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英瑞

5、接头

　　傍晚的时候，一张通缉令贴遍上海大街小巷。一个女人看了眼画像，微微低头，快步向一幢小楼走去。
　　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简滢立刻拔出枪警惕起来。
　　“是我。”红姐的声音传来，她才松口气，打开门。
　　“出什么事儿了？”简滢看着一脸急慌的她道。
　　红姐颤抖着拿出一张通缉令，上面的画像竟与她有八分像。
　　简滢猛然拿枪指向她，冷冷道：“昨天你去过哈同公馆？”
　　红姐都快哭了：“小姐，你们走后我根本没有出门，直到晚上您回来才……”
　　一声发闷的枪响，红姐瞪着一双眼睛栽倒在地。简滢冷冷看着她，立刻转身拿皮箱收拾东西。临走时看了红姐一眼，蹲下从她内衣里拿出一个纸条，确定再也没有东西遗漏，这才头也不回的离开。

　　晚上回家时，刘韬彦去了趟街对面的一家书店，他从旧书堆中找了一本英文版的《国富论》，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大概满意了，这才走向柜台上打盹的老板：“借这本。”
　　老板抬眼皮看了一眼，道：“先生，我们这儿旧书不外借，您若想要就掏钱卖了吧。”
　　刘韬彦瞪起了眼睛：“旧书不外借，难不成借新书？”
　　小声：“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军统会横插一脚？”
　　“哎，对了。”老板敲着桌子道：“如今这旧书好多都是孤本，可比新书值钱多了。好多人还借回去以新换旧，一反手卖给藏书人，挣不少钱呢。（上面两头面子上虽然和气，但底下依旧为抢功斗的你死我活。我去跟上面说，你的那边怎么样了？）”
　　刘韬彦无语的看他一眼：“罢了，那我借本新的。（东西已经运到金库，这几天有笔大买卖，或许就要出手了。）”
　　“好嘞！”老板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崭新的书交给刘韬彦，又在本子上记了一笔道：“先生拿好，破上一页可是要全本赔偿的。（我要准确的时间地点。）”
　　刘韬彦一边翻旁边的书一边小声道：“本来差不多了，军统横插一脚，把日本军方和保木三郎引来，有些棘手。”
　　老板微微叹口气，拿本子请他签字，刘韬彦飞快的在上面签了一个名。这时，有顾客进来，刘韬彦将书装进随身的包里，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刘韬彦就被两个日本兵带到宪兵队，保木三郎和王志飞已经在那里等候。
　　“昨天根据刘桑提供的画像找到一个人，想请刘桑来看看是不是凶手。”保木三郎悠闲的拄着手杖道。
　　说着打了个手势，两个宪兵抬着一副担架上来，保木三郎亲自揭开尸布。
　　刘韬彦看到尸体的那刻被吓了一跳，保木三郎一双眼睛犀利的看着他。
　　“真的捉到了？”他抬头看着众人，难以置信道。
　　“看来是凶手了？”
　　“不错，就是她。”刘韬彦皱眉向后退一步道：“我认得她的脸。”
　　“你胡说！”王志飞突然道：“我分明看到凶手的腿受了伤，这个女人全身完好，怎么会是凶手？”
　　“王处长看见凶手了？”刘晓欧惊讶。
　　王志飞看看保木三郎，有些忌惮道：“我看到了凶手的背影，她的腿受伤了。”
　　刘晓欧摇摇头：“不，你在说谎。若是她真的受伤，昨天就不会从公馆离开。那么多宪兵和警卫，可是没有查到一个受伤的人。”
　　“你才说谎！我真的……”王志飞怒气冲冲要辩解，却被刘晓欧打断道：“嚷嚷什么？不信的话找那位佣人的衣服一试便知，认不出脸还认不出衣服合不合适吗？那天看到凶手背影的不止一个人吧？”
　　王志飞大怒：“你给谁横呢？”
　　“你说给谁？”刘韬彦冷冷瞪着他：“王处长，昨天你在背后落井下石我还没找你算账。你敢再针对我，就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向保木三郎道：“保木先生见谅，我与这个人有不小的过节，我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
　　保木三郎看看刘韬彦，又看看一脸理亏的王志飞，轻轻笑道：“事实上，衣服已经试过了，万行长看过也觉得差不多。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虎口上有薄茧，一看就是拿枪的，应该是位杀手。”
　　“保木先生，我……”王志飞想要说什么，却被保木三郎抬手打断：“但至于是不是昨天的那个女人，还需要好好查查看。这段时间国民党特工活动猖獗，各位还是多加小心的好。”
　　说完打个手势命人将尸体抬下去，又向刘韬彦道：“刘桑还是要去银行？”
　　刘韬彦：“是的。”
　　保木：“正好哈同公馆的车也在，就让司机送你过去吧。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稻田很不喜欢人迟到。”
　　刘韬彦看看怀表，也是皱了皱眉：“那就多谢了。”
　　路上，还没等刘韬彦开口，小李就啜泣道：“他们说前天忘了查车子，还问了我晚上有没有开车出去，我不敢骗他们，就照实说了……”
　　刘韬彦抽了抽脸：“然后呢？”
　　“他们就检查了车子，还好我打扫干净了，应该也没查出什么。”
　　刘韬彦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了，好好开车，你就告诉自己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别人问死也是这句话。”
　　小李擦擦眼泪，用力的点点头。刘韬彦心里却不由的沉重起来。
　　晚上回家时经过书店，看到外面挂了一块“新书已到”的牌子，刘韬彦加快步伐向家里走去。一进门，中统情报局上线李尚已经在等候。
　　“怎么来这里？出什么事儿了？”刘韬彦从窗户上查看了外面，发现没什么问题才开口。
　　“又有一批□□进入了后方，”李尚道：“重庆那边有些上火，要加快行动了。”
　　刘韬彦有些窝火：“原本进行的很顺利，他们非要横插一脚，现在我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加快行动？”
　　“陈先生已经向上面作了报告，上面答应会调解，现在的重点还是在咱们这边，你放心去做吧。”
　　刘韬彦沉吟片刻：“万隆请受了惊吓，我看他有离开上海的打算，这样一来，之前的工作就白做了。”
　　李尚也有些火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刘韬彦一愣：“你说谁？”
　　“哎呀，当然是军统那些混账，你多这个心干什么？”李尚赶紧道：“我先走了，还是原来的联系方式，需要什么尽管说。”
　　“等等，有件事儿我需要报备一下。”刘韬彦道。
　　李尚转身看着他。
　　刘韬彦不知该怎么说，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张通缉令你看过没有？”
　　“那个女杀手？”
　　刘韬彦点点头，起身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是我画的。”
　　李尚震惊的看着他。
　　“真正的杀手不是她，她是那女人身边的人。”刘韬彦道：“当时保木三郎要我作图，我觉得随便画一人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但又不能真的画那个女人，所以就画了她身边的一个情报员，这样既能取得日本人信任，又可以给她们转移的时间，也可以暂时牵绊住那个女人。”
　　“这……也不是个大问题，我去跟上面说。”
　　“问题是……”刘韬彦有些焦躁：“画像上的人被杀了，昨天傍晚才贴上的通缉令，今天人的尸体就出现在宪兵队。”
　　李尚也有些鼓捣不清，喃喃道：“日本人行动也太快了些吧？”
　　“什么日本人，就是她干的！”刘韬彦气愤道：“这个狠毒的女人，我真没想到她疑心会这么大，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放过。”
　　李尚也明白过来，一时间凝重起来。刘韬彦用力抹了把脸，叹气道：“现在该怎么办？”
　　“这下有些棘手。”李尚也沉重起来：“我尽量想办法处理，你什么都别管，做你的事儿就行。”
　　刘韬彦欲言又止，李尚却示意他不必多说，拿起帽子就离开。
　　刘韬彦疲惫的瘫在椅子上。

　　公园里，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挽着一个高个带帽男子正沿着湖岸缓缓走着。
　　“老头子有些恼火。上面的意思是，万隆请的事儿你们先放一放，尽量不要跟那边产生什么冲突。”
　　简滢虽然轻轻的笑着，但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怒火：“那我的人白死了？”
　　男子拍拍她的手，道：“你太急躁了些。再怎么说她也在你身边大半年，怎么就说杀就杀？”
　　简滢烦躁的扶了扶帽子：“我不能冒险。这笔账我会记在那个刘韬彦身上。”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日本人用□□破坏后方经济，上面看起来对他很是倚重，我们毕竟还是一家人。”两人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来，不远处有几个孩子正在玩耍，男子笑着道：“你那边还有多少人？”
　　简滢郁闷道：“上次损失了一小半，除去受伤的，只剩不到十个能用。”
　　“我尽快送几个得力的来协助你，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
　　简滢挑挑眉。
　　“中央政治处的万宝山叛变，这两天就会来上海，上面要求制裁。”
　　“我有个条件。”
　　男子有些不悦，但还是道：“什么？”
　　“事成之后，我要那个刘韬彦的命。”
　　男子怔了怔：“犯不上吧？”
　　简滢起身笑吟吟的看着他：“不共戴天。”
　　男子沉默了片刻：“私仇？”
　　简滢微笑不语。
　　男子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是徒劳，只得叹口气：“别耽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