珠就跟黑玛瑙似的，散发着点点精光，明媚灵动，神圣纯洁。
　　看着小汐然，小亦辉不由得想起妈妈还在时，为了哄他入睡，经常哼唱的一首歌：“
　　也许很远或是昨天
　　在这里或在对岸
　　长路辗转离合悲欢
　　人聚又人散
　　放过对错才知答案
　　活着的勇敢
　　没有神的光环
　　你我生而平凡
　　在心碎中认清遗憾
　　生命漫长也短暂
　　跳动心脏长出藤曼
　　愿为险而站
　　跌入灰暗坠入深渊
　　沾满泥土的脸
　　没有神的光环
　　握紧手中的平凡······”
　　亦辉那时候还太小，他不懂妈妈歌声里的感伤，只知道，五岁以前，妈妈从来不提“爸爸”，这两个字眼就跟不能说的秘密一样，直到她离开了他。
　　后来，爷爷在当地的福利院里找到了亦辉，给了他一个叫“张亦辉”的名字，一个有“张汐然”的家。

　　“叮咚——”门铃响了，拉回了亦辉纷扰烦杂，略微苦澈的思绪，半年了，上次见汐然还是放暑假那会，亦辉兴匆匆的跳进院子里，拉开院门，映入眼眶的是，日思夜想的汐然，俏皮的依着阴魂不散的韩湛胳膊边的画面。
　　很是扎眼！
　　亦辉厌恶韩湛，看见他，就跟见了童年阴影一样，心慌，恶心。汐然喜欢韩湛，他早就知道的，他对汐然也是，很是眷恋。不想别人“沾边”，而汐然恰恰黏在了韩湛的胳膊边上，越看越刺目。
　　“让他滚！”心里有个声音对亦辉说，亦辉猛的将汐然拉进门来，急忙关上时，那人从外面用脚挡在了门框边。
　　这是韩湛第一次去汐然家里，也是汐然第一次将韩湛作为“男朋友”，正式介绍给家里人，那年，他们读大一。
　　亦辉记得那天是他第一次正眼瞧汐然身边的男人，一头利索的黑色碎发，打理的一丝不乱，整整齐齐。一双邪魅的细长桃花眼和他健谈，活络，会放彩虹屁的性格半分也不搭。
　　“当初，就是这双眼，勾走了汐然的魂。”亦辉暗想。

　　高中的生活节奏比初中的生活节奏快上许多，不知不觉，一学年“嗖——”的一下过去了，令人欣慰的，这学期期末成绩，汐然很幸运的没有垫底，亦辉自不必说，稳妥妥的年级第二。
　　“不得不说，有的人天生就是做学霸的，哪怕你从没见过，听说过他看书学习。”汐然像往常一样，跟在亦辉身后，边走边感慨道。她以为前面的“木头桩子”不会回应，哪知，他竟然回头了，还带着“脾气”的回了一句：
　　“你是说韩湛吗？”
　　“······，”汐然摸不准她的话头，没有马上点头或“嗯”，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亦辉这“万年老二”的年级排名，也是拜韩湛所赐，汐然不禁为自己的愚蠢而捶胸顿足！
　　“叮铃~~叮铃~~”身后传来同学打车铃的提醒声，亦辉慢下来和汐然走到一边，他们步行，加上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走法，都快占满了并不宽敞的校园林荫小道，因为凉快，有些同学不愿走大路。
　　首先，飞奔上来的是汐然的同桌，赵萧素雅，她有着一头天然卷发，弯弯的发丝，配上一笑起来就玩玩的眼睛，像一只大型萨摩。
　　汐然不是很喜欢她。
　　赵萧素雅在闲聊时，总是会套汐然的话，她自以为问的很高明，但汐然这个“小傻子”依然很敏锐的捕捉到“亦辉”“一起”“亲的”等字眼。
　　有一次，在学校卫生间，汐然还听到了赵萧素雅和别人说自己的坏话，什么“水性杨花”，什么“朝三暮四”，汐然不懂，大家都是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能像小学生似的，把讨厌谁，喜欢谁挂嘴上说呢？！汐然就算再讨厌“赵萧素雅”，也做不到，在她身后说她不是。
　　因为她没什么朋友，亦辉也不会愿意听。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赵萧素雅主动和汐然套起了近乎：下课后，总是拉着她的胳膊，嚷嚷着一起去干什么，汐然说不烦，那才有鬼，最过分的就是今天。
　　赵萧素雅推着她那辆“粉嘟嘟”的自行车，气喘吁吁的靠了过来。
　　“汐然，我妈今天不回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很害怕，能不能去你家借宿一晚？”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脸皮厚，尾音黏黏的拖得快起糊糊了，说“我”的时候，舌头还配合着打着卷儿。
　　“啊？我······”汐然刚想拒绝，亦辉就直截了当道：“不方便！”说完拉上汐然，掉头就走。
　　赵萧素雅不是正常人，她没有脸皮，见亦辉回了她的话，立马上去抓住了汐然的书包带，死皮赖脸着：
　　“汐然，就这一次，收留收留我吧······”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赵萧素雅在“贱人”这一道上，修行的甚是深远，汐然望尘莫及。无奈只好，让她尾随着，三人一行，回到了张婶为他们准备好丰盛晚餐的家里。
　　这次多了个外人。
　　汐然知道自己惹了个麻烦鬼回来，放下书包后，很自觉的去厨房拿碗筷，拿了三幅。
　　汐然不知道，从这会儿到很多年以后，赵萧素雅一生都梗在了她和亦辉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