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展厨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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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望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狸，一目而三尾，名曰讙，其音如夺百声，是可以御凶，服之已瘅……
顾恒进门，正看到程景趴在书案上，专注地看着《九州异兽志》，另一本也已翻看了三分之一，被程景放在一旁。
小师弟初闻仙道，就如此刻苦，顾恒看了看自己，入门十几年剑术似乎没什么精进，还常被师父训斥心思不在剑道上，一天到晚闲得五脊六兽的。这样下去不太行啊……
顾恒一拍脑门，决定拉着小师弟一起堕落。
“该去吃饭了，吃完回来再看也不迟。”将书本啪地一声合上，顾恒道。
顾恒这么一说，程景才觉得腹中空空，原来一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跟着师兄一路到食堂，程景才发现长宁的食堂是各峰共用的，堂内靠前的地方摆了五张大桌，每个桌上菜式各异，长宁弟子根据自己口味选择即可。
二人到时，已经来了不少弟子，正挨个选菜。但奇怪的是，一共五张桌子，其中有四张无人光顾，长宁弟子几乎都围在同一张桌前，排着长队。
这张桌上的菜竟如此好吃？
程景怀着疑惑盛好米饭，与师兄一起来到五张大桌前。桌上菜式挺全，程景一道接一道地看去——
红烧汤圆、榴莲炒豆角、青菜橘子、药膳西瓜……
程景看完，与其他师兄一样，默默朝放着最正常的一道菜——番茄炒西红柿的桌子走去。
“今儿准又是云逸师叔下厨。”顾恒说道。
云逸道人在长宁是个特殊的存在，他很早便入长宁仙门，与掌门峰主平辈，可此人不爱修仙悟道，也不爱练剑比武，唯一的爱好就是烧菜做饭，甚至承包了长宁的食堂。
若只是寻常的烧菜也就罢了，偏偏这人还喜欢钻研创新，加上又修医道，因此长宁的餐桌上常常出现各种奇奇怪怪混合着药理精髓的食物，弟子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云逸辈分高，弟子们也不好说什么，幸而他老人家也不是每天都有兴致钻研新菜谱，一般隔上一两个月才有“创意菜”上桌，程景运气不好，刚来第一天，就碰上这么一遭。
扒拉了两筷子西红柿，程景兴趣缺缺，随口问道：“师兄，咱们峰上有没有自己的厨房……”
“有啊！”顾恒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个声音便横插进来，“饮露峰上厨房倒是有，可灶台上的灰已经二尺高了。”
“瑾萱师姐，你就别打趣我了。”顾恒无奈。
来人叫瑾萱，是紫竹峰白芷长老的徒弟。看样子是刚云游归来，一身风尘仆仆还没洗干净，就端了碗坐到程景旁边：“呦，这就是新来的小师弟啊。”语气活像个强抢民男的女恶霸。
程景被这豪放的语气惊呆了，一口没注意，把塞进嘴里的西红柿全都吐了出来。
喵的，这炒西红柿是甜的！云逸师叔可别是把糖当成盐撒了吧……
瑾萱挺喜欢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师弟，大手一拍程景的背，说道：“我刚回来就听说你了，在众多仙门里选了长宁求学，有眼光！”一句话说完，浑不在意地咽了块甜炒西红柿，当真是女中豪杰。
“不过我还得嘱咐你几句。”瑾萱继续道，“小子既然来了，就安心求道，别听外头那些有的没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长宁可是百年仙门，就算没落了也比灵隐剑宗那种野鸡门派强，更何况咱们现在只是战略性休养生息，待仙盟把那件事忘了，咱门派就能重新出世了……”
那件事……
哪件事？
程景一头雾水，却看顾恒师兄偷偷给瑾萱师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求您闭嘴，别再说了。”
但瑾萱大大咧咧惯了，没注意到顾恒的小动作，这一切倒全被程景收进了眼底。不动声色地扒了两口饭，程景又听瑾萱师姐道：“说起来，距离那事发生也有十年了吧……”
十年，山门前那棵大桃树能结十次果子，呱呱坠地的稚儿都会满地跑着打酱油了。
“我还记得温墨师兄初上长宁山时的样子，当真是绝艳惊才……”瑾萱说着，脸上浮现出追忆之色。
温墨……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还没等程景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碗筷便被顾恒收起，紧接着听到一句“走吧，该回饮露峰了。”
“可是，我还没吃完……”程景低声道。
“你吃完了。”顾恒说完，回头不轻不重地瞪了程景一眼。
看着顾恒的背影，瑾萱笑着道：“哎，这么多年了，这小子还是没变，只要一听有人提起温墨，他脾气就上来了。可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说完，又转头对程景道，“你若是没吃饱，一会去厨房打包些瓜果蔬菜，回峰自己做着吃，不过你们那个灶台真得擦擦，顾恒是个不会做饭的主。”
微风拂过窗棂，窗外的嫩柳发了新芽。顾恒把准备好的东西一样一样郑重其事地装进篮子里，向后山走去。
每年这个时候，顾恒总会去看望一位“故人”。
山路崎岖幽折，露水沾湿了衣角，顾恒却一点也不在意。走了约小半个时辰，道路尽头，一方矮矮的墓碑出现在眼前。
墓碑不大，四四方方一块，却十分干净。碑前摆了香烛和祭品，应当是有人刚祭拜过，碑后放着一个小盒子，里头装的是死者的衣服和佩剑。
——这是个衣冠冢。
而墓碑之上刻着几个大字——长宁弟子温墨之墓——是顾恒亲手刻上去的。
伸手抚过墓碑，顾恒脸上泛起少有的苦涩，十年已过，不知还有几个人记得温墨这个名字。
惊才绝艳的少年也好，祸害苍生的魔头也罢，都不过是世人的评价。对顾恒来说，温墨只是长宁的弟子，他的师兄。
从篮子里拿出一瓶烧酒，给温墨倒了一杯立于墓前，顾恒把自己杯里的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灌着冷风入喉，一路顺着嗓子疼到了心里。
在墓前待了一下午，傍晚时分，顾恒才回到饮露峰。他刚进屋，便闻到一阵饭香。只见程景小小的个子，正一个人站在灶台前，翻炒着什么。香气从锅里飘出来，飘满了整个饮露峰。
而不远处的餐桌之上，山石道人和瑾萱对面而坐，桌上已经放了不少菜肴，一盘挨着一盘，荤素搭配红绿相间，很是丰盛。
最后一盘炒完出锅，程景把菜肴端上餐桌，招呼顾恒道：“师兄快来，就差你了。”
瑾萱也附和道：“有些人，菜一个都不会炒，吃倒是很积极，门进得正是时候。”
七八盘菜放在一起，色香味俱全，有了中午云逸师叔的前车之鉴，又吹了一下午山风，顾恒现在看什么都很心动。
“这都是师弟做的？”顾恒问道。
“这是自然。”瑾萱替程景答道。
程景自幼父母双亡，烧菜洗衣做饭都是被迫学会的，幸而他还算有些天赋，又熟能生巧，做出来的东西还不算难吃。看瑾萱囫囵下咽的样子，至少比云逸师叔做得好吃……程景心道。
往师父和师兄碗里各送了一块排骨，程景小心翼翼道：“还请师父师兄尝尝。”
长宁用的排骨是上等货色，焯水去过腥味以后又混着糖醋和各种香料一起用大火翻炒，待香气冒了才出锅，肉骨外裹着一层浓浓的酱汁，肉质又鲜又嫩，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
山石道人一连啃了三块，才从嘴里含混吐出个“不错。”
看来是喜欢了。看师父心情不错，程景眉眼弯弯，说出憋了一下午的话：“师父，你给我的两本书我都看完了，明日教我剑术吧。”
看完了？
那两本书可是仙盟联合印制，加起来足有七八十页，程景一天就看完了？
山石道人吐出骨头，不确定地问道：“真看完了？”
“看完了。”
“看完，可记住了？”
“记住了。”程景回答得斩钉截铁。
七八十页的东西都记住了？
看师父一脸不信，程景道：“那请师父依书上的内容考我三个问题，若我都回答上来了，还请明日教我剑法。”
山石道人想了想，开口道：“好，那第一个问题，人体周身共多少个穴位？”
程景答：“共七百二十个穴位，其中五十二的单穴，三百零九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
山石道人又问：“‘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出自何处？”
程景：“出自《道德经》第九章，后面是‘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
山石道人不信：“翼望山之兽，其状如狸，一目而三尾，讲的是何物？”
程景：“翼望山之兽名曰讙，其音如夺百声，是可以御凶。”
不仅全部答对，甚至超纲完成了回答，山石道人一时竟不知该夸程景厉害还是该夸自己有眼光……连旁边的瑾萱都被程景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得放下了手中的排骨，忙道：“小师弟好厉害啊，你这过目不忘的本领哪学的？”
程景笑笑没说话，其实他这本事不是学来，而是不小心练成的。
自幼父母双亡，程景着实过过一段时间苦日子。那时候腰袋里的铜钱没多少，连保证一日三餐都困难，更别说买其他东西了。偏程景还是个喜欢读书的料，没钱买书，便只能每日泡在书铺里蹭书读，而程景所闻仙门之事，也多是那时在书中读到的。
这蹭书之事，一日两日还行，但日子久了，就挺招人烦。开门做生意的，哪有接济的穷人的道理，时间一长，书铺老板知道程景是个“读白书”的，只要见了他就往外轰。而程景，也只能在每次与书铺老板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努力多记几行字。久而久之，就练就一身过目不忘的本事，说起来都是泪……
而这些过去的事，程景从未讲与旁人听过。山石道人啃着排骨，见自己这个徒弟聪明至极，做菜又好吃，不免脚下登了纵云梯，全身都轻飘飘的，吃完饭大手一挥：“明日来后山，我教你剑法。”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展厨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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