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君不入我梦》淡雅清梦

5、第五章

　　“裴。”床榻上的女子披散着头发，一声声地呼喊。
　　即墨裴来至床畔，没料到莫锦儿会摔得如此严重，加上一遍遍的呼喊，让他的心里也跟着轻震了一下。看了一眼默立于一旁的言儿，他轻坐在床沿，握住莫锦儿的手，轻声唤道：“锦儿，我在。”
　　莫锦儿仿佛听到了即墨裴的声音，不再一遍遍地呼喊，只是紧紧地攥住即墨裴的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小时候，我们一起在‘倾嵩居’种了桑树，你还记得吗？现在桑树长大了，桑葚都熟了，你再不醒来看看，桑葚就该掉没了。”即墨裴柔着声，说着自己和莫锦儿的往事。从小，他就把莫锦儿当做妹妹，带着莫锦儿一起玩，带着她走进‘倾嵩居’，陪着她种下桑树，看着她开怀的样子，自己的心里也甜甜的。
　　原来‘倾嵩居’的桑树是姐姐跟四表哥种的，原来四表哥会带着姐姐看桑树，是不是也会一起摘桑葚呢？莫言儿觉得自己变得好奇怪，动不动就会嫉妒姐姐，嫉妒她有自己的果树，嫉妒她有甜爽可口的桑葚吃。原来四表哥和姐姐之间的好多事情，自己都不清楚，思来想去，怎么看自己都像是局外人。看来叫四表哥来真是对了，可明明对了，为什么就像做错事一样，低着头不敢看他们，心里就好像有个小虫一样，不停地啮咬着她的心，酸酸疼疼的。
　　忽然觉得屋里好闷，她悄悄地出了屋子，又出了院子，却又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只是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着。
　　姐姐可真幸福，有这么多人挂念着，要是换成我，众人肯定不会如此了。
　　她没看路，只是自顾自地走着，却一不小心撞进来人怀里，几欲摔倒，幸好那人拉了她一下，她这才踉踉跄跄地站住。只是觉得鼻子好疼，抬眸望去，一袭华服，一条玉带。再看来人，面若冠玉，黑眸里威严与邪气并存，这个人，自己从没见过。
　　“小丫头，你叫什么？这是怎么了，一脸的失魂落魄？”即墨袭不解地问道。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穿得虽不华贵，却透着本有的灵秀。
　　“我叫莫言儿，是毓亲王妃的侄女儿。因姐姐莫锦儿至今昏睡不醒，不留神才会撞到你，抱歉。”莫言儿小心翼翼地道歉，生怕被她撞上的人生气。
　　“原来如此啊，不碍的。我听说人昏睡不醒，拿给她最喜欢的，昏睡之人自然就会醒，她最喜什么，你可知道？”即墨袭抚了抚衣袍，好心地提醒道。
　　“姐姐最喜欢四表哥。”莫言儿脱口道，想起刚才两人的神情，这么回答应该是没错的，况且四表哥一去，姐姐果真有好转的迹象。
　　“即墨裴？”越来越有趣了，早年间就听说自己这个堂弟不喜女子，从未让人踏入他的‘倾嵩居’半步，这第一个进去的女子不就是早年的莫锦儿嘛。即墨袭了然似的笑了笑，问道：“他人呢？”
　　“在姐姐房里。”莫言儿看了他一眼，之后快言快语地答道。
　　即墨袭一脸笑意，不知道要继续跟这小丫头说点儿什么，随即说道：“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了。”
　　“喂，说了半天话，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莫言儿走至他身前，挡住他的去路，好奇地问道。
　　“即墨袭。”丢出这三个字后，他绕过她，轻笑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二小姐，不是要去四少爷那儿吗，怎么还不动身？”凝香打开桌上的熏香炉，添了块莫锦儿喜欢的玫瑰香料进去，轻掩上炉盖，看向莫言儿说道。
　　莫言儿拣了一个檀木小墩坐下，身子轻伏于梅花状的檀木桌上，纤白的玉指轻叩着桌沿，“我不想去，你替我回了吧。”
　　“这是怎么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嘛，莫不是跟四少爷闹了别扭？”凝香走至莫言儿身前，俯下身瞧着她问道。
　　“好端端的我和他闹什么别扭？”说着，莫言儿赌气似的把脸偏向另一头，不再瞧她。闹别扭，算吗？若真如凝香所说，四表哥会不会过来找她呢？
　　“得，我这就去，省得四少爷等不着小姐，亲自上这‘暖香居’寻人来。”凝香像是看穿了莫言儿的心思，一面向门口走，一面转过头来冲着莫言儿打趣道。说完，快走了几步，刚要跨出门去，一不留神，迎面撞上了打帘进来的素画。
　　“你这是急什么，幸而是我，要是撞上别人，看能轻饶了你！”素画帮凝香稳住了重心，故似严肃地埋怨道：“这些规矩都忘光了不成？”
　　凝香微微一笑，冲素画行了个问安礼，轻道：“多谢素画姐姐。”
　　素画蹙眉嗔了她一眼，向着凝香的眉心子轻戳了一下，道：“疯了不成，我还没给里面的主子全了礼，你先给我问安，算怎么回子事儿？”
　　“素画姐姐进去慢慢全礼，倒是不急，只是我问了安，便去给四少爷传话，省得四少爷空等。”凝香向素画吐了吐舌头，转身欲走。
　　素画一侧身，一把拉住凝香的手腕，“你先慢着，四少爷在王妃屋里呢，王妃差我来叫二小姐过去，你跟去传话，岂不省事儿？”
　　素画和凝香原都是在莫婉晴屋里侍候的，赶上莫氏姐妹二人来了，莫婉晴一时找不到贴心服侍的人，这才把凝香分了去。素画和凝香二人原住同屋，如今熟惯些倒也不足为奇。
　　“王妃可有说什么事儿？二小姐今天不大舒爽，要是能辞，还劳烦姐姐在王妃面前说说好话。”凝香看着伏在桌上的莫言儿，开口说道。
　　“今儿个的事儿，我着实不清楚。既是身子不爽，还是找大夫瞧瞧妥帖些。”素画拍了拍一脸担忧的凝香，一面说着，一面向莫言儿走去。
　　“二小姐，主子让您立时过去一趟呢，说是有事儿商量。”素画问过安，开口说道。
　　“劳烦姐姐走这一遭，姐姐先吃茶略坐，容我我去后面换身体面衣服。”莫言儿抬起头，嫣然一笑，站起身说道，之后转身步向内室。
　　“二小姐太抬举奴婢了，奴婢怎担得起二小姐的一声‘姐姐’？”望着眼前女子的婀娜背影，素画第一次没有诚惶诚恐，只是眼角带笑地说道。
　　“这是我的心里话，并没有旁的意思。”莫言儿原本轻巧的步子一顿，回首轻言，紧跟着加快脚步进了西稍间。
　　自从来到毓亲王妃的那天起，素画就对自己和姐姐莫锦儿照顾诸多，这声姐姐，确是莫言儿发自内心的，并无旁的应付。

　　“言儿给姑母请安。”莫言儿一肃，说着便行下礼去。
　　“你这孩子，来了这些日子，还是这么规规矩矩，要是裴儿也像你一样，我不知要省多少心呢！”莫婉晴将莫言儿拉至身旁坐下，而后轻揽进怀里笑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言儿来了！”只见她一身松花小袄，衬上藕荷色碎花裙，轻倚在娘的怀里，娇羞的小女儿态毕露。想起刚才娘亲的交代，即墨裴面上虽是淡淡的，心里却泛着些许喜悦。
　　“四表哥。”莫言儿看来人是即墨裴，忙要起身行礼，才一欠身，却被即墨裴拦下。
　　“表妹无需多礼。”大手轻按住莫言儿肩头，一种莫名的感觉从指间流进血液，心也跟着猛地跳了一下。再看莫言儿，轻垂着脑袋，头上的珠饰挨在颊畔，略微圆润的俏脸上泛着一抹红晕。
　　看着两人暗暗含情，莫婉晴看了眼儿子，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旋即又秀眉轻蹙，轻声问道：“锦儿现在怎么样了？”
　　莫言儿自是没听见莫婉晴的问话，因为她还沉浸在刚才的回忆里。四表哥的手好热，透过衣衫，传至自己肩头，融化至四肢百骸，就像某种奇妙的药物一般令她脸红心跳，却无计可施。
　　“言儿。”莫婉晴轻轻拍了拍她泛红的小脸，唤道。
　　“啊？”莫言儿猛然间抬头，看着眉眼含笑的姑母，心里又是一阵慌乱。
　　言儿不明所以地望向即墨裴，眼里掩不住求救的意思。
　　即墨裴轻声一咳，云淡风轻地提醒道：“娘是在问你大表妹的病怎么样了。”
　　莫言儿这才完全回过神，理了理思绪回道：“最近是能走动了，可是脑子里还是不大清明，还是认不清楚人，幸好二表哥天天陪着她四处走走，让她能恢复的快一些。”
　　莫婉晴闻言点了点头，揽过莫言儿，轻轻拍着她的背，“那就让她留在府里养病吧。”
　　莫言儿好奇地抬起脑袋，问道：“姑母，我们要出去吗？”她听了好开心，自从来到王府，差不多有一个月了，还从未出过门呢。
　　“不是我们，是你和裴儿，其他的我跟裴儿都已交代清楚，你就不必跟着操心了。”自从昨夜，莫婉晴梦见已逝去的嫂子，央求自己送她回苏州，想起嫂子那凄然的表情，至今她还为之动容不已。
　　莫言儿懵懵懂懂地点头，脸上流露出纯真的笑，笑如春风拂面，无比清爽。
　　“王妃，王爷来了。”素画将两盘精致茶点放在桌上，嘴上漾着笑，一字一句地说道。
　　莫婉晴瞧着外头湛蓝天际上的浮云，抚了抚额际，“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正说着，一身锦袍玉带的即墨晟迈着大步走了进来，眉头紧蹙，像是被化不开的愁绪丝丝缠绕，“唉，南方洪水方歇，北方外邦又虎视眈眈，皇上一面和邻邦友好，一面知会了兵部筹措兵马粮草，一旦外邦得寸进尺，立即举兵讨伐。皇上让本王先行，知会了母后。”
　　“既是如此，父王也不用过于忧虑，我朝自有先祖庇佑，又有军士们护卫，谅他们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即墨裴上前一揖，道出心里所想。
　　“是啊，王爷你就是想得太宽，那些事儿，不是还没到眼前嘛，就算到了，也不至于愁成这样啊？”莫婉晴迎上前，接过即墨晟的官帽，笑意盈盈地说道。
　　“等真到眼前，再想办法可就晚了。”即墨晟牵过娇妻的手，领她同坐于榻上，眼里丝毫不掩宠溺之情。
　　莫言儿一步一挪地来至即墨裴身边，才要给即墨晟见礼，却被即墨裴抢先一步说道：“父王，母妃，儿子和言儿就不打扰了，回去收拾些什物，按照娘亲的意思，明天一早就动身出发。”
　　莫言儿还欲说些什么，即墨裴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拉过她的手腕就向外走，连个告退的时间都没给她留。为此，莫言儿觉得有些别扭，却没有恼怒于他的霸道，反而有着丝丝的欣喜。
　　看着走远的两人，莫婉晴无力地靠在夫君怀里，轻叹了口气，勉强提起精神道：“看着他们，就好像看着年轻时的咱们一样。”
　　即墨晟轻叩着爱妻的背，若有似无地笑着。“我的婉儿，如今也是那般漂亮温婉。”
　　二十多年，即墨晟一直如此疼爱着妻子，痛她的痛，苦她的苦，生怕她受了半点委屈。
　　“裕安，你说他俩会走到一起吗？”莫婉晴微闭上眼睛，受用地感受着夫君身上的暖意，轻声问道。裕安是他的字，她记得，自己一直这么叫他，一如初识。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倒不操心这个，南下的事儿，都交代清楚了？”
　　他明白，他的婉儿跟兄嫂的关系甚好，年轻时候，她曾不止一次带着儿子回苏州探望，那时的他，因公务缠身，无法分身相陪。如今，总算是闲了下来，却没人可探望了。
　　莫婉晴略微点了点头，没发一言。
　　“总算了了你一桩心事，婉儿，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即墨晟柔声劝慰着，丝毫没有朝堂上的威风凛凛。接下来，他会帮着他的婉儿促成儿子和莫言儿的婚事，完成爱妻的下一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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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偶来送问了，话说前些日子比较忙，所以耽搁了，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