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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贺登顶 ...

  •   插在供奉台上最后一炷香都快燃至底部,“破茧”即将礼毕。
      青要山顶上是一青石垒成,九十九阶梯的天坛,阶梯之上是一十丈宽的大坛,大坛下凿着硕大的九瓣莲花,内以红玉打磨严丝合缝得填实了。从苍穹望下,累累浮云下,似是深渊中绽着一血红的九瓣莲花,犹如佛祖神迹。
      此刻天坛上正站着已登上山顶的门徒,一共是一千五百三十七人。

      领主和一众夫长站至前方,待到爆竹声响,这一千五百三十七人便是浮擒金的一员。
      山连天看着山下几乎望眼欲穿。
      难道真的……

      肩膀一重,转头一看,正是八半仙儿蓝眼金发的大脸儿,看着他一脸恳求“哥,山哥,山大哥,马上‘破茧’就要礼毕了,都这个点儿了你就别再想着跑去杀那大兜了吧,您体谅体谅弟弟我啊,您若跑了,木总长不得削了我,还有领主那儿,我说句不好听的啊,就算您现在去,都晚了……”

      山连天心下一痛,忽听余逢春咋呼道“木莽莽呢?她怎地还没来。”
      他脸上一阵湿意,他以为这雨又去而复返,伸手一擦拭,手心染上一抹血红。
      淅淅沥沥的红色落在天坛上,似红梅绽放其间。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红雨淋了一脸,门徒中一阵骚动。
      有几人惊叫道。
      “那是什么?!”
      “腾蛇!那是腾蛇?!”
      有一人吃了当扈鸟,穿透云层看去“这腾蛇少也达‘蟾蜍’!”

      这话如平地一声惊雷,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刷刷得抽出种种奇形怪状的兵器,天坛上顿时一片刀光剑影,寒光森森。
      “破茧”至今,山连天一行还从未见过如此不知死活的妖怪,竟敢朝着一众夫长和领主飞来自寻死路,他六翼一展正欲飞身将其绞杀。

      不知何时木莽莽竟闪至他身后说道,“你看清了,不过是上山的门徒。”
      他定睛看去,那腾蛇上真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腾蛇几乎是摔在天坛上,血渗进凿缝里,红莲吮血,愈发鲜艳欲滴。腾蛇一路都承着摘胆挖心之疼,此刻已是奄奄一息,越罗挥刀砍去,一刀扎进他妖斑也算是给它一痛快。
      众多门徒盯着那黑乎乎似是刚挖煤回来的一行人,越罗往前一踏,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来。

      她顶着众人或是诧异,或是惊悚的目光,扎实又厚重得一步一个血脚印走上前去。
      越罗走至领主面前,单膝下跪,双手抱拳。

      恰逢此时,最后一点香落至博山炉中。恭贺各位“破茧成蝶”的爆竹声轰然炸响,“劈里啪啦”得震耳欲聋,万道火龙流曳飞天,冲至黑云密布的九重天上骤然炸成一朵朵五光十色的烟花。
      她跪在这流光溢彩下,置身在哀嚎自己劫后余生、雀跃不负家族厚望似喜似悲的洪流中,掷地有声道“一营首一越罗,前来‘浮擒金’报道!”

      说完这一句,她遍体鳞伤的躯体终是师老兵疲了,周身痛意似潮涌来。
      越罗好似一根骤然绷断的弓箭,头重脚轻得往后一仰,整片苍穹尽收于她眼底。
      荡荡无疆墨河,璀璨烟火不绝,似是漫天流星迤逦而下。

      真亮啊。
      越罗眼皮似驮着千山万海,压得她睁不开眼。
      她在昏昏睡意中,似乎觉得自己置身于那琼楼金阙的皇城之中。
      迷迷糊糊中,她窥到母皇那仙姿玉貌,她的柔荑轻抚在她脸颊,似是和风拂面,醉人心怀,她口齿不清得呢喃着。

      木莽莽伏在她嘴边,听着少女似梦呓一般小声说着“…我困……娘您再让我多睡一刻……一刻便好…”

      木莽莽直起身,周边已严严实实围了一圈大脑袋,皆是目光炯炯盯着少女,似乎面前躺着是什么奇葩异卉。
      就连素来跟个木头似的鸦啼也用手比划道:这便是那贵人?

      “你们若不搭手就闪开。”
      浮擒金默认铁律便是这人只要没被当场爆头,那便是小事,所有人都还围着不肯走,还是山连天六翼一扇将众人拍开。
      木莽莽对着人群外的一人喊道“连君!快来,这人好像已开始走回马灯了!”

      越罗眼皮上总是有一团火左晃右晃,扰的她不得安生。
      她强撑开眼皮,发现是个拿着手灯的女人。

      “我死了吗?”她呐呐问道,她一出声才发觉自己喉咙管像裂了无数小口,干得发疼,四肢百骇都痛得不行。
      这么痛看来是没死。她暗忖道。

      头被人温柔得捧起,温凉的水汩汩流进喉管。
      越罗头上传来一道轻微的叹息声。
      “虽是没死,不过伤得也够重的。”

      越罗微微仰头,入目的是女子秀美的侧颜,眉眼似水柔和,她穿着青衫,云鬓用木簪轻轻挽上。
      她将越罗放下,微微侧头“你这孩子未免太不知道爱惜自己了。”

      她另半张脸戴着银质面具,上面锤鍱着数只振翅高飞的银蝶。
      连君看着越罗被裹在层层叠叠的纱布之中,只露出一张小脸,一双杏眼眨巴眨巴得望着自己,看上去乖巧极了。

      连君心下一软,浮擒金中全是些稀奇古怪的人,奉荒那伪童更是徒有其表,动不动就把她那大斧头拿出来比划。她还从未见过这般娇软的小姑娘。

      可一想到那日看到的惨象,她又是不住得叹气。
      那日越罗昏迷,众人都以为她只是累极,她一探才惊觉这孩子身上骨折多处,最严重的还是这烧伤,彼时她被裹在黑炭似的人皮下看不分明,可掀开那层黑皮后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越罗被烧伤大片,背上起了大块大块的水泡,有些还在流脓,人皮有部分已烧融了,没有衣物遮挡的地方,全和她肌肤黏在一块,血肉模糊,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忍着还能一板一眼得行礼报道。

      连在一块的地方两层皮已溶成一面,连君是用剪刀一点一点给剪开,饶是她万分小心了,昏睡中的越罗还是不住得痉挛,好在她没醒,不然不知多吃多少苦头。
      她心下一涩,暗想道:怎么又是一个不把自己命当回儿事的。

      “幸得你这脸还没烧着,你身上伤疤呢我回去给你调药膏啊,等伤好了还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她虽这么说着,可也想着越罗这身上怕还是得落下不少疤。
      她转头,越罗还是一动不动的望着她,连君没忍住在越罗水嫩嫩的脸蛋子上轻掐了一把。

      越罗不太习惯连君亲昵的动作,想躲又避无可避,只瑟缩了一下说道“那腾蛇呢,会给我吗?”
      腾蛇妖骨难觅,大兜的腾蛇更是难得,越罗遂一清醒,便心心念念的要用这腾蛇骨做一根新鞭。

      连君看她对自己可能落疤这件事充耳不闻,只一心惦记着她那大腾蛇尸骨,笑着摇摇头。
      “都你的,别人抢不走。”
      越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浮擒金中可有专人可打造兵器?”

      “等你入门便可找倕匠帮你打,你可知晓涔阳浦吗?”
      “谁?”
      连君将手灯拿到越罗面前,黑石制的灯具除开荒服基本是四服内家家户户的必备,那手灯是用铜铁作身,上面放至着漏斗似前尖后阔的铁器,在其下便是那筒身的底座,黑石便放置在底座上。

      也不知是何原理,那黑石放在铜铁上就能放出刺眼光芒,一块豆大的黑石便能燃个四五时辰,四服全指着这黑石照明。

      “这就是涔阳浦五年前做的。”
      “这…才五年?”越罗九年前一入要服,明明那时家家户户都备着手电。

      “甸服的五年,对要服来说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越罗默了半晌,虽她早便听说过,每上一服,寿命便能获赠一倍,可还是没有实感。
      “这几服的时间又是如何测得的?”

      “甸服百年前,妙济天师从天而降,立下这‘浮擒金’后,几服之内才得知彼此存在,有一夫长带着几个门徒下至荒服执行任务,那次任务分为艰险,除他以外所有人的都阵亡了。更为凄惨得,他的乘黄还被荒服众人分食,他无法上服,在荒服呆了近五十载,已是双鬓斑白,步履蹒跚,可是硬是因着心中想回家的执念生撑着。”

      连君说至这儿不觉停顿一下,小时候每每听到这儿她便心痛难耐,一位夫长在异服内苦苦等待五十载,从一个壮年直至快咽气那是怎样的悲凉不幸啊。

      “他成日成日望着苍穹,终于有一天,空中又飞来几匹乘黄,为首坐在上面的正是他队中门徒,他拼命叫喊着,老泪纵横,说他便是那位夫长,可坐在乘黄的人如何都不肯相信,底下这位须发尽白已近耄耋之年的老人便是自己那夫长,毕竟,那位夫长只不过消失了月余!”
      “那门徒疑虑万分,身下的乘黄却是躁动不安。这乘黄名唤‘桃玉’和从前夫长那匹‘浮青’是一对鸳鸯。这桃玉忽地往下一坠跑至那老者面前,双腿蜷曲—竟是跪在了老者面前。”

      “桃玉眼中忽地流出两行晶莹的液体,老者见状更是悲恸,他将头抵在桃玉头前,哭得涕泗横流,口中唤着‘桃玉,桃玉,我对不住你啊,浮青它没了,没了啊’,门徒皆是大惊,遂跟着老者,老者带着他们来到一处空地,挖了许久才停止。桃玉倏得仰天嘶鸣,眼中滚出血珠来,门徒们往坑内一看,里面埋着的是一副乘黄的骨架,——正是那被众人分食的浮青。”

      “自那之后,浮擒金便分多人下去记录日子,发现四服内,每上一服,这记下的日子便少一半。”

      “那荒服呢?”越罗听得入神,不禁问道。
      “荒服最是古怪,一会儿是比要服快上一倍,一会儿又是十倍,这记录了多次才算是觅得点规律。这处在要服或是绥服的总以为升上甸服便是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了,其实这享有的岁月都是一般长。”
      越罗似是被这番话震住,垂着眼皮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怎地和你扯了那般远,不是在说这涔阳浦吗?”连君惊觉话题已偏出老远“这涔阳浦是这倕匠中首位,十八般武器就没得他不精的,你若想打武器,找他便是了。他还欠着我一个人情,到时候报我的名字即可。”
      连君看到窗外有几个人影攒动“几位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越罗看到来人,不觉绽开一笑,她成日故作深沉板着个脸,这么一笑倒真是人比花娇。
      一直注视她的连君也不觉眼中盛满了笑意。

      “姜一,姜三,姜七,你们可算来了,我还在想你们多久才来接我呢?”
      姜一一行倒没有身着白袍,只是穿着一粗布麻衣,在京都的时候这几人每日不过练功诵经从未为生计担忧过,可在要服的几年每日都疲于奔命,面容看上去都苍老了许多。
      越罗其实已昏迷近三日了,期间几人一直心惊胆战得守着她,现下看她终于醒了几乎要落下泪了“小姐,怎地又伤成这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贺登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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