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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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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按坐在审讯室里,路垚都没想得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昨日本来就睡得晚,今早正是睡意最浓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铃声震得人脑子里嗡嗡乱叫,他原是连电话都不想接,耐不住外面的人一遍又一遍往里打,只得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来,话里话外都是些不耐烦。
脑子还不甚清醒就被告知有巡捕指名道姓要找他,陡然间睡意四散,只可惜大脑没跟着人一起醒过来,衣服也顾不得换就趿着拖鞋往楼下冲。正巧一出楼道就见着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靠在墙角,那人身材瘦削,紧绷着的腰刚好和墙面留下一段惹人遐想的空隙,可惜路垚却顾不得欣赏这些,那人甫一开口,路先生的尾音还没落下,他就装作和人打招呼般疯了似的往前跑。
像是猛兽捕猎时总要给猎物制造些能逃脱的错觉。他从巷子里手忙脚乱地钻出来,往后一望仍是没有人追上来,正想着今天运气不错,就被前面来的一群巡捕给堵个正着。此时若是想往回跑也就来不及了,待一转身,那之前穿着黒制服的人就俏生生地立在了眼前。
他当时脑子里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说到底就是不想这么快束手就擒,身体比脑子快地径直在那制服男人的面前打了一套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花把式,不出意外被人一拳撂倒。
再等醒来的时候,就被扔进了巡捕房的审讯室里。面前就是刚才给他的一拳的人,那人拿着个文件夹,朗声道他叫乔楚生,是公共租界中央巡捕房的探长,要他老实些交代昨晚干了什么。
他故作谄媚地凑上前去,恭维地说了句:“这么年轻就当探长,真是青年才俊。”
叫乔楚生的青年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翻开手里的资料在他面前坐下,“我问什么你什么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搞死你。”路垚忙点了点头。
问的话全是些姓名之类的寻常的信息,他一句真一句假地糊弄着。直到乔楚生问到他是做什么的时候,他编了句显而易见的假话,一是想知道对方既然把自己直接拉到巡捕房里来了,到底对他了解有多少,二是他确实是没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值得这么大张旗鼓的。果不其然,对面的人听了他的话,先是骂了一句放屁,而后就沉不住气一句话倒了个干干净净。
“沙逊银行股票部经理、康桥大学三一学院毕业、数学和医学的双学士、英国美生会执事。”乔楚生翻着他的资料,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可以啊你!”
路垚探过身子,半趴在桌上,面上带着笑意,“……其实还有法学,如果不是因为我懒得去参加答辩的话,就是三学士。”
乔楚生皱着眉听完他说的话,露出个看上去有些诡异的笑容来,“法学啊……那你就更不应该知法犯法了。”
路垚看他的表情心里有些犯怵,他本来想自己最多就是划了人的车,大不了赔钱了事,也断然不至于是犯法。他脑内仍在思索,乔楚生在那头突然说了一句:“陈老六死了。”
路垚听了他的话心里猛然一跳,面上的表情先是慌乱又很快变成疑惑, “……死……死了?”
乔楚生看着他的反应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甚至好心地接下了他的话,“死了。”
路垚仍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小警察忍不住出了声:“你最好老实交代昨晚干了什么!”
乔楚生望了那小警察一眼倒也没有出声制止,只是看着路垚又说了一次:“你昨晚九点去哪儿了,做了什么?”
路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当成了杀人犯,他心里有了底,神情也比之前要谨慎了些。“你们既然找我来肯定知道了昨天晚上九点的时候,我在聂成江新修的宅子里和陈秋生,也就是你们说得陈老六吵了一架。”他顿了顿继续道,“聂成江是上海著名的实业家,他新宅的落成仪式去的人多得很,也都是些达官显贵,你们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我离开的时候陈秋生还是生龙活虎的,这些人犯不着为我作伪证吧?”
乔楚生听了他的话先是点了点头,而后继续问道:“你找他做什么,还和他发生了冲突?”
路垚听到他这么问说,竟然露出个有些暗含深意的笑来,“他之前买股票爆仓了,欠银行的钱一直也不还,你也知道出了这种事儿银行就压我们这些打工的呗,我找他收这笔烂账呐乔探长,你们这些旱涝保收的人当然是不知道我们的苦……”
“停停停,说重点!”乔楚生见他说着话竟然拿袖子去擦拭根本看不出的眼泪时忙打断了他的话,他还未见过这般将狡黠和示弱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的人。
路垚被他打断了只得讪讪放下了抬起的手, “我到的时候应该是不到九点,他带了三个人,话还没说两句,就喊人动粗把我给推出去了,还扬言说他没找我要钱都是便宜我了,以后见我一次打我一次,我当时还想着我是不是得来巡捕房申请个保护令什么的?”说到这时,他突然半眯了眼睛,把大半个身子都靠在面前的桌上,往乔楚生的方向凑了凑,“乔探长,你说这是不是就叫报应?”
乔楚生听了他的话,抬眼瞪了他一眼,想了想仍是觉得不解气般用桌下的脚踹了面前嬉皮笑脸的人。路垚意料之中发出一声惊叫,一直嚷嚷着腿要断了。
乔楚生用食指叩了叩桌面,舌头舔过一口银牙顶着腮,而后露出个笑来,“继续说,再不老实点让你别的地方也断了!”
路垚听了他的话忙不迭地摇了摇头,脸上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惊恐, “……然后我就想着总不能被他白推了这一顿是不是?我去了停车场,找到了他的车……”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向桌面压低了身子,又伸出手指朝乔楚生勾了勾想让他靠近一点,“你知道吗?德国产的车质量真的不错,我废了好大劲儿玻璃才破。”
乔楚生听了他的话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小警察像是极忍受不下去他的嬉皮笑脸,一警棍敲在桌角上,倒是把桌前的两人都吓得不轻。乔楚生轻斥了一句:“阿斗!”
被唤阿斗的小警察面带怒色对着乔楚生,显然是不满路垚许久,“探长,这人一来光会扯皮,对付这种滚刀肉就不能客气,否则他就蹬鼻子上脸。”说着他伸手摁着路垚的脖颈将他的脸压在桌面上。
路垚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刺头,他又不想认怂便只能大声道:“你想刑讯逼供啊?我要求见我的律师,这里可是租界!不是法外之地。”
乔楚生抬了抬眼示意卢阿斗放开路垚,才道:“根据昨晚的礼宾册,陈秋生带着三个手下进入聂宅的时间是八点四十五,遇见你估计不超过八点五十。他九点钟就死了,我们要怎么才能相信你不是先杀了人才去划的车!万一你被轰出去之后心生愤懑,先去杀了他仍是不解气,还要去划了人家的车才肯罢休。”
路垚才刚得自由,正伸手揉着自己的脖子,被他这么一通抢白,忙道:“我……我我我有人证!就是聂家看车的大爷!他牵了好大一条狗给我吓得。”路垚像是回忆起昨晚划车却被撞个正着的场面,微微有些羞赧。
乔楚生正待说什么,房外却传来阵骚动,听到躁动中夹杂着熟悉的声音,他只好起身往外走,离开时仍是不忘对着卢阿斗说:“好好看着他,顺便找人去看看有没有他说的那个看车的大爷!”
他打开审讯室的门,有些头痛地看着这场不大不小闹剧的罪魁祸首。是个娇俏的年轻姑娘,手里的公文包也拿出了炸药包的气势,正和拦着她的一众巡捕对峙。
乔楚生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丫头叫白幼宁,是他家老爷子的独生女,他自小逃难来了上海,先是在码头上扛大包,后来被青龙帮的龙头白启礼收到了门下,和白幼宁两人少年相识,从此兄妹相称。他虽是欢喜这唯一的妹妹,却也经常被她的莽撞弄得焦头烂额。
白幼宁一见乔楚生忙收了脸上的戾气,小跑到他跟前,委屈巴巴地喊了声哥。乔楚生对着她一向是没什么脾气,只好把她往自己办公室带。甫一进门,她就先自顾自去桌前拿着茶杯猛灌着水,乔楚生忙喊她喝慢点也不理,好容易才等她喝完水喘匀气。
“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儿了?”乔楚生把自己陷在沙发里问道。
女孩的情绪像是突然被点燃一样,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度,“我和我爹吵架离家出走了!”
乔楚生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为什么?”
她像是不想说这个,急急撒娇道:“哥……”
乔楚生不为所动道:“好好说话!”
“昨晚他趁我在报社加班,竟然带了女人回家吃饭!!”女孩愤然道。
“吃个饭有什么?”面前的人听他这么说,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他只好放柔声继续说:“再说你娘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那也不行……”她本来是越说越高声,现在却突然放低了声音,“……还是个交际花。”
乔楚生有些无奈,“那老爷子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管不着吧?”
“哥……”女孩拉长了声音,“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般这种女人能图我爹什么,除了图他有点钱有点权!”她的声音又高了起来,“行!我不管,我离家出走总行了吧!以后我自己养活自己!”
乔楚生笑道:“就凭你的稿费?”
面前的女孩像是只被塞了炮仗的猫,忙道:“主编让我负责社会治安的版面,如果能拿到独家新闻就给我涨稿费!”乔楚生听了她的话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行吧,那你加油!”他说着起身一边继续问,“你昨晚住哪儿的?你别瞎跑啊!在我这儿补个觉,等我事儿完了带你去吃饭。”
白幼宁看他要走,跑到他面前一脸乖巧地抬头看着他。乔楚生每次看她这样都又欢喜又愁人,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幼宁你听话,我这儿事忙着呢!”
“哥,我听说你现在正在负责个大案子,我能不能去旁听啊?”她伸手拉了拉乔楚生的衣角。乔楚生摇了摇头,“这可是我上任的第一个案子,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人盯着,就等着我犯错呢!你别胡闹啊!”
“哎呀哥,我没胡闹,我知道这个案子对你特别重要,我去旁听也好歹能帮你分析一下不是,你不是总说我聪明嘛!再说了这个案子现在弄得人心惶惶的,我要是跟进了新闻的话,说不定就能上头版,求求你了哥,你也不想你唯一的妹妹就这么饿死街头吧?”
乔楚生说不过她,又转念想了想才道:“行,我带你去旁听,但是提前约法三章,你答应我就答应。”
“行!哥你说!别说三章,三十章我都答应!”白幼宁见他准备答应,眉开眼笑的。
“第一、不能擅自拍照,也就是你就算拍照也只能和普通记者一样,允许拍的时候才拍!”
“啊?”
“怎么?不干啊?”
她咬了咬牙,“行!第二呢?”
“进审讯室,所有内容,只能用耳朵听,不准边听边记!干不干?”乔楚生看她的俏脸一阵扭曲,有些好笑。
“……行,第三呢?”
“第三就是……以后晚上再有什么事别胡跑,来我家找我,你一个女孩子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你要急死我和老爷子是吧?”
“行行行,都答应,我哥的话哪有不答应的。”女孩挽住乔楚生的手,眉眼弯弯提议道:“那咱们现在走呗!”
乔楚生带着她回到审讯室,想了想又找人给她搬了把椅子带进去。
路垚本来垂着眼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见他回来时身后还带了一个女孩,不动声色打量了下白幼宁,悠悠道:“乔探长,审讯过程让记者参与这不符合规定吧?舆论会干扰司法你不会不明白吧?”
乔楚生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来了兴趣,他一是觉得路垚为人着实有趣,二是也想知道他怎么能看出白幼宁是个记者,便开口问道:“嗯?你怎么知道她是记者。”
路垚向后仰了仰身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道:“她坐下的时候,用手去抚平大衣的褶皱,我看到了右手中指内侧有未洗净的微量油墨,说明是个经常拿笔的人,钢笔漏墨说明笔的质量不行,也就是通常我们说的廉价钢笔。但是我看她一身的行头加起来价格至少三百往上数了。穿得漂亮但是用廉价钢笔,顺便,这位小姐,你的笔要从衣服口袋掉出来了。”白幼宁听了她的话,忙去捂自己的衣服口袋,倒像是做坏事被人拆穿了的小孩一般。
“现在藏也没用了,我已经看到了,你的钢笔上的钢印和街头小报新月日报的标志相似,足以说明一切。”路垚说着把目光转向乔楚生,不经意捕捉到提到街头小报时乔楚生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
白幼宁极为不满他对自己供职报社的评价,出言反驳道:“街头小报?你知道本报发行量吗?”路垚听了她的话一瞬间的嗤笑涌上眼尾,朗声道:“评价报纸的标准是文章的质量跟思维深度,贵报就算是以后发行量有一千万份,都还是街头小报。”
“你!”女孩作势要起身,却被乔楚生制止,“幼宁别闹!你忘了答应我什么了?”
或许是天才都有人前的表现欲,被冒犯的人越生气路垚就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甚至语速也提高了不少,“你的头发烫一次就要二十多块钱,但是刚才起身的时候我闻到了你身上廉价的肥皂味,说明昨晚是在便宜的小旅馆住的,袜子勾丝了都没换,说明出门出得急,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他点了点头,最后把目光投向白幼宁盖棺定论道:“街头小报的记者或是离家出走的富家女你觉得哪个比较贴切?”
女孩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她本就有些骄傲,哪里被人这么抢白过,心里自然是又急又气。乔楚生却只是含笑对着路垚道:“你还能看出些什么?”
“她虽然看上去娇纵了点,但还算是有分寸,她非常依赖你,又不是男女朋友间的那种,你很爱护她,进门的时候还有意识把她护在身后,我猜你们算是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非常亲密的兄妹。其实比起她,我倒是觉得乔探长你更有趣。”路垚抿了抿嘴角,看向乔楚生的眼神变得幽深了起来,配合着他的一双桃花眼倒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你能看出我什么?”乔楚生不由反问,他被路垚这么一看反倒是激起了胜负欲,心里想着想路垚果然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物,对他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你戴的手表价值连城,别的公职人员就算是有也不敢这么招摇生怕被说是贪污,身姿挺拔,步伐有力,但是又不是军营里出来的架子,我猜你是之前可能是江湖人士。”说着路垚指了指一旁的白幼宁,“你可能不太想她过多的参与这件事,我猜除了你爱护她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在里面。”
他顿了顿,转眼看了站在角落里的卢阿斗继续道:“手下的巡捕在审讯过程中多次越俎代庖,说明他们可能不是很信任你,那我猜你才上任没多久。”路垚直勾勾望着乔楚生,看见了他眼里的赞许和笑意。“你是被人硬塞进来当巡捕的,这个人估计是她的长辈,我提到她是离家出走时她很生气,多半是比较亲密的长辈,可能是她的父亲,也可能是其他男性长辈,这点我不确定。我想这是你的第一个案子,所以你很重视。”
乔楚生听完甚至做了鼓掌的动作,像是看完了一场精彩无比的折子戏,他不合时宜地想着,要不是情势如此,他甚至想给路垚打赏,就连白幼宁都没出口再反驳。
“所以你还觉得我是凶手吗?”路垚这么问着,眼睛里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看得乔楚生觉得要是还说他是凶手那么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为什么不呢?”可惜乔楚生也不是那般怕旁人说自己是蠢笨之人的人,他神色如常般问出让路垚没想到的话,只是望向路垚的眼里带上了几分揶揄。
“因为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根本不会给你联想到我的机会!”路垚见他仍没有松口的意思,有些拿不住这个探长到底是真愚笨还是耍着他玩儿,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急切。
“我不是说了嘛,我们怀疑你怒火烧心,一时之间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时候也不是不可能?”乔楚生看上去心情极好地调笑,又把这个问题给他推了回去,倒像是他在巧言令色地妄图脱罪一般。
路垚瞪大了眼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要求见我的律师!我没有义务证明自己无罪!”
“嗯?”
“1764年7月,意大利刑法学家贝卡利亚在《论犯罪与刑罚》中,抨击了残酷的刑讯逼供和有罪推定,提出了无罪推定的理论构想:“在法官判决之前,一个人是不能被称为罪犯的。只要还不能断定他已经侵犯了给予他公共保护的契约,社会就不能取消对他的公共保护。”
“这样啊。”乔楚生望向他的眼里多了些戏谑,“在我看来,任何一个罪犯只有到了无法否认事实的程度,才会去寻找钻法律本身的空子,不知道这位未答辩的法学学士是不是也是这样呢?”乔楚生继续道,像是终于为路垚找到了一个可以完美解释他所有举动的正当理由,眼里甚至假意浮现出了几分怜悯。
“你!”路垚被他的逻辑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白幼宁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时有人过来附身对着乔楚生耳语了几句,他听完点了点头,他对着路垚面露微笑:“刚才去找你说的那个看车的大爷的人已经回来了,聂家的看车人确实是看见你划了车,但是他也拿不准看见你的时候是几点,所以你的嫌疑还是非常非常大哩,路经理。”他一面说着话尾音甚至带着些上海话的软糯,另一面却开始把玩手里的□□,像是那东西真的多么有趣一般。
“所以呢?”路垚听完这话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乔楚生这般为难于他不过是想把他也拖下水来,哪怕是与他无关也要沾上一身腥,既然左右是躲不了,还不如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想明白这一点他也对着乔楚生露出个笑来。
“所以,你只有和我们合作,找到那个真正的凶手,这样才能洗清你的嫌疑,不然你多半只能和法官去说你的无罪推定了。”乔楚生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对路垚有多么抱歉似的,面上的神情却是等着猎物上钩的老猎手般得意,看不出分毫的为难。
路垚听了他的话,心里仍不停计算着想要找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办法,思来想去却发现没有比乔楚生提出的更好的了,于是他压着嗓子问道:“所以我这是被迫上了贼船,跑不掉了?”
“不……”乔楚生对着他摇了摇手指,路垚不知怎得从这个男人的面上看出了风流两个字,甚至觉得他在空气中晃动的手指都透着引诱,“你这是自己主动上了‘船’,同不同意都在你,你可是说了的‘租界不是法外之地’怎么能‘被迫’呢?”,乔楚生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轻轻皱了皱眉对着他摇头,像是老师纠正学生错误样的耐心与细心。
路垚心里骂着乔楚生的老奸巨猾,思索了半晌才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我要去案发现场!”
乔楚生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回答,含着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