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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出其东门 ...

  •   小眉思索着,小姐真是奇怪,自那日从彭城回来,小姐便总是这样坐在窗前神思恍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眉绕到了魏纾身后:“小姐?”

      “你是何时来到我身边的?”魏纾的声音平添几分羞恼。

      小眉大呼冤枉,“我一直在小姐身旁啊,哦,小眉知道了,小姐现在啊是心中有人眼前再无旁人了!”

      心中有人,是什么人

      这一问,便又想起那天彭城郊外,碧草连天,青枝如丝,赢驷拉着她的手不许她走,圆圆的大眼睛里尚存少年的可爱稚气。

      魏纾两颊生晕,艳丽得像是借去了近旁木芙蓉的颜色贴在了她腮上,声音又低又柔,甜得好似碗中化不开的蜜水:“你放开呀。”

      他人高,生得是一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样子,说起话来却出乎意料得太粘人了些,絮絮叨叨得和她说话,一说话起来就没完没了。

      说秦国,说魏国,说他一路见闻,总之说到夕阳西下,倦鸟都要归巢了还意犹未尽,直到两个人的掌心都是汗津津地沁出细汗还舍不得松开。

      犹豫再三,魏纾粉面含春,眉梢眼角都流露出温柔腼腆:“我要回去了。”

      赢驷撑着一口气要她给一句实话:“好纾儿,你应不应我”

      你应不应我?

      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年轻的秦王甫出函谷关就遇到了鲜艳明媚让他魂牵梦萦的姑娘,一颗雄才大略的心里第一次装进以前不屑一顾的儿女情长。

      赢驷心愿,他的身边能有这样智慧而美好的姑娘做他的妻子,大秦的王后。

      你应不应我?

      我,我……

      话就在口边,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小姐?”

      魏纾回魂似得一怔,手一松,方才握在掌心的燕型玉佩就要坠地,小眉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又返回给魏纾。

      小眉好意附在魏纾耳边提醒,悄声道:“小姐,心中有人,手中也要握好呀。”

      魏纾一朝被戳中心事,立即就要掩饰,洁白的贝齿咬上水润的唇仰面不自觉地提声:“好你个丫头,竟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们主仆亲近,嬉闹取笑是常有的,魏纾含羞带怯地就要去追逐小眉。

      “小眉,我看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你再胡说!”

      小眉仿佛知道了什么秘密一般,并不制止,只是笑着躲闪:“别,别,小姐,小眉错了,小眉错了。”

      魏纾停下手,坐到铜镜前,纤纤玉指不自知地就抚上那教她失态的“罪魁祸首”。

      “小姐,这玉是”

      魏纾拿手去遮,欲盖弥彰罢了,这几日她日日带在身旁,小眉是早早发现了的。

      “奴婢可没有掠美之意,只是好奇。小姐,这秦君的玉佩不雕龙凤,不琢虎豹,却是一只燕子。”

      魏纾细细抚上玉佩的纹路,声音不疾不徐,有如春日出石清泉:“秦人先祖祭祀之神护佑之神便是燕子。据说秦人先祖于野外吞食玄鸟之卵,回家受孕生下一字,便是秦人最早的首领伯益,玄鸟就是燕子,“益”者就是燕子的名声。所以,秦人宗室所配物器,多是此型。”

      秦君的贴身玉佩,怎么会到了一个少女手上呢?

      魏纾唇边泛起微笑,鸦黑的睫毛在光洁如白玉的面落下一小片阴影,雪白的腮边无意垂下几绺松散的鬓发,在那绯薄的烟霞似的曦光之中显出异常深刻的美丽。

      小眉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她的小姐那样恬静隐秘的快乐,一时竟也呆住了。

      魏修的登门拜访是早在惠施意料之中的,他们二人是多年老友,此番魏修险些获罪,惠施可是出了大力气帮忙的。

      魏修对惠施长长一拜:“此番遇险,多亏惠子救我。”

      惠施只肯受半礼便将魏修扶起,劝道:“我说老友啊,你我之间何须如何客气。”

      魏修坚持拜完:“礼不可废。”

      惠施见状不再阻拦,只是语带困惑,仍有三分余悸,道:“唉!这会我真不明白,老友你为人一向小心谨慎,也不是不了解大王的性子。怎么这次偏偏在相王的要紧关头出了这样大的岔子,大王那里,可是发了好大的火。”

      惠施乃魏国宰相,居高位,在内“为王为法”,在外主谋齐、魏相王。

      可偏偏自己这老友却在相王一事上出了岔子,在魏王那里,惠施也有损颜面。

      家丑不可外扬,何况闯下祸端的是魏修爱女,因此即便面对多年好友,魏修依旧拿出那一套对外的说辞。

      魏修苦笑扶额:“秦君狡诈,列国闻名。”他摇头作苦恼的样子,额头上挤出一道很深的皱纹,“又有那徐执小儿自恃大王信任,骄蛮轻纵,一意孤行,又何曾将我这老匹夫放在眼中?”

      秦王恶名虎狼之君已列国皆知,他既已经离开魏国境内,是否做了什么自然不会为外人所知。

      而那徐执出身微贱,过去居功自傲,仗着自己是庞涓门下很是得罪了一批魏国公族,如今庞涓已死,门下四下离散,他究竟如何所作所为,不过是魏修与惠施的几句话罢了。

      惠施自然点头称是,二人谈及政事,便说到魏修想要回大梁的事情。

      襄陵再富,终究边域,远离王城不识君王心意始终教人担惊受怕。

      魏修出身魏国宗室,颇有才干,若非当年因事见罪于王也不会被发配到边域做郡守。

      不过被发配也只是远调,足可见魏修能量。

      惠施感叹:“魏兄这些年在襄陵受苦了,魏兄放心,此事我会提醒我王的。”

      魏修道:“惠子!多谢惠子!”

      感情再深,也需联系,这些年每一年的岁末年初,都有金贝金珠源源不断地从襄陵送到大梁,有的去了宗室打点,有点自然进了王公贵族的口袋。

      谈完了正事,话回平常,魏修道:“我此番前来,还有一事恐要托付惠子。”

      惠施问道:“魏兄请讲,请。”

      魏修道:“惠子知我妻早逝,膝下唯有一子一女,我子于列国游学前些时候来信不日将归,我的心思,便只有小女了。”

      魏修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小女年少心高,我素日更溺爱无度,如今年纪大了却还一团孩气,时常淘气,我几次想狠下心管教却始终不得其法……”

      魏修口中一时称年少,又说女儿年纪已大却淘气,分明是爱惜得不得了的样子,这不过是父母爱子女却谦虚的话。若他人真顺他话说下去只怕他才会生气喱。

      惠施心道:是不忍心吧。

      “魏兄的意思是?”

      “我想请惠子为小女做媒。”魏修道,“我久不在王城,不知王城光景,小女年幼,实不应该随我在襄陵边陲蹉跎岁月。惠子位高,能知天下事,若为小女伐柯①,修感激不尽。”

      惠施游走列国,靠的多是一张利口,再者他为魏国宰相,掌魏国密探,列国列族有什么事情他比谁都知道的快,若能得他保媒牵线,保魏纾后世无忧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惠施一口应下:“此乃小事,魏兄且信我,我自当竭尽所能为贤侄女谋一门好亲事。”

      魏修大喜 捧杯与惠施饮酒,道:“多谢惠子,如此,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又对家老及左右道:“去请小姐来拜见惠子。”

      家老来报主人:“小姐就来。”

      惠施却等不及,道:“等待无聊,魏兄何不与我去庭中闲聊?”

      有求于人,魏修自然答应,二人向庭院走去。

      惠施有仆自门外来,神色异常,魏修道:“惠子,你瞧这小奴,是否有事要报”

      惠施道:“何事来报,竟敢打扰我与魏兄闲话?”

      小奴恭敬回答:“门外有一素衣书生名唤张仪,自言是主人贵客,小人不敢不报。”

      惠施捋须思索,道:“张仪?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魏兄?”

      魏修也不曾耳闻,惠施便道:“指不定是哪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赶出去吧。”

      奴仆唯唯连声离去。

      再走过数十步,见转角似有人影翩翩,惠施侧眼看去,恰见一窈窕佳人亭亭玉立地站在水池边,只露出半边清瘦利落的侧脸和一管笔直秀丽的鼻官,她不知是凝神想些什么,忽而眼中点亮了一簇明亮的火星,唇边也掠过一丝微笑。

      魏修向惠施介绍,神色骄傲,道:“那便是小女。”

      许是听到了什么声音,魏纾微微倾过头来,远远朝着魏修和惠施俯身遥遥一拜,榴花一般热烈炫美的裙摆在庭院中开出一朵扇形的香气馥郁的花,就连空气中都弥漫开沉沉浮浮令人眩目的气息。

      惠施大惊。

      惠施道:“君可记某擅相面算命之筹?”

      惠施擅八卦易术,人皆道惠子算计有道。

      魏修道:“有曾听闻,不曾眼见。”

      惠施道:“如今君可算见着了。”

      魏修奇道:“惠子何故?”

      惠施斩钉截铁道:“令千金命贵,非常人可比,非王族不可受!”

  • 作者有话要说:  ①:伐柯:《诗经·豳风·伐柯》:“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意思是说怎样去砍那斧柄呢没有斧头不可能;怎样娶那妻子呢?没有媒人是不行的。后来人们便称媒人为“伐柯”或“伐柯人”。
    ②:惠子相面什么是情节需要,本章对话部分取自原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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