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九月下旬，秋老虎悄无声息的来了。
眼看着已然入秋，裴赋雪身上的伤也好了八九分。正值农忙之时，大娘近日也忙的在屋里待不了多久，裴赋雪原本也提出要帮大娘一起去田里干活，却被大娘拦在屋里：“哎，你这细皮嫩肉的去田里不是遭罪吗。再说你这身子骨还没好透，去了再添新伤可如何是好？”裴赋雪有些语塞，他什么时候就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白脸了？虽然伤确实没好透。无奈，裴赋雪只能呆在屋里为大娘做些家务，准备吃食，再每日中午将饭给大娘送去田里了。
与大娘相处了两月有余，裴赋雪也终于弄清了一些事情。
比如自己是在河边被大娘捡到的，浑身是伤，应当是被狼咬了之后跳了河，他记不清全部了，但现在一想到狼便浑身发冷的状态是做不得假的。
比如大娘是个寡妇，家中独子也在前些年去了。那独子本是个秀才，落榜两次后无意再考，便回来帮着大娘务农。可一次去山林间劈柴的时候，不知怎的遇到了狼，被活生生咬死了，寻到人的时候，连个全尸也没剩下。裴赋雪想，或许大娘那日透过自己看到了曾经身受重伤的儿子，才会跪下求人也要救自己吧。
再比如，大娘的秀才儿子曾告诉大娘，有一个形容男子好看的词叫“面如冠玉”，大娘不知道字怎么写，也不想给裴赋雪取个类似于“王大柱”的名字，就叫裴赋雪“阿玉”了。
裴赋雪不忍拂了大娘的一番心意，也就放弃了再去申明“自己名叫裴赋雪不是小白脸”一事了。
还有那救了裴赋雪一命的小张大夫，年纪看起来不大，但也在外游历行医十年有余了。小张大夫少年时便跟着师父一起走天下，可有一年师父喝醉了酒，非要去河里抓鱼，结果把自己淹死了。小张大夫说起这段的时候，倒无悲痛之感：“我师父一生走遍天下，去想去的地方，帮想帮的人，救想救的命，来来去去，当真潇洒。这酒老头去抓鱼儿，不知现下有没有在西天用鱼下酒呢。”
裴赋雪也跟着赞了一声“潇洒”，可想到自己，又叹了口气：“我也想活得快活潇洒，可这受伤前的记忆，当真是一丝也无。虽然在冯家村有吃有喝，可我自哪里来，归途又在何处可谓是一片茫茫了。”
小张大夫好兄弟般的拍了拍裴赋雪的肩：“别这么低落呀，小玉兄弟。生在何处并不重要，不见归途便自己去找。人生在世就要活得潇洒快活，享受当下就是了。想去哪处就去哪处，像我师父一般，就算是突然想吃鱼，去河里抓不就是了。”
“咳咳咳……”裴赋雪不知道怎么接话：“抓鱼就大可不必了。”
不过小张大夫说的也对，前路到底需自己去寻，如今已好好将养了两个月，是时候考虑自己该去向何处了。
终于，裴赋雪决定，十月初的时候和小张大夫一起离开冯家村。
大娘知晓时，没忍住抹了两把眼泪：“阿玉怎的突然就要走了？在外又受了苦可如何是好！偏偏铁了心要去。”大娘在村门口塞给了裴赋雪一包裹自己做的干粮吃食和针线活，嘴中还念着：“阿玉出去要是不顺心，尽管往这冯家村跑便是，只要大娘一天活着，这就是你的家。”
裴赋雪对着大娘，心里也生出几分离别的愁绪来。虽然自己并不是冯家村的人，可这半年来大娘对自己的好可是刻在骨子里的。裴赋雪接过包裹，用力点了点头，沉沉的看了大娘一眼，终是转过头和小张大夫一起上了去镇上的驴车。
裴赋雪此次确是仓促决定了行程，只因小张大夫要离开冯家村了。小张大夫是游医，总不能老呆在一处行医。裴赋雪正是盯准了小张大夫要云游四海这点，想和小张大夫到处去走走，说不定能遇到什么机缘，再者，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放下自己过往的，万一就遇到了与自己有些许渊源的人呢。
坐在驴车上，一切都显的生动了起来。虽说之前一直呆在冯家村也挺自由的，但到底是久病未愈的人，没什么走动的机会，如今已然大好，更是出了那一方天地，路边的扬尘，空气中的青草香气都活了起来。
“我说小张大夫啊。”裴赋雪有些无聊的叼了根狗尾巴草在嘴里：“咱们相识了这么久，你更是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们却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姓。不如就此认识一番重新如何呀？”
小张大夫笑嘻嘻的：“谁说我们不知道彼此名姓？这可不一定啊，裴赋雪。”
裴赋雪一惊，他以为自己强调了那么久，没一个人记住自己的真名：“那你为何还叫我阿玉？”
“当然是因为阿玉这名字听起来‘水灵’啊。”
裴赋雪一脑：“我七尺男儿与水灵二字如何挂钩？如此叫我就不觉得变扭吗？”转念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一双桃花眼狡黠地眯了起来：“我说小张大夫啊，莫非你本名瞧起来像是‘李四’‘王二麻子’之辈的异姓兄弟，才如此乐于诋毁我呀。”
小张大夫不屑地嗤了一声：“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神医‘张羽’是也。”
“哪个羽？是寰宇的‘宇’？还是相与的‘与’？”
“是羽毛的‘羽’。”
“哦，我懂了。”裴赋雪故意拉长了声音，笑意越来越明显：“想来羽兄当年一定是不让令师省心的好徒弟，所以给你取了此名来督促你。是这样吗？习习兄？”
终于轮到小张大夫语塞了，裴赋雪仿佛打了胜仗一般，朗声笑了起来：“如此一来咱们也算扯平了，往后咱们可要好好相处啊，习习兄。”
张羽咬牙切齿道：“裴赋雪，你给我正常点。”
“哎，早这样不就好了嘛羽兄”裴赋雪终于满意了，“阿玉”对他而言，简直是冯家村的噩梦。
张羽瞥了他一眼，还是不依不饶：“我确实觉得，裴兄如此容色，说是天人之姿也不为过，当着担得起大娘一番苦心为你取的名字啊。”
裴赋雪转过头去没再理他，兀自哼起了歌来，是他自己也记不清在何处听到的小调。一旁的张羽也没再说话，静静的躺在车上，听着他嘴里的悠扬小调。虽然此时一派宁静祥和，不过想来将来的一段时间，二人吵吵闹闹倒也不会太无聊。想到此处，张羽忍不住笑了笑，自己独自一人游历了将近十载，多了一个人给自己拌嘴，倒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