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曼闻》塞焉

27、绑架

　　白家书房。
　　“四爷！我们失职！求您处罚！”兄弟二人将事情当面报告后，双双跪下。得知消息的白念辰第一时间回到白家，听完事件，整个人面无表情，不看二人。胡三儿见状，立马跟着跪下。跟随多年，一见这表情，就知道这是他盛怒的前兆。
　　“四爷，我没带好手下，本应第一个领罚。只是现在段少爷安危不明，求您让我们将功补过，事后一定给个交代！”
　　白念辰缓了一口气，这才看向几人，“不怪你们，是我召回了人手。你说得对，现在小诺安危要紧，你，将那个妇人带进来。”跪着的一人点头起身，立马走出了书房。
　　“老李是谁？胆子这么大，连小诺也敢劫持？”一直坐在一旁的曹燕卿问道。
　　“我二哥的人，五年前帮他开鸦片厂，后来事发，二哥身死，他则逃出了上海。看来这次是来报仇的。”白念辰阴沉着一张脸。
　　曹燕卿看他状态不对，连忙安慰道，“他既然留了话，就不会冒然伤害小诺，你可不能先乱了分寸。”说完，那名妇人被押了进来。
　　“小顺子的母亲！”一直没出声的周小云立即认出了此人。
　　“原来老李找上了你......”白念辰阴沉说道。
　　“你们都该死！你该死，你的相好也该死！要不是你们，少爷和我儿现在还好好的！”说完，妇人伏在地上大哭，开始语无伦次地叫喊，“我什么都没了！我对不起小姐！我早该去死！你们都去死！白家去死！”
　　几人压下了越来越激动的妇人，等着白念辰发落。
　　“段诺在哪，老李想要什么，把你知道都说出来！”白念辰厉声说道。
　　“哼，你白四爷也有害怕的时候？活该那小少爷被牵连！哈哈哈哈......！”
　　周小云怕白念辰发飙，连忙说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吗？老李把你当枪使，用完就扔。只要你说出知道的，四爷就会饶了你！”周小云希望她明白自己的处境。
　　“哈哈哈哈！我好不容易等到了复仇的机会，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这条命？来呀，你们来呀！我正好下去见他们！”妇人不管不顾地激怒众人。
　　正在这时，书房里的电话响了。众人的视线瞬间转移，白念辰示意将妇人带出去，自己接起了电话。
　　“四爷吧”话筒那边传来声音。
　　白念辰应声，“老李。”语气听不出起伏。
　　“哈哈哈，这么快就回了白家，段少爷果然是你软肋！五年前在庄子里，我还当你是玩玩儿。没想到啊没想到，白念辰你也有今天！”
　　“你要什么，直说。”白念辰不耐跟他周旋，直接问道。
　　“四爷干脆，我也就不啰嗦。一个条件，你去杀了陆民德，我就放了段少爷。”老李要求道。
　　“呵，杀陆民德？然后你再揭发我？好手段，一箭双雕。”
　　“不愧是白四爷，什么也瞒不过你。没错，我就是要你们相互厮杀。可惜上次白金会馆只死了个小角色，你们二人却毫发无损。”
　　“白金会馆？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四爷不要误会，我只是告诉了葛青一些事儿，其余什么都没做。”
　　“你认识刘汉之？”白念辰马上猜到，“对，你当然认识，他去过庄上。”
　　“没错，刘汉之是陆民德的人。陆民德发现少爷制鸦片，以互利为条件，从中抽成。刘汉之就是他的代理人。”
　　“这么说，早在五年前你们就勾搭上了？”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是互利互惠。可是陆民德这个小人，收了少爷这么多大洋，却怕自己暴露，一枪灭了口！比起白家，我更恨他，所以我把先下手为强的机会给了你，四爷可要珍惜呀~”
　　“是吗？你难道不是先向陆民德泄密，看目的没达成，这才出手逼我？”
　　“哈哈哈哈，四爷厉害，五年前栽到你手上不亏！没错，伯特利的货车是我告的密，可惜还是没让你们掐起来。不过没关系，现在也不晚。我这么坦诚，就是想告诉你，即使没有我，你还是会和陆民德对上。知道了这些，四爷是不是更好下手了？”
　　“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了，绑了段诺，还给了我个正当理由。”
　　“我请段少爷，就是为了图个安心嘛，顺便帮四爷下下决心。”
　　“你就不怕我根本不管段诺死活？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刚开始怕，不过现在不怕了。这还要多谢四爷帮我确认。你看看，你跟我说了这么久，还一直没派人找来。”老李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要说你四爷没这能力，我不信。那么唯一的原因，就是怕惹我恼怒，让段少爷吃苦。我可说对了？”
　　“你知道就好，段诺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就不是赔命这么简单。”
　　“行了，这决心不就下了？四爷放心，段少爷与我无冤无仇，只要你杀了陆民德，我绝不动他。”
　　“你怎么确定陆民德死了？我又怎么相信你事后不会反悔？”
　　“嗯，说到关键上了。这简单，你将陆民德绑来，当我面儿杀了。等我顺利离开，自会放了段诺。”
　　“你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放你离开，谁来保证段诺的安全？”
　　“放心，我会让你看见他，只要你不妄动，他就没事。四爷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你不用激我，我的目的是他安全，其余我都可以不在乎。”
　　“四爷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三天后，你得手了，我自会派人找你。我劝四爷像今天一样，不要有多余动作。你们的动向我了如指掌，今日才会这么轻易得逞。”
　　“三天不可能，陆民德好歹是警务处处长，要活捉他，至少半个月的谋划。”
　　“四爷谦虚了，那是不被人发现的情况。若你豁出去了，不要说三天，就是半天也能拿下。”
　　“你是要我身败名裂。”
　　“诶对，四爷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吗。我就是要一箭双雕。”
　　“若我失败了呢。”
　　“那多一天，我就剁段少爷一根指头。四爷自己数数，你有几天时间。”
　　“我答应你，不过我现在要确认段诺的情况。”
　　“行，这简单。带段少爷过来~”
　　终于，白念辰听到了段诺的声音，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四爷？”段诺不确定地在那头问道。
　　“是我，”白念辰顿了一顿，有些沙哑地问道“你还好吗？”
　　“四爷放心，我好着呢。老李特客气，我说嘴巴苦，他绑个人还请吃水果儿~”段诺故作轻松地说道，说完，还大声地咬了一口梨，生怕他听不到。
　　白念辰轻笑，仿佛之前无数次那样，看他边说话，边往嘴里塞吃的，两腮一鼓一鼓的，生怕有人与他抢，别提多诱人。“就你皮！没事就好，很快就来接你。”
　　“行了，”老李拽过电话，“我够诚意了吧，相信四爷不会让我失望。”
　　“照顾好他，三天后给你消息。”说完，两人同时挂断了电话。
　　“人在庄子附近，胡三儿你密信小刘。小云把车开来，我们现在去趟警务处。”挂断电话，白念辰有条不紊地安排任务。众人看他虽镇定，却不敢多问一句，领了命，纷纷行动起来。
　　轿车开出白家不远，周小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四爷，您怎么知道人在庄子附近？”
　　“有个怕苦的家伙说的。”想起段诺，白念辰难得露出了笑容。
　　“段少爷？”周小云从后视镜中，看见他一闪而过的笑容，不确定地问道。
　　“除了他还有谁。”
　　可我还是不懂啊！周小云内心抓狂，但已经不敢再问。
　　公共租界警务处。
　　很快，车到了警务处门口。听说白念辰来访，陆民德并不意外，今早事情刚发生，就传到了他耳朵里。只是略一思索，就将人请了进来。
　　“白先生前来，可是因为小诺的事情？”陆民德关切道。
　　“看来陆处长已经知道了。没错，今早小诺被劫，下午歹人就来了电话。只是有一事奇怪，歹人想让白某用陆处长的性命换小诺的。”白念辰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他。
　　“什么！难道是我的仇家？白先生可否告知歹人是谁？”陆民德明知故问，一边也观察着白念辰。
　　“张旭林的手下，人称老李，陆处长可认识？”白念辰也明知故问，试探着。
　　“老李？难道是那个负责鸦片厂的？”陆民德不知道老李有没有跟他说什么，不敢轻易交底。
　　“就是他，陆处长认识他？”
　　“算不上认识。五年前你带人捣毁了鸦片厂，这事闹得挺大，我从南京回来后就听说了。还听说那个负责人跑了，想不到他现在回来了。难怪要找我报仇，是我杀了他主子。”陆民德沉声道，“是我害了小诺。”
　　“不怪您，当时情况凑巧，陆处长也是误会了。”
　　“是啊，我看他枪口指着小诺，谁知他已被麻醉......哎，不提这事了。说说现在的情况。你来得正好。早上知道消息后，我遣人四处调查，正想去找你商量，你就来了。”陆民德前半句不知真假，但后半句却是实话。听闻段诺被老李劫持，陆民德本想立刻出警，但想到了五年前的事，担心贸然出手反暴露自身，故只是暗中调查，等着白念辰的消息。果不其然，白念辰不会放任不管。看来老李是想一箭双雕。
　　“我知道陆处长是真心爱护小诺，这才找上门来。”
　　“白先生这是哪里的话，小诺是我晚辈，我自当护他周全。我感谢白先生信任我，与我交了底。但就算没有白先生，陆某也会豁出性命，换他回来。”拒绝承认两人关系，陆民德不喜白念辰以段诺家人自居。
　　“有您这句话，白某就放心了。”白念辰知他意思，但只要小诺承认，其他人无所谓。何况他连小诺的亲人都算不上，白念辰懒得与他争辩，继续说道，“性命用不上，只是需要陆处长与我演出戏。”
　　“哦？愿闻其详。”陆民德做出“请”的手势。
　　白念辰倾身，让他附耳过来，两人很快达成了共识。
　　“我也相信白先生，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陆民德思索后，点了头。“等等，听你所说，那老李很狡猾，还监视了我们的行踪。万一他发现你此刻找我，连累了小诺怎么办？”
　　“他向我做了承诺，只要目的达成就不会伤害小诺。况且他只会以为我上门求助，是为迷惑你，不会怀疑。只要你我配合好，其他都好办。”
　　“白先生不愧是上海滩第一人，你的魄力陆某望尘莫及。那咱们先各自准备，后天见。”陆民德说道。
　　“陆处长才是。您留步，白某自行离开。”说完，两人客气告别后，白念辰离开了警务处。
　　白念辰回到白家，曹燕卿将女儿交给奶妈就迎了过来，“陆处长可是答应了？”
　　“答应了，不过他狡猾得很，要求当着众人的面绑走他。”
　　“害怕你真对他不利？”
　　“没错，他不担心老李，倒是防我防得紧。若真有什么性命之忧，全上海都知道是我干的。”
　　“这老匹夫，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答应。”
　　“能答应就好，现在还不是对付他的时候。”
　　“的确，救出小诺要紧。看来他对小诺倒是真心的。”
　　“这也是我敢上门的原因。他知道我是为了小诺，算计他没有好处，才敢答应。我又何尝不是。”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要小心为上。”曹燕卿嘱咐道。
　　白念辰点头应下。