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破城之后》夜听春雨

2、叛军攻破京城

　　不多时，莺儿掀起帘子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不知怎么的，府邸外面，好像吵得厉害。”

　　宝钗也没有放在心上，只道：“别去管那些闲事，打水来洗漱吧。”

　　莺儿便不再多言，自有小丫鬟捧着热水巾帕等物进来，莺儿服侍宝钗洗漱，二人各自睡下了。

　　再过两日，便是自己与宝玉的婚期。宝钗躺在床上，想着婚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夜半时分，才来了睡意，眼皮渐渐的重了。

　　……她看到自己，穿着凤冠霞帔，与宝玉成就了好事。婚后不久，她便有了身孕，而宝玉竟然也知道上进了，在贵妃娘娘的荫庇下，得了实权的官职。她诞下麟儿，又得了诰命，人人前来相贺，眼前全是一张张热情的笑脸。再后来，自己的儿子极为出息，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秀才，人人称其为神童。宝玉的官越做越大，竟然官居一品。贵妃娘娘也因为有这么一个得力的兄弟，得以封为了皇后，母仪天下。自己身为一品诰命，又有皇后这样的靠山，俨然已是京中贵妇之首……

　　宝钗的美梦做得正甜，忽然一声大叫和急促的拍门声音，吵醒了她：“姑娘，姑娘，不好了，叛军攻破京城了，城破了啊——”

　　宝钗猛的坐起身来，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可外面遥遥的尖叫声和喊杀声，告诉她，这不是梦，这就是现实。

　　“不是说叛军还远在运河另一边吗？怎么就进京城了呢？”身处不同地方的王熙凤，在几乎同一个时间，与薛宝钗喊出了同样的话语。

　　在外面不知哪里鬼混了半夜，这个时候才回来的贾琏满头大汗，急急说道：“说是叛军首领使了个奸计，让满朝文武都误会了——嗨这个时候你还管这些干什么？听说陛下都逃了，咱们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快往外跑啊！等到叛军进了府，我们哪里还会有命在哟！”

　　王熙凤一张脸煞白煞白的，拉住贾琏问道：“娘娘呢？皇帝跑了，咱们家的娘娘怎么样了？”

　　“我哪里知道！”贾琏急得直冒汗，催促道：“我的祖宗哟，赶紧收拾东西，将大姐儿喊起来，咱们赶快逃啊！”

　　王熙凤闻言，这才定了定神，与平儿一起收拾起要紧的细软来。贾琏则赶着去通知老太太他们，倒也算是有孝心了。

　　潇湘馆里的消息，并不如贾琏和蘅芜苑那般灵通。直到整个府邸都行动起来，到处乱纷纷的了，他们这里，才得到了消息。

　　出去打听消息的雪雁大哭起来：“听说老太太已经逃出去了，其他几位姑娘也都走了，只剩下咱们这里，竟然没有人来告知一声，何其薄情啊……”

　　紫鹃虽然是潇湘馆的掌事大丫鬟，但到底年轻，哪里经过这样的大事？当即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没有撑住。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咱们这里其他的丫鬟婆子呢？”

　　“一个人都看不到了，可能趁乱都跑出去了。咱们这里的好东西，也不见了许多，估摸着都是他们趁乱偷拿了……”

　　这个时候，被偷走的东西，也顾不得了。能不能保住一条命，还很难说。那些身外之物，也就不放在紫鹃心上了。“雪雁，你赶快收拾一些值钱的东西，这里是箱子柜子的钥匙，你拿好了。我去将姑娘叫起来，咱们也得赶紧离开了……”

　　吩咐完了雪雁，紫鹃匆匆走进黛玉寝房，却见她已经起身了，茫然的看了过来：“紫鹃，外面怎么这么吵闹？”

　　紫鹃连忙拿过衣裳，一边服侍黛玉穿上，一边解释起来，末了说道：“姑娘，咱们也得赶紧离开才好。京城里能逃的人都逃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黛玉愣愣的像一个木偶娃娃，任紫鹃给她换上衣服，才说道：“依我说，我竟不必逃，左右也是快死的人了。你和雪雁，赶紧收拾一下东西，跟着逃出去吧。”

　　“都这个时候了，姑娘还说这些话干什么？”紫鹃替黛玉穿上鞋子，将她搀扶起来，道：“姑娘，咱们走吧——”

　　黛玉顺着她的力道走了两步，便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她喘着气道：“我这要命的身子，是走不得了，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

　　紫鹃哪里肯抛下黛玉自己逃走？当即将黛玉背在背后，站了起来。紫鹃本也是纤纤弱质，没有什么力气。还好黛玉久病体弱，竟没有多重。所以，紫鹃咬着牙，居然也将黛玉背了起来，走出了房门。

　　一走出来，外面的声音猛然就像放大了似的。尖叫哭泣声，吵闹喊杀声，刀兵相接声和马蹄声，声声入耳，分外嘈杂。

　　雪雁背着两个大包袱，手里还抱着一个，吃力的跟了出来，泣道：“东西太多了，紫鹃姐姐，我拿不动……”

　　紫鹃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急得也想哭了：“谁叫你收拾这么多东西了？丢下一个去吧，拿最要紧的！”

　　雪雁闻言，虽然极为不舍，却也只能弃了一个包袱，然后背上背一个，怀里抱一个，跟着紫鹃离开了潇湘馆，匆匆朝着外面逃去。

　　两个人走出大观园，出了二门，气喘吁吁的刚刚接近大门口，便听到了大门被撞开的声音，还有叛军的欢呼声。

　　这下子，大门是绝对出不去了！

　　雪雁急得哭了起来：“出不去了，怎么办？紫鹃姐姐，我不想死啊……”

　　紫鹃背着黛玉，一身都是累出来的汗水，沉默不语，脑子却在急速转动着。猛然想起一件事，她忙说道：“去梨香院！那里有门通往外面，可以从那边走！”

　　二人连忙弃了前门，改道往梨香院而去。身后火光冲天，惨叫声响起，惊得她们绷紧了神经，一刻不敢耽搁，拼尽全力赶路。可以说，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拼命过。

　　不多时，来到了梨香院里。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满地狼藉。桌椅翻倒在地，布匹锦缎四处都是，箱子柜子全部都大开着。明明还没有进来外人，看起来却也跟遭了贼似的。

　　来不及细看四周，两人匆匆来到梨香院通往外面的门口。看到门打开着，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紫鹃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稍稍放松了些许。

　　迈出这道门，终于算是离开了荣国府了。但是，这也还远远没有到可以放心的时候。她们得抓紧时间，趁着叛军还没能控制住京城的时候，逃往城外才行。

　　梨香院的门外，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出来这甬道，外面就是荣宁街了。而荣宁街上，却是有叛军存在的！

　　雪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哭丧着脸对紫鹃说道：“紫鹃姐姐，街上尽是贼人，咱们就靠着两条腿，怎么能跑得出去呢？”

　　紫鹃停下脚步，脸色涨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到底也是个没有经过什么事的女儿家，能有什么法子呢？

　　她背着黛玉跑了这么久，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了。此时觉得浑身无力，气喘如牛，眼前一阵阵发黑，好像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雪雁见紫鹃也没了办法，顿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哭起来：“怎么办啊，我不想死啊……”

　　好像在应和着雪雁的哭声似的，前方一棵大榕树背后，一阵马嘶声，响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紫鹃精神一振，连忙说道：“快别哭了，去看看，那边是不是有马！”

　　雪雁闻言，连忙抹了一把眼泪爬了起来，疾步朝着大榕树方向跑去。不多时，她惊喜的声音便从那边传了过来：“紫鹃姐姐，这里有一辆马车！”

　　紫鹃听了这话，真觉得是喜从天降，连忙背着黛玉走了过去。定睛一看，果然是一辆不打眼的普通木质马车，拉车的是一匹灰色马儿，正无聊的打着响鼻。

　　想来，不知是谁将马车赶了出来，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乘坐上去，留在了这里。

　　紫鹃命雪雁撩起车厢上那细竹条编成的帘子，小心的将黛玉放了上去。然后又将雪雁身上的两个包袱也放了上去，对她说道：“你也上去，小心看着姑娘，别叫她磕着碰着了。”

　　雪雁坐上马车，将黛玉的脑袋放在自己膝盖上，然后看向紫鹃：“紫鹃姐姐，那你呢，你不坐上来吗？”

　　“得有人赶车啊！”紫鹃无奈的说道。

　　“你会赶车？”

　　“我哪里会？但是这个时候，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见雪雁和黛玉都坐好之后，紫鹃便坐上车夫的位置，扬起马鞭，试着轻轻的喊了一声“驾——”那马儿倒也乖觉，扬起蹄子，朝着前方迈开了步伐。

　　身后，响起雪雁惊喜的声音：“紫鹃姐姐，你真厉害，都会赶车了！”

　　紫鹃没有回应她的话，她紧张的拿着马鞭看着前方，整个人的神经，再一次的紧绷起来。

　　马儿蹄蹄哒哒出了长长的甬道，来到了荣宁街上。看到前面的火光和兵士，紫鹃咬紧牙关，狠狠的打了马儿一鞭子，喊道：“跑啊，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